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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十指骨节分明而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而干净,没有染上过一滴血色。
看了片刻,萧王爷又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面上神情淡淡,自信满满。
他知道,他心里,有魔障。
或许有朝一日,等他实现心中执念、又或者彻底放弃这个执念,才会解脱吧
现在的萧初楼,就仿佛一个等待被判刑的囚徒,孤独地画地为牢,默默地等待着那个日益临近的结局,无论重生、亦或死亡。
暂且将这一切都抛掷脑后,站在门口的萧初楼已经能清晰的听见常裴罗里罗嗦地说话声。
萧初楼眉头挑了挑,又是这家伙,三天两头拿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往这里跑,知不知道挡着情人亲热会遭驴踢的啊?!
“陛下,守备府原来的几个长官逃走了几个,都被我军抓进大牢了,还有三位副将都死在城门口,眼下这里的最高长官是个小小主簿,还算听话”
“还有,北堂将军传信恭贺陛下旗开得胜,他也不会落后的多少的,很快就能追上来”
“嗯,不错,朕相信北堂的能力。”耀帝陛下头痛地耐着性子听常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终于瞅着空子打断了他,“其他一些小事,你便自己决定吧,常裴,你现在已经是我东玄的将军了,要有自己的主见。”
“陛下教训的是,常裴定当遵从。”常将军脸上略微泛红,急忙告退,却因为走得太快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萧王爷。
萧初楼抱臂,取笑道:“走路也急、说话也急,常将军,你也该学学你家陛下吧。”
“参见王爷千岁。”连日来次次都被吐槽的常裴将军,面部表情渐渐有朝囧的方向发展的趋势,到底忍住,匆匆退下了。
萧初楼转头望着正在淡定喝茶的皇帝陛下,笑吟吟地想着总算可以清净一下了,谁知还没走过去两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又突兀地响起来——
“陛下”
萧王爷俊朗的脸容不自然的扭曲了一下,转身往门口走,牙齿锉的咯咯响。
须臾,猛地打开了门,阴沉道:“常将军何事?”
常裴无辜道:“卑职想问陛下——”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萧初楼利索地打断,郑重而严肃道:“陛下如厕去了,出门左转不送。”
紧接着,门板“啪”的关上,差点打在他的鼻子上,常裴的脸彻底囧了,默默想着,他只是来问陛下和王爷晚膳想吃些什么而已
内室里,正在喝茶的耀帝陛下听见那句充满怨念的鬼话,嘴角扭曲成一道诡异的弧度,终究没忍住,一口茶蓦地喷在了桌子上。
趁萧初楼尚未回来之前,耀陛下又默默擦干净嘴角,顺手把茶壶倒翻在桌上,回头正好迎上萧王爷奇怪的目光,淡定道:“不小心把茶壶绊倒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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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王爷和陛下的表情调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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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痴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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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为何茶壶会被突然绊倒这个问题,萧初楼当然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没有涵养地去追问。
此事暂且不提。
此时已近四月末,虽然大队人马一路往西北放挺进,除了清晨之外倒也不像从前那般寒冷。
由于蜀川军和东玄军的强势侵入,西楚边境的老百姓早就开始大面积往内地迁移,这种情况既是百姓们自发的,也是联军放任的结果,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后方存在敌方的平民,随时准备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捅上一刀。
蜀川招财部的谍探们也随着这股人潮往西楚都城的方向潜进,虽然西楚方面对于外来逃难的平民检查得日益严格,仍然混进了与不少联军的卧底。
西楚内部的混乱直接导致战争伊始的节节败退,大量难民的涌入使得谣言满天飞,闹的国内人心浮动,人人自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玄蜀联军攻破都城、国破家亡了似的。
与日益动荡的局势不同,此刻西楚都城皇宫之中,却是一派瘆人的平静。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高耸屋顶上的琉璃瓦,折射出迷人的光晕,只是白玉阶廊人行匆匆,无人欣赏。
一个清秀的宫女端着茶水匆匆走向太子东宫,夕阳的影子拖在地上看起来有些瘦弱,她在宫门前深吸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寝殿的纱帘俱都垂下,遮得死死的,阴森地像是夜晚,只有梁顶上的八角长明灯微微亮着。
宫女楚燕不由放慢了脚步,往内殿挪去。
“喀嚓——”一声尖锐的器皿碎裂声毫无征兆地刺进了她的耳膜!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嘶哑而歇斯底里的嚎叫:“楚轻桀!有种你就杀了我啊!你这个胆小鬼!孬种!不得好——”
“啪——”的一个巴掌扇断了男人的嘶吼,硬冷的大理石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大约是被打翻在地。
这狠辣的巴掌声直打的宫女小腿打颤,连带着手中的托盘也跟着颤抖起来,她很害怕,她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曾经西楚皇宫中最有权势的人——二王子楚轻厉!
她犹豫着,想要退出去,万一看见不该看的,恐怕自己会死的很难看
却在这时,那巴掌的主人似乎听到了她弄出的动静,冷冷喝问道:“什么人?!”
