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梦

  “这是哪儿？”
  在这宛如童话仙境的森林面前，安进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都在渐渐变得透明。
  满目鲜美欲滴、纤尘不染的翠绿，清冽得就像连空气都不存在了似的。那份澄澈仿佛未曾通过眼睛——因为近视，让安进多少年都未享有过如此清晰直彻的视觉——便直接呈现在他的脑海里。于是，除了这令人浑然忘我的美景，其他的一切杂念都在悄然间消失于无形。
  懵懵懂懂往前走去，似乎不是出于自己大脑的指令，因为剩下的唯一一点意识，也正在变成渐远的回音，而这回音里像是带着某种召唤，召唤着他投入这片梦幻之境，于是，这步履便自行发生其起来…
  在没有距离感的前行中似乎走出没多远，眼前豁然开朗：一汪蓝宝石般的辽阔水面跃然出现在安进面前…
  就在一瞥之间，呼吸顿时像化作了一缕轻风，往来穿拂过自己的身体，而不再被困束于一座用血肉打造出的污浊胸膛里…
  水上了无波痕，让人不由产生错觉——这些究竟是液体，还是天国遗落在此的一整块蓝水晶。
  就在这时，安进看到远处的湖面上有几个忽隐忽现的黑点。生活在这伊甸园里的会是什么样的生灵？安进不禁好奇，便又往前走了几步。细看了一会儿，那好像是几道黑亮的鳍，像是海豚。想来也只有海豚这种天使般的动物，才配得上这世外桃源吧。
  这不期而遇，让心里油然升起的那片欣喜，像一双轻柔的小手，把早已浑然忘我的安进慢慢牵到了水里。
  来到水中，恍如置身于太空一般，几乎无需用什么力气，人便会悠悠往他想去的方向漂浮，而这水澄净得亦如万里无云的晴空，极目向水下望去，盈盈然杳无涯际，就好象这水底真的就通往无尽深空…
  慢慢向海豚们游去，远处的黑点渐渐放大为一小团一小团模模糊糊的轮廓。安进这才发现海豚们来回游动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简直犹如鬼魅，而且越是靠近它们，它们的游速就变得越快...只是这种前所未见的速度就让安进暗暗惊异。
  不知从何时开始，安进心底隐隐萌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随着他游得离湖岸越来越远，这种诡异的不安，也跟着不可抑制地膨胀起来。此刻，安进终于察觉到了它的存在，这下他的动作不由有些迟疑，游速随之慢了下来。
  可是先前一直在远处兀自来回游动、似乎浑然不知道有人到访的那些黑影们，这会儿却开始迅速变得清晰起来——那些生物正以梦魇般的速度向安进游来。
  没等身体做出任何反应，安进在水下已依稀看到迎面而来的这群生物——在它们长长的脖子上生着好几个形如巨鳄的脑袋，而且一边游，这些遍布疙瘩、满口利齿的头颅还在一一挣动。它们蛇颈龙般的身体更是硕大无朋，通体乌漆墨黑，就像一个个吞噬一切的黑洞。而原先看见的那些水面上的小鳍，只是它们丘陵般巨大背鳍的顶端…
  恐惧，瞬间吞没了一切，而且在这个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世界里，根本抓不到任何可以抵挡恐惧的救命稻草。
  安进这才发现这儿实在太干净了，干净得仿佛连灵魂也无法存在，甚至连所有来到此地的生命都会被它彻底吞噬掉灵魂。
  这样的世界只能属于这样的骇人巨兽，谜底其实一直都打开着，只是到了这一刻，安进才看清这个他其实早已有所预感的事实…
  但现在那已经不重要了，他不顾一切地划动四肢，想要往岸边游去，但转过身一瞧，除了无比澄澈的湖水，还哪有什么岸的踪迹…
  可这丝毫没有减缓那由恐惧驱动的挣扎。只不过，即便安进这般折腾，周围的水却依然波澜不惊，几乎没有一丝紊乱，就像一双死者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安进已经能感觉到背后一道由怪兽接近激起的巨大水波正铺天盖地向他扑来，无边的恐怖即将把他碾碎——就像碾死一只小虫。安进只觉得自己已经透不上气，他猛地钻出水面，外头一片漆黑…
  “嚓、嚓、嚓...”床头柜上的闹钟规律地散发出微小的声响。深夜的房间里，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