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密会——常理
“秘书长先生，我们是不是等一下圣教团。”中国元首明白秘书长的心情，但还是不得不按下暂停。
自己这个疏忽让秘书长一时有些过意不去，点头应道：“好的，主席先生。”
宣誓就职仪式尚未开始，籍着原有职务，“主席”的称呼似乎也已经没什么不妥。
“圣教团”又是什么人？从之前一听到这个名词，宋嘉心里隐隐就有些猜测，只是不太确定。他们的身份从来都是深藏不露的，世人无从也无需知道他们的存在，知情者唯自己和主席等几人而已，难道这次的事让他们破例了？
“宋首席，”法国总统转向宋嘉，“如果‘达努特’最后成了一场虚惊，那么这些投入会给我们带来什么？”趁着“圣教团”还没到，法国总统向他请教一个小问题。
虽然“格米洛”少年的来访让人类已然确定地外文明的存在，但“达努特”毕竟还只是那少年所说，尚没有任何实际证据。
再者，那少年与人们以往想象中的外星人完全不同——或者说一点都不像想象中外星人该有的模样，仅看外形与人类丝毫无异。
在事件现场视频带来的最初震撼后，这会儿，人们的思维看来又回到了常理，考虑起了投入产出问题。
宋嘉会心一笑，“如果是虚惊一场，那么这些资金可能就不必投入地球防御和盘古计划。”
“那么对微弦的研究又会把我们带往何方？”真正对“盘古”了解更多的是中美两国，其他三个常任理事国参与进来时间其实并不算长，法国总统想对这片物理新疆域及其对科学发展的影响有更多了解。
宋嘉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如果说之前我们已经历了三次科技革命，那么不出意外的话，‘微弦’将让我们进入全息时代。”
不知为何，说着这些，宋嘉的目光却似乎渐渐黯淡...
“我们对物质世界的掌控将进入、甚至突破基本粒子层面，届时，我们目前定义下的能源、污染等关乎我们生存的问题都将可以解决，且我们将具备在可接受成本内改造行星环境的能力，如果需要，太阳系中所有固态行星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殖民地和资源。至于AI、大数据、区块链等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的作用，我这里就不展开了，相信诸位都有所了解。总之，随着它们的进一步发展，将使我们在应用技术和社会领域达到更微观、更全面的感知与掌控。这是物质层面的‘全息’，而在意识、或者说精神层面...”
一边说，宋嘉一边观察了一下政要们，他们听得很专注，但那种神情不像是好奇，而更像是权衡...
“随着我们对‘心物二相性’研究的深入。”宋嘉继续说道，“在可预见的将来，理论上我们将有手段在一般被观察者无从感知的情况下侦测到他身上在现象和意识层面正在发生以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如果需要的话，也可直接在这些层面和对方进行交互，而这种交互，就是我们正在研发的‘弦网’技术。在概念上它与“互联网”有相似之处，但对人类感官的覆盖更真实全面。理论上，它不再有带宽概念，也不再需要什么外部设备，‘虚拟现实’在这里也不再有意义，因为对人可能的感知而言，它其实就是在再造现实，如果不让人知道它的存在，那么这所谓‘再造现实’，其实就是现实。这些就是接近达成意识、精神层面的‘全息’。”
稍一思量，宋嘉又补了一句：“也就是说，掌握技术的一方，可以基本实现对普通人的‘单向透明’。”
其实文明的进化某种意义上说从来都是对权力体而言的，至于普通人，生活自古以来都是一地鸡毛的柴米油盐而已。
“宋首席所说的这样一个‘全息时代’，”法国总统眉头微蹙，“是不是意味着，物理、社会和意识世界对我们而言近乎不再有秘密。”
那位南美总统和印度总理不在，这里对形而上问题最感兴趣的应该就是这位年轻的法兰西总统了。
“对人类整体的知识和技术而言可以说是的，但对个体而言，依然不是，而我们每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现实依然是个体的存在。”
“人类意义上的‘全知全能’？”法国总统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根本谈不上‘全知全能’。”宋嘉的目光愈加沉重，“因为最大的秘密就在于，我们何以知道我们所知道的这一切...”
法国总统有些似懂非懂。
宋嘉接着道，“从某种根本意义上来说，我们所知道的一切，都只是我们自以为知道的。”
这话出自一位科学家之口，多少透着一丝奇异，会场里由是愈发安静。
宋嘉见不少人脸上浮现出困惑，“‘认知’从根本上来说，不是一个‘认知’问题，而是‘定义’问题。”
会场里完全安静了。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刚才我提到意识层面的‘全息’，即便当我们能完整采集到被观察者在现象和意识层面正在发生以及发生过的一切信息，但我们依然不知道——或者说不可能完全知道——这一切对当事人的真实意义。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其实是存在于他自行构建的‘意义’中的，一切现象和信息只是‘意义’的介质、载体。”
“为什么这不是‘认知’问题？”俄luo斯总统仍在寻思宋嘉前一句话的含义，看来他也对这类问题来了兴趣。
“因为没有‘对象’。”见总统先生依然一头雾水，宋嘉续道，“所谓‘认知’的主体和被认知的客体，在微弦层面，本就是一体。既然如此，我们一般意义上的‘认知’其实是不可能的。”嘴角微翘，“因此，它也就是无所不能的。”
宋嘉的话音未落，“那个名词怎么说的？”米国总统回想着，“原发性...虚拟习性化...自回馈凝集状态。”
他有点明白了。
宋嘉点点头，“所谓物质层面，类似地，也是如此。如果说事物有‘知其然’，有‘知其所以然’，那么在微弦世界，我们发现物理上我们以往所知道的一切定理、方程、公式，这些过去看来对自然最深刻的揭示，其实依然是‘知其然’，而对这一切背后的‘所以然’我们依然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