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放逐

  等待，让时间变得那样漫长。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下午4点，坐在办公桌前早已心不在焉的安进就开始盘算着提早下班，去找丽雅。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间他唯一不愿看到的那种心有灵犀却偏偏发生了：正准备请假离开，忽然手机发出震动，瞬间，一种预感，是她...
  忐忑的期待中急忙打开手机：“我需要一点时间，一年，最多两年。你不用来找我，我想有一天也许我会回来找你。”
  看到消息的第一眼，就在欣喜还未成型的时候，底下，一个不觉间生成、并不断扩大的空洞已将它吞没。安进想立即回复这条几天来第一次收到的消息，可手指到了屏幕前，却不知该怎么按下去...
  最后一句，看似留有余地，可那不是丽雅平时说话的方式...难道...“丽雅真要离开我？”整个心神开始无法自拔地落入这个没有了底的黑洞中…
  辗转反复间还是不死心，安进放下手头已无心过目的文件，告了假提早下班，往丽雅的公司赶去。有些话，他必须要当面对她说...
  “丽雅？”前台小妹认识这位常来接女友下班的男生，“她上个礼拜就辞职了，你不知道？她要做老师了，得先去参加一段培训。”一开始她还有点奇怪，可凭着女生对这类事情天生的嗅觉，她很快便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便细问。
  “她去哪里培训了？”
  女生看了看安进，忍不住笑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失魂落魄间，安进的脑子里拼命想着还能从什么地方抠出点线索。
  对面那位前台小妹看看周围没人，便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惹丽雅不开心了？”看她袒护丽雅的样子似乎两人平时挺要好的，这让安进对她平添了好感。
  见安进一声不吭默认了，她又说：“像丽雅这么特别，那么有灵气，那么好的女孩子，你怎么还会惹她生气呀？”
  安进依然默不做声。
  前台小妹替丽雅抱不平而说他的话，让他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但忽然间，他意识到丽雅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
  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又发去几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身边的一切顿时都变得没什么重要了。
  心，渐渐涣散，如同一颗慢慢失去生命的瞳孔…
  一片异样的安静不期而至笼罩下来，似曾相识，就像回到了噩梦里那个住着多头巨兽的无边水潭…
  安进几乎没有什么知觉地踱出了大楼，一头扎进外面那个似已变得全然陌生的世界，任由自己随波漂流…
  眼前的一切，怎么好像整个变成了一场梦魇。
  残余的一丝理智还在竭力试图把不断下沉的心绪拖离这种状态，它不断提醒着，这样沉陷下去也无济于事。可理智的这种努力，在此时的安进身上也同样无济于事...
  只要能摆脱这场无边的梦魇，怎么都行...对呀，昨天谈医生开的那些药就在家里，回去试试它们吧。理智，还在做最后的尝试。
  可路上经过一间酒吧时，安进想也没想便拐了进去，他要更速效的解决方式。
  但酒精的效果并不太理想，它只是把安进心头那些过于突兀的尖刺给暂时掩盖下去，可同时也让底层那股混浊的涡流泛滥上来…
  “嘿，朋友，要不要来点更带劲的货色？”
  想什么来什么。安进根本没去注意这个朋克装束的男子本身，便买下了对方偷偷递过来的一小包东西，转手便把小包里所有药丸悉数投入酒杯中一饮而尽…
  ——————
  当安进略微清醒过来时，就见面前正对着一口污迹斑斑的马桶。本来已经吐完了，可一看到这幅贴在眼前的恶心画面，他止不住又呕吐起来。这一下，每一次呼吸，直灌入胸腔的全是腥臊恶臭，令他愈发作呕。直吐到早已清空的胃开始痉挛，才稍稍停息。
  翻倒到马桶边，安进仰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过心口好像舒服些了，晕眩和窒息中夹杂着的是某种纯黑色的释然。
  自长大成人以来，不论内心处于何种状态，外表永远都保持着一份“酷然”的安进，从没像今晚这么失态过。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但突破禁律后产生的快感、恐惧、自暴自弃、乃至解脱的幻觉，此刻虽然全都还在体内交织着，可安进心里却感觉不到任何真实的波澜，就好像那些全都发生在另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心神已经停摆，只是身体还在自行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