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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61

  第二日起床之时,英洛只觉身上如马车辗过,骨架全都碎尽,又粘在了一处,略略动得一动,便酸痛不止,身下灼痛,又不好出口喊痛。--------此乃心虚所致!
  周峥蹙眉片刻,隔窗吩咐文英去拿些膏药来,---------到底还是不忍心-------掀了被子,将她身上从头至尾都擦了一遍药,手指停在身下那处,虽说是抹药,却更像是姿意戏弄,深深浅浅,只弄的她忍不住绷紧了身体,肤色顿时粉泽,出了一身热汗……他却一本正经站起身来,道:“早点起床,给父亲大人请安去!”
  英洛自然愤愤不平,爬起来穿了衣裙,与他磨蹭着过去,正碰见了夏友亦在英田处。
  成亲日久以来,夏友极少像今日一般在英田处久待。今日也不知是怎的,一夜难眠,晨起梳洗已毕便来到了英田处请安。起得绝早,他去之时英田正在梳洗。好在两人一向亲如父子,倒无需太多礼节,爷俩一起用膳完毕良久,方见英洛与周峥二人相携而来。
  周峥一夜休整,早将征途之色尽除,神采奕奕。倒是英洛,双目困倦,纵是轻搽了胭脂亦不能遮掩这倦色,坐在英田面前一时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尚书大人慈爱的谴责道:“洛洛,仪态!”
  夏友见之,心下一时里很不是滋味……
  这一日虽是旬假,到底周峥是初回京,边关守将回京本就是一件大事,他自然要进宫去面圣。英洛守在他身旁,将那些叮嘱的话说了一箩筐,犹不放心,最后还要道:“不如由我一同陪你进宫面圣吧?!还是这样保险!”
  旁边夏友“哧”一声笑出声,道:“从来没见洛洛这样婆妈过!大哥不过是进宫一趟,怎么瞧着就似有去无回似的?你快快将那一幅腔调收起来,大哥几十万大军之首,胆子没你想的那么小!”
  英洛方省起自己今日竟有话痨的迹像,及早打住了。只眼巴巴看着他出了府门,身后军士紧紧尾随相顾,一路去了。
  这里夏友见得周峥已经出了门,笑得极是不怀好意,道:“洛洛不妨跟我去一趟,我那里有一些好东西,去看看?”
  英洛不疑有他,自然乖乖跟随。进得胜仙居内,也不见侍侯的人在眼前。他冷清惯了,身边只有一个 ,这会子竟也不在眼前。自英洛搬过来住之时,丫环仆妇总有个把,那是英田怕她身边没人侍侯,挑的人都是府里拔尖的人才,侍侯的自然妥妥贴贴。
  “你这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她颇为奇怪,不由多了句嘴!
  “哼-------”那人冷笑道:“前几天落洛还说这是我们的窝窝,怎么这会子就变成‘你这里?’莫不是大哥回来了,你觉得我这里便不再是你的窝了?”
  纵是迟钝如她,亦听出这言语里面的味道不对,她顾不得计较这些,上前亲热缠挽着他的手臂,道:“衡哥哥说哪里话?我不会因为峥哥哥回来就疏远了你!难道……你会?”
  那人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不甘不愿道:“我……自然不愿意!”语罢将她紧揽在怀中,唇舌往下,只往她脖颈之处吻去,那里有个青紫的印子,依他看来极为碍眼!
  女帝今日大概心情不错,被小黄门从御花园挖出来,扔下美人侍君前来见这位名震南北的大将军,居然也没恼。
  从前她求亲之时其实从未细看过这位青年将军,今日见他虎躯巍峨,推金山倒玉柱,恭恭敬敬跪拜于她,心下不由感慨良多。偏她还要做出一幅不曾觊觎臣下之夫的样子来,不过是将目光在他面上溜一眼,不防这目光便再也扯不回来似的,怎么都无法从他面上挪开!
  名震疆域的平狄将军,面上却是飞眉入鬓,凤眸含辉,眸光清平严正,竟是数得着的奇美。因着长年军旅生涯,肤色偏蜜,整个人透着一份坚毅,正是擎天玉柱般立于眼前,------------这样男子,母皇竟然指婚给臣下,可见真是老痴钝了!
  不提李晏如何腹诽先帝,面上还要假意与周峥盘旋,捡那入耳的话来说,总也是闲话家常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亲切怜下。
  周峥惯见风霜剑雨,被这样温柔目光注视过的,统共不过是自己母亲与英洛,还有小妹周清瑶。此时不防被女帝这目光盯的心内泛寒,对这位新帝竟是殊添了许多厌恶之感,只觉不堪大任,竟是连李岚的一半都不能比!
