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云阵

  其实理智上安进并不认为丽雅的这个决定有多弱智或是不切实际，甚至暗地里还颇为欣赏她这份忠实于本心而不顾世俗眼光的独立个性。
  但在经历了一个堵心的白天后，晚上又遇到这事，心里就是十二分的不爽，即便理性的声音再怎么劝解也无法打消这情绪，他根本拗不过那头不可理喻、几近失控的疯牛。也许再次激活这狂暴的只是一点小小的芥蒂——丽雅是在明知他不太赞同的情况下，依旧决定这么做的。可这点芥蒂在理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呀，安进自己心里的那点清明都在为丽雅辩护，但就是怎么也阻挡不了那头疯牛，在它的蛮横搅动下，眼前的一切变得就像是满满一世界一触即炸的硝化甘油…
  显然，如果不采取措施，那么这种状态下今晚肯定又是个不眠夜，在任由自己被这疯兽拖拽着去撞毁一切之前，无论如何要先把它放倒。
  简单洗漱之后，安进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隐蔽的角落里翻出那瓶许久未用的安眠药——在有丽雅相伴的那些晚上它原已经下岗了，取出2两片吞服下去...
  雨夜，小街上，路灯昏暗。香樟树下，安进和一个女子的热吻正在缠绵，一次又一次，浑然不觉近旁不时经过的行人...
  终于，两人稍稍分开了嘴唇。安进从情欲沉醉中睁开眼睛，面前是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她并不算漂亮，也说不上难看。
  见到她，安进微微愣了一下，但并没觉得奇怪，他熟悉这个女孩。尽管他们曾多次约会，但安进并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安进也清楚这女孩同时还和其他男子交往，并且那女孩也见过安进和其他女生做过他俩刚才做的事。两人早有默契，只享受欲望，不问其余。
  这会儿时间已晚。安进提出要送女孩回家，女孩当然知道安进的提议意味着什么，而她并没有拒绝，只是无声地默认了。
  这里离女孩的家并不远，两人挽着手走了没多远，便进了她家所在的小区。
  来到一栋老式六层民房前，女孩示意就是这里。
  安进仍和女孩牵着手，没有放开的意思。
  女孩试图把手抽离，但安进佯做不觉，未为所动。
  停留了片刻，女孩还是拉着身后的安进向楼道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心照不宣间静静上行，离得偿所欲越来越近。
  一路上，安进看到这栋楼里的屋子都是开放式的，全都没有门，有的只是一个个任何人都可随意出入的空门框，楼里的人家就在这样的没遮没拦里寻常生活着，毫不在意从旁经过的这个陌生人。
  不一会，两人来到顶楼，而这里还不是她家所在。女孩带着安进继续往上走，登上了天台。
  到了露天，安进就见天台的另一头还有一片同样开放式的屋子，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天光大亮已是白天。
  女孩领着安进向那片屋子走去，到了那儿，穿过一道空门框，里面很暗，像是间大客厅，几个散坐各处的人正在看电视，其中一人见安进和女孩进来便打开了灯。安进这才看清这些人中有几个是他大学同学，小乐、马暴、肌肉都是要好的兄弟。
  看到他们，安进心里顿时一翻个儿，这些家伙既然也住在这里，那肯定了解这女孩的底细，如果让这些损友知道自己和这样并不算漂亮又同时与许多男子有染的女人交往，那他以后的面子可往哪儿搁。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安进强作自然和老友们寒暄了几句，没有再随那女子往里走，假装和她不是很熟。女孩也识趣地没有再叫安进进去，而她的家就在这客厅后面的一套房间。她离开安进，独自往里走去。
  和老同学聊了没一会儿，安进便找了个借口告辞，一出客厅来到天台上，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顺着原路返回，来到六楼走道，安进无意中看见外面天空的极高处，一左一右有两队由一片片云朵组成的庞大云阵正在缓缓相向而行，如同两支大军交战。
  眼见此景安进顿时有点发懵。
  可还没等多想，已走到转角处的他就看到拐角边坐着两个老太，她们正各自摘捡着青菜，两人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时不时闲聊两句。
  这时一个老太随手指了指天空，顺口说了句什么，好像是关于太阳发出的光。
  神思忽然被某种莫名涌上的异样感觉攫住的安进也没怎么听清，就下意识地顺着那老太的指向往外探头去看太阳。
  只见此刻太阳在那两队相向而行的云阵之上发出异常强烈的蓝光，本就是蓝色的天空在这蓝光的照耀下如同被点燃了一般全都在放射出骇人的耀光。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瞬间洞穿了安进整个心神，脚下的真实世界仿佛立时失去了所有意义上的坚固性。
  这，就是末日。
  这时就听另一个低头摘着菜的老太闲闲说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还没等安进有所反应，突然，随着一声仿佛来自整个天地的鸿蒙巨响，楼房剧烈颤动起来——地震了。
  安进根本来不及想便不顾一切往楼下狂奔，而就在狂奔中，眼前的一切开始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