宫女被这如冬日冻霜的声音结结实实的冻住了,只好硬着头皮兢兢战战地走进去,里面的情景让她吓了一跳:尊贵高高在上的二王子正被束缚住手脚,浑身是伤的倒在地上,乌黑的血痂凝固在昂贵的绛红地毯上。
而他面前的高脚宽椅,正坐着一身着暗红裘袍的高大男子,面容朗锐而神飞,谁也不会怀疑那摩擦在金椅龙首上的手内蕴着爆炸性的力量,此人正是西楚皇宫的真正掌控者——年前刚回到西楚的大王子楚轻桀。
大王子一双如电光凛冽的眼眸淡淡朝宫女扫了一眼,可怜的女子只觉得这目光像是寒冬屋檐上倒挂的冰凌扎在身上,浑身汗毛都快炸起来了,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头更是埋得低低的。
终于,那威严的嗓音道:“茶放下,人走。”
宫女如获大赦:“谢谢大王子!奴婢告退!”
楚轻桀说完也不再看她,扭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盯着身为阶下囚的阴戾兄弟。
楚燕急忙又行了一礼,急急匆匆地退下了,临走还不忘关好门。
离开东宫的时候,楚燕娇弱的身躯隐藏在墙角连绵的阴影下边,目光注视着东宫紧闭的朱红大门,那宛如地狱的入口一般散发着阴森而诡异的味道。
连巡逻的侍卫倘若没有特别的任务,都是不敢从这里经过的。
清秀的宫女嘴角边似乎露出一点淡得看不清的微笑,旋即默默退去了。
阴暗的内殿里,二王子楚轻厉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他的下巴被楚轻桀狠狠的捏着,喉咙间痛苦地溢出嘶哑的咯咯声。
只是那双目怨毒地盯着这位恨之入骨的兄长,简直像是要把目光变成锥子,企图将人活活钉死。
“楚轻厉,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哼!”楚轻桀阴沉的面容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虽然看着仇敌落入己首,但一想到两人之间不可抹杀的血缘关系,大王子殿下就止不住地抽搐嘴角,丝毫没有报复的快感。
“快杀了我!”楚轻厉倒也是个硬气的,半点不肯向胜利者低头,又或许是他知道四个痛快大约是自己最好的下场了罢。
大王子轻蔑地勾起一抹笑,朝屏风处瞥了一眼,淡淡道:“师尊大人,您说这个大逆不道的贼子该如何处置?”
话音刚落,原本空无一物的落地屏风之后果真慢慢淡出一道颀长的人影,浑身包裹在黑袍里面,一双深沉的眼眸仿佛有穿透力般的直扫过来。
“师师尊”被楚轻桀提在手里的二王子,忽然脸色大变,变得惨白无比,蜷缩的身体筛糠似的抖着,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不错,西楚的大王子和二王子都是魇皇教主的弟子,不过唐肃迟先是亲自前往东玄救回楚轻桀,后是一手助其夺回储位,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暗地策划才一举将二王子一党彻底打残,奠定了现在楚轻桀在西楚皇宫的地位。
很明显,现在出现在此处的魇皇教主,当然不是冲着挽救这个失势三弟子而来。
是的,楚轻厉是三弟子,楚轻桀是二弟子,那么大弟子是谁呢?
唐肃迟确实是极宠爱楚轻桀的,事实上,自从最为钟爱的大弟子于二十年前的宫变中不幸丧生之后,这份宠爱就转移到二弟子身上了而已。
魇皇大人始终坚信,他的大弟子没有死,一定还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最有可疑的就是蜀川。
于是,有了八年前西楚大举进攻蜀川,魇皇教主的意志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然则二十载过去了,别说人了,就连半根毛都找不到。
楚轻桀像是扔掉什么脏东西一般,直接将二王子甩到魇皇教主的脚下。后者惊恐地、瑟缩着往后躲——这位师尊大人的恐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唐肃迟冷冷地望着他,就是看着一个死人,他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伸出两根长的过分的枯瘦手指伸向对方
“不!不——师尊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恨我?!”楚轻厉像是不住地挣扎着,血色慢慢从他全身抽干似的退去,仍是不甘地哀嚎着,哀嚎着这个至死都不明白的疑惑。
虽然楚轻厉行事向来阴狠毒辣,可是对于这位实力恐怖的师尊,他从小就不甘丝毫的违逆,可是究竟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做,师尊从未给他过好脸色!甚至亲自处死他?!
唐肃迟冰冷的眼神出现一丝波动,他垂下头,用极低极低的——仿佛从地狱里荡出来的嗓音,似讥似讽道:“到了地狱,告诉你那个淫荡的娘,本座可以不计较她几十年前设计陛下离开本座,但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不该为了让你即位而害死了陛下!”
唐肃迟从二王子惊骇莫名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日渐老去的脸,褪去了年轻的风华,容颜不在,霜白的两鬓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逝去的岁月,流走的时光。
“你你竟然呃啊啊啊——师尊求你住手啊——”楚轻厉疯狂地抓着自己的皮肤,滚烫的却渐渐干瘪的皮肤,尖锐的痛苦是他无力思考,大脑彻底混乱一片,只是凄厉的嘶喊着
最终定格在一声尖叫上,戛然而止。
唐肃迟古井无波的目光流淌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世人只是道他唐肃迟在西楚创立魇皇教,与王室永蒂修好,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权力,受尽子民信徒的崇拜与信仰,却生生世世不能踏出西楚半步,为的是什么?!
为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