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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细说的缘由。只是白日里他见燕染立在雨中,凄凉茫然,忽然想起他出身大漠,只怕不服这潮湿的天候,
  却不知不觉已挨了一年,心中便好似鲠了什麽。
  倏忽又到晚上,小厮说落了雪花,李夕持才想起鸂鶒木那事,终於忍不住叫了总管,却只说是随便安排个内院的杂事给燕染。
  而直到今日午後听见语彤来复命,他才知道燕染被安排进了自己的书房。
  然後,似乎又没有什麽大的理由,从前几乎不会在午後进入书房的李夕持,竟孤身往梦笔轩来了。
  按他的想法,原是要通过这一年的苦役,将燕染倔强的脾性打磨光滑。纵然那沙漠里活泼开朗的阳光是必然不复存在的,那麽至
  少也应有一个身为俘虏的觉悟。
  很多次,李夕持被请进皇宫参加饮宴,看见那些自异域俘而来的各色美人,无一例外都是低眉顺眼;就连那号称倾国倾城的胡妃
  ,被大焱铁骑带回京城的第二日,就心甘情愿地依附在了当朝天子面前。
  这不仅令李夕持联想起自己府中那个胆大包天的沙漠少年,竟敢於公然拂逆主人的命令。这在宫殿里,早已经是万死难辞的重罪
  了。
  所以,他打燕染一掌,并贬他去做苦工,已经是格外的开恩;而昨日见燕染在雨中默然的样子,已经与初入府的时候有了极大的
  差异,心中便隐约又有了些心动。觉得似乎可以检验一下这一年所谓“调教”的成果了。
  李夕持心中如此胡乱思索著,梦笔轩的大门已近在眼前。门没有上锁,燕染看来正在里面打扫。李夕持沈了一口气,依旧露出阴
  沈冷酷的表情。
  然而门被推开,他却见到燕染蜷缩成一团,在地面上呻吟,仿佛是猝发了什麽重病,面色煞白,气息奄奄。
  心中猛然一惊,李夕持只知道紧走几步来到燕染身边,扶住他的肩膀,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燕染已经疼得头晕眼花,连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他只是隐约觉得肩膀上一沈,情急之中便反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袖。
  那人似乎也不知如何是好,却干脆将他一把抱了起来,大步向著某处走去。
  说也奇怪,就在那人将自己打横抱起的时候,燕染忽然觉得疼痛开始减轻。
  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被轻轻地放倒在柔软的床榻上,然後有一只手覆上了疼痛不已的腹部。
  仿佛发生了奇迹,那撕裂一般的痛楚顿时消失了,孩子竟然在那温热的掌心下慢慢地安静下来。
  而仿佛飞蛾向往著光亮,意识模糊的燕染也不由自主地向著那人贴靠过去。
  虽然还是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麽,但看燕染的动作,李夕持便猜想他可能是腹部急疼,这才会将身体蜷缩起来。
  於是他便试探著伸手到燕染腹部,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一按,那具贫瘠的身躯便立刻放松下来。
  燕染很乖,居然安静地任他搂著,甚至还主动向他身边靠了一靠。
  李夕持心中暗暗吃惊,就算他曾经希望燕染能够对自己温柔臣顺,却也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有如此顺利的进展。
  虽然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但怀里的人无疑比一年前轻了许多。而只穿著单衣的身体,居然还能摸出嶙峋的肋骨。
  李夕持的双眉再次紧缩起来。
  若是燕染一开始就能够像别的俘虏一样温顺,那麽自己绝对不会让他吃这种苦。皇帝的胡妃拥有什麽,燕染便也能获得什麽,甚
  至更多。他会是大焱王朝最幸福的俘虏──只要那一夜,他愿意为自己献舞一曲,而不是倔强地将送上来的衣服丢在脚下。
  那并不是一件普通的女人服饰,而是来自於一个小国的战利品。是从刚刚结束的战争中抢来的皇族服装。
  胡地诸国与大焱的习俗迥异,男女衣装又都是极其近似的宽袍窄袖,因而李夕持那时并没有去留意衣服的男女,只是觉得瑰丽新
  奇,便向皇兄讨了回来。
  他其实只是觉得那些绿色的宝石,与燕染的眼眸极为相配。及至後来弄清了原委,他也从不屑於解释。
  需要迁就的人,只一个沈赢秋便够了。燕染不过是一无所有的俘虏,横竖逃不出自己的掌心,不需要费心哄骗与呵护,依旧能留
  在自己身旁。
  心中虽然这样想著,但怀中人此刻的痛苦李夕持却无法忽视。等到燕染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终於想起应该去叫大夫来诊断
  一下。
  然而他只是将手从燕染身上移走,这个孱弱而苍白的人便不安地将眼睛睁开了。
  在确定身边的人就是李夕持之後,燕染立刻警惕起来,而心里也顿时明白了疼痛之所以会消失的原因。
  ──竟然是孩子觉察到素未谋面的父亲来了,这才乖乖地安静下来。
  燕染慢慢地将手按在孩子的身上,叹了一口气。
  自己忍受了将近一年怀孕的折磨,小心翼翼地保护著它不出意外,到头来竟还要因为一个善意的隐瞒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可那
  个根本不知孩子存在的父亲,成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家夥心中真正的亲人
  真不愧是李夕持的儿子,只怕长大了也是一个魔星。
  他正觉得一阵黯然,忽然便被李夕持捏住了下颌,问道:“你怎麽了?”