  这次新君旧臣会面,气氛虽说空前热情,但结果其实并不良好。周峥出宫回家,再见英洛,更觉娇妻难舍。如此夫妇二人整日粘在一起,有时虽也唤人请夏友过来,到底英洛与夏友失了从前二人初初成亲时的亲密,无端生了闲隙。
  这样子过得两月,中间也有几日英洛是宿在夏友房中。他虽在房中亲昵,但等英洛出了胜仙居的大门,便冷漠一如从前。
  日子过久,英田看出了端倪,虽叹自家女儿风流情债,倒底不忍苛责于她,只将她叫书房去提点一番。
  说到夏友父母,便提到:从前英府与夏府,还有江宁府的梅家,三家世代交好,先帝在位之时,只因夏家得罪了权贵,带累了梅家,使得两家都被抄家下狱。
  说起来,梅家家主娶的正是夏家的女儿,也正是夏友的姑姑。而这梅家嘛----------英田大概深思良久,方道:“梅家正是你哥哥自小订亲的人家。梅家姑姑生的女儿,名唤梅清的,便是你未过门的嫂嫂!那件事情落得个家败人亡,这些年来为父四处遍寻,总指望将这梅家一脉香火给接续下来,哪成想,梅家人根本就失了踪影!”
  而夏梅两家下狱以后,夏友便是他花了经年所积钱物,偷天换日,将夏友从死牢之内给救了出来!
  这件事情,其实说来很值得先帝拿来砍头,杀鸡儆猴一番。
  当年只因英田在刑部,年轻气盛,本有一平天下冤狱的抱负,哪知道迎头受了打击,夏梅两家案子虽疑点重重,但上面有人金口玉言,臣下不得再干涉,他唯有将一家大小英氏宗族的命都赌上,花重金将夏友自狱中带出来,养在府中。他后来思前想后,便辞去刑部职位,上奏调往礼部。
  礼部之职虽说是个繁琐不堪的职务,所事所务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皇家琐事,但比之后部与刑部的人事关系与事务,简单到足以让他的精神松驰。英田便在这位子上一年年踏踏实实干了下去,终于有一年升上了尚书之位。
  这些事情,英田从前没讲过,便是之后亦没讲过,他当时却讲的极为详细,有一段话英洛后来每每难忘。--------那句话道:“洛洛,你不曾知道,衡以前是父母掌中宝贝,抄家之时他竟不哭,便是后来在狱中,他亦表现的太过镇定。不过几岁的幼子,正是稚嫩时候,被我从黑黑的天牢之中带离,竟是一声未吭。只朝牢中那血肉模糊的父母磕了头,便跟着我走了!这孩子委实可怜!-----------洛洛,你要善待于他!我早知你的心在周峥身上,但到底你娶了他,还是要将他放在心间为好!”
  英洛苦笑,道:“父亲说哪里话?!女儿一直是将衡放在心里的,怎么会不待见他呢?!”
  那个人,孤僻怪异,她亦忍了。从前忍着,只是因为惹不起,而今忍着,却是因为怜惜与爱意--------那样小小孩童,他是如何做到将这一切深埋,不动声色的长大?
  那一夜她宿在夏友房内,将脑袋深深埋进他的怀中,禁不住泪流满面,只觉心里竟是钝痛的!
  惨 案
  宣熙元年五月端午,曲江池上龙舟去势如箭,右相华春与一干华氏子弟在岸上游玩。华春嫡女华云的女儿,右相嫡亲孙女名唤华京秋的,在曲江河畔觅得一良淑少年,醉意醺醺之下意图求欢,被少年严词拒绝,这位皇亲贵女竟着人将这少年投进了曲江池,穷凶极恶,阻拦众人不得搭救!
  待得少年家人赶到之时将他救起,他早已没了气息,魂归离恨!
  说起华京秋来,京中无人不晓,这女子生来好色,家中纳得十来八房夫侍,却总在秦楼楚馆消磨日头。虽然担着个正四品下的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到底闲职,华家又名头盛极,不过做个纨绔贵女,眠花宿柳,分斤重担不挑。
  这一日若按着华京秋往常规矩,逼死个把少年,不过送点钱财了事。华家多的是金银物,她自然从不在乎。哪知道今日这位少年,却不同别个,他竟是老御史大夫曹清华的公子。这位曹大人年届五十方添了这位小公子,全家看得比自己眼珠子还贵重,不过是家人一时贪看曲江风景,竟就将好好一条人命给赔上了。
  曹大人一生虽占着御史大夫的位子,倒是性子里少了胆色,在华相积威之下,从来唯唯诺诺,不曾弹劾过华氏集团的任何一人。前两日好容易乞骸骨,得女帝恩准,欲告老还乡。不过想着,临走之前在这长安城内繁华之地留恋一番,却遇上了这等事!
