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认错

  对付完晚饭，回到家里。
  仿佛不是来自大脑的指令，而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包还没放下的安进已经在手机上拨下了丽雅的电话。
  无人接听。两次、三次，依然如此...
  房间里悄然无声，寂静中，昨晚的一幕幕仿佛又回到了眼前，然后定格在了丽雅最后那道眼神，接着，那颗微小光点，从她面庞滑落...
  安进一刻也无法等待，微信、QQ、短信...一定要把丽雅找回来。可所有联系方式都没有回音。上次，只是惹丽雅生气，可这次...
  不得不停手的那一刻，安进的脑子已经空了，尽管他的理智很清楚这样的状态于事无补，更不能让他找回丽雅，可他的心就是在一点点化为虚无...
  剩下的，只有旷原上那头野兽，还在永不停息地撒疯，没了最后一道缰绳，它几乎要冲破安进的胸膛。
  很快，家里实在没法呆了，翻出闲置已久的健身卡，安进推门而去。
  这是理智在做最后的努力：丽雅当然要找，可明天还要上班，现在这种状态绝对不行，会毁了明天一整天的。虽然今天侥幸混了过去，但如果连着不在状态，那就不是职位能不能升迁，而是工作能不能保住的问题了，必须尽快调整过来才行。
  可来到室外，那头疯兽非但没有消停，野性反而变得更足。这让安进的这个想法看起来越来越像是个不切实际的奢望。好吧，再忍一忍，一会儿就用一场彻底的运动来耗空它的蛮力。
  难怪体育会成为这个时代的信仰，汗水确实有助于排遣人们越来越大的压力和负能量。酣畅淋漓的运动和沐浴之后，虽然身体已精疲力竭，但头脑多少恢复了点神清气爽。这就足够了。
  离开健身房来到街上，安进这才发现这儿离丽雅家不远。
  这张健身卡，是去年办的，就因为丽雅那时常来这儿做普拉提，弄个近水楼台，自然便宜多多。只是后来丽雅工作越来越忙，来的越来越少，他自然也就成了稀客。没想到今晚，不假思索的这个决定，便把自己带到了这儿。莫非是天意？
  正想着，不知不觉已来到丽雅家小区入口，没有一丝犹豫，安进转了进去。
  可他并不知道丽雅家究竟在哪栋楼里，以前丽雅总是只让他送到小区入口。她在这方面还是那个和父母住在一起、有点保守的乖乖女。
  随着离丽雅家越来越近，安进的心跳怦然加速，就好像她随时会出现。
  忐忑间他忽然发现，那是他唯一可以全心以对的人。直到遇见丽雅，他才知道活着除了像所有人一样如傀儡般被看不见的法则和形势所操纵竭尽所能去追求各种欲望和满足，居然还可以有别的可能——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有这种可能，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其实都只是个傀儡。
  刚开始，他还以为这是真爱所散发的魔力，时间一长也就不治而愈了，可此刻他明白，那不止是爱情。在认识丽雅之前，那些全然出于情欲而展开的恋情，根本逃不出法则的掌控，相反，倒是法则用来操纵他的最有效工具之一——如同主人为了让自己的狗狗更听话而赏给它的美味骨头。但丽雅…
  这一刻，安进开始有一点点体会到丽雅所说的她在音乐中发现的、和她想带给孩子们的是什么...那次她弹钢琴给他听的时候；那次在河边散步她不禁哼唱起歌的时候；那次在教堂里听到圣咏她不由泪下的时候...这些当时因为只在乎着丽雅而对那音乐本身并没多少感觉的瞬间，此刻却全都在安进脑海里复活了，他感到了丽雅当时所感受到的...那是让人而为人的性灵，那是心与灵的共鸣，那是让人得以在欲望和恐惧的绝对统治下获得一丝真正慰藉和光亮的云缝...
  然而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那扇似乎通往伊甸的大门，刚打开一条缝，便眼看着又要被他自己关上…
  “丽雅！我错了！”安进不顾一切地对着面前的一栋居民楼呼喊起来，然后是眼前看到的每一栋楼。
  人，很快便出现了，而且是很多人。只是其中并没有安进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