  9
  “我”
  燕染开口,却意识到自己不能向他说出实情,於是硬生生地将声音咬住了,只是简短地答道:“是我吃坏了肚子。”
  “不是。”
  李夕持一口否定他,“若是吃坏了肚子,为何我一碰你的肚子,你便不再喊痛了呢?”
  燕染一时掩口无言,苍白的脸色这时候忽然有了一丝红晕。
  这一年来,他虽然瘦了许多,神色也显得憔悴。但清秀的样貌依旧不减,甚至更因为病痛而增添了一丝独特的气质。
  此刻这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中,忽然兑入了活跃的红晕,便是一种鲜明诱人的对比,一时间看得李夕持移不开眼睛。
  然而他毕竟还记得刚才那骇人一幕,於是依旧阴沈著脸色,站起身自言自语道:“我去找大夫。”
  听他这样一说,燕染立刻紧张起来。
  医生一来,只要切了脉象便会知道一切,那时候也不知李夕持会有什麽样的反应。
  “不要。”於是他急忙出声劝阻,并且翻身下了床。
  “我真的没事。”他再次强调。
  孩子真的已经不闹了,在第一次与亲生父亲贴近之後。
  李夕持狐疑地看了眼前行动灵活的燕染,沈默了一会儿。
  “莫非”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一种耐人寻味的暧昧表情,“刚才你是装给我看的?”
  燕染被他怪异的的思维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可是李夕持却没有这个耐心替他解释,而是直接一把拉住了燕染的胳膊。
  “你自己惹出来的火,难道就准备一走了之?”
  正说著,李夕持手上又是一阵使劲,燕染卒不及防,竟一下子被他拽进怀里,仰天向後躺倒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已被抱进了碧纱厨里的床上。而李夕持扬了一扬手臂,左右的青色帷幔便晃悠悠地垂下,将整个床完
  全遮住。
  实在是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直到这时,燕染才猛然反应过来。
  光天化日之下,李夕持竟然立刻就要他侍寝!
  可是,先撇开自己不愿与李夕持有亲密接触,就算是为了孩子著想,接下来的事情也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
  “不行!!!”
  情急之中,燕染也顾不得再去细想什麽借口,直接拦开李夕持伸过来的手,屈起身子向床边退去。可是李夕持动作仍然比他迅速
  ,不费吹灰之力就又将他抓回到身边。
  燕染虽然领了冬衣,但尚没有机会换上。因此身上仍然著的是几层单衣。如今看在李夕持的眼中,便是一团破布。
  “这种衣服,没有必要再穿。”
  他一声冷哼,随即只听“哗”地一响,李夕持轻轻一扯,外罩的那件便应声撕裂。
  燕染的襟口一松,立刻就有厚厚一叠宣纸跌落下来。
  李夕持一愣,随手抓过一张展开,竟是自己昨夜信手涂鸦的东西。上面全部都是心思混乱时的言语,如今连自己看了都会觉得惊
  讶。
  然而就是这种胡言乱语,却被燕染偷偷地收进了怀中,难道是他读出了什麽连自己都不曾觉的东西?
  心情忽然间变得复杂,李夕持抓著一张纸送到燕染面前,低声问他:“你为什麽要把这些带走?”
  在惊觉宣纸跌落的瞬间,燕染立刻想起鸂鶒木的事,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那日焚烧鸂鶒木的理由与偷拿宣纸是一样的。第一次等待自己的是彻骨寒冷,而这一次算是再犯吧?只怕会得到更严厉的惩罚。
  这样想著,燕染的嘴唇甕动几下,最终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释才能逃过惩罚,怕只怕李夕持一怒之下对他鞭挞,那样会严重伤害到孩子。
  刚才的疼痛还历历在目,燕染不敢再去细想。可他却万没有料到,李夕持并没有打算继续追问。
  男人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突然将他拥进怀中!
  惊骇之後,燕染觉得下腹一阵灼热,而与李夕持相贴的地方也传来异样的温度。
  虽然对於情欲之事颇为淡薄,但燕染很快也反应过来,他急忙伸手将李夕持推开,同时低头不再去看李夕持的眼睛。
  一心以为燕染已经完全臣服柔顺了,却不意又遭到拒绝,李夕持皱起眉头。他似乎要说些什麽,可看著燕染惨白的脸色,最後居
  然生生地忍住了。
  “等你愿意了,再来找我。”
  说完,他再度冰封起脸上的表情,径直下了床,推门而出。
  李夕持虽然命人擢升了燕染的等级,却尚未有细心面面俱到地改善他的生活。於是这天晚上,燕染依旧回到後院的屋子里,整理
  好那一包新得的衣服,早早地躺下,人却辗转反侧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於昏昏沈沈,并似乎开始做梦。
  梦里,他看见自己遇到另一个李夕持,一个长得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人,这个男人在梦里向他微笑,神色温柔。
  这天之後,燕染依旧在午後往梦笔轩打扫,却一次都没有再遇到李夕持,甚至连书房都没有被人使用的痕迹。不久後,他便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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