  既然痛失爱子,老大人怒痛攻心,儿子的尸首竟也不管,径自进了宫。难得宫门口守卫知道这位老大人虽已讨得恩旨,告老还乡,见他一脸悲痛之色,欲与人拼命的驾势,竟也不敢管。 曹老大人直奔兴庆宫,长跪哭泣,哀求女帝作主。
  女帝容他禀告完毕,面色已很是不好看,却听得他再道:“臣今日痛失爱子,只觉剜心掏肺,痛不欲生!往日华京秋也曾祸害四乡少年,臣食君俸禄却未做到忠君之事,只觉上,对陛下愧悔;下,对黎民百姓失职!今日臣拼死前来,只盼得陛下清奸佞,远小人,将这些扰乱国政的乱臣贼子严惩不贷,臣虽死亦甘愿!”
  女帝不过约略思考一番,未及回答,他立时起身,一头撞上了旁边漆红盘龙宫柱之上,血色蜿蜒一地,一命归了西!
  那时,兴庆宫内正有几位一品大员议政,各人面上皆震憾不已!女帝更是面色灰败,额上青筋暴跳,怒声道:“逆贼!逆贼!”
  内里却有华相得意门生,闻得此言,心急如焚,心内只呼要糟,巴不得女帝能放话让诸位退下?!
  一时里消息通传不得,女帝更是扔下剑来,大怒道:“来人哪,给我拿这把剑去将华京秋的脑袋给砍了来!朕就不信这堂堂大周,难道竟是没有王法了不成?”
  宫里侍卫头领自然是个聪明人,虽得了女帝金口圣旨,但到底不经三司会省,动辄去砍别人脑袋,算不得明君所为。只得两手擎剑,将求助的目光放在诸位一品大员身上。
  这些要员之中平日便是分成了好几派。三位皇女各有人脉。自李岚凋落,她名下的客僚及官员早就改投别派,自然也有人固执已见, 不肯另换门户,不过一两月间,便被华氏一脉与常氏一脉排除异已,几乎尸骨无存。
  今日这些人得闻此事,华氏一脉自然胆颤心惊,常氏一脉却是强抑喜意,其中常氏家主常荣更是涕泪泣奏道:“陛下,曹大人一生克已守礼,今日却突遭这飞来横祸,令臣等寒心不已!试问:谁家无儿?谁家又能保证自已家的少年公子不会在京师重地遇到华京秋?十年当作掌珠护,一朝竟是珠玉碎!痛哉惜哉?!陛下,华相身为臣工,不严厉管教子孙,为祸一方,将天家颜面丢尽!臣知宫中老皇太夫位正中宫,从来公正严明,若是他老人家知道此事,怕也不会纵容华家子孙如此行径!还请陛下严惩,为曹大人与小公子正名,还他们一个公道,让他们在九泉之下-------死……亦瞑目!”言罢涕泪尽下,尽显哀痛!
  常荣这番话, 明显触动李晏心事,多年以来受华家的钳制,只觉手脚 四肢从未舒畅过,捆搏如困龙。今日常荣泣奏,正中她的下怀,当下重新颁了圣旨,规规正正写在绢帛之上,其中道:……今有华氏,贵为相国,扰乱国政,不克不俭,奢靡无度。纵容其孙,华氏京秋,横行乡里,欺女霸男,怙恶不悛,今着三司会审,将华家一干人等押解归案……
  殿内常氏众人,得闻圣意,不由长呼一口气,只觉积年旧恶一朝除尽,说不出的舒爽意满……
  曲江池畔,游人如织,尽皆围在曹小公子的尸身之前止步不走,群情激愤!
  华京秋向来视草民如蝼蚁,犹不知悔改,只着几个恶奴欲将人群赶走。其中曹家老仆曹民乃是曹清华的随侍,几十年追随在曹清华身边,亦是一头苍苍白发,容颜残老,怀抱着曹小公子尸身痛哭不止,华京秋不耐,上前踢他两脚,却见那老仆人转过头来,通红着一双眼睛,泪涕满面,狼狈不堪,眸子里却燃着两团火球一般,突然仰天长嘶一声,哑声力竭吼道:“恶女,我同你拼了!”爬起来一头向华京秋扑上去……
  华京秋不防这白发老翁居然这样勇猛不怕死,不由骇然后退------可惜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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