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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十二

  他双眸闪动,虽是未答,可面上却是一副不置可否之情。
  她呼吸一下紧了起来,狠命将他往旁边一推,不及他有所反应,便翻身下榻,动作急而慌乱,似是要逃。
  暗中看不甚清,赤足刚一及地便被地上之物狠狠一拌,下一瞬便跌到在地,左膝重重磕了下去,痛得让她眉心起汗。
  她闷声低喘,吃痛万分,想要站起却使不上力。
  心中更慌,几不能思考,只觉这殿砖冰冷透心,令她禁不住地抖。
  一双温热大掌自后将她抱起来。
  她的背贴入他怀中,耳边响起他稳慢回冷的声音
  “你敢于雪中棋桌之上与我交欢,却独怕留宿于此殿之中?”
  她咬着唇,拼命去掰扯他横在她胸前的胳膊,却是无用,不禁愤然道:“放手!”
  他却更加用力,声音又冰了三分,“你在怕什么。”
  她耳垂一颤,手指一松,身子却是更僵。
  她在怕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
  心口似有重石相压。
  纵是真想于此夜放纵一回,可心中却仍抵不过纲常相压。
  只知此时非走不可,多一刻都留不得。
  她御驾亲送康宪公主而来,却于册命前夜,与他在这将行合卺宴之殿缠绵不休!
  她这是在做什么。
  世间纲常伦理,她竟能统统忘了,她真的统统忘了。
  被他长臂勒着。她呼吸越来越紧,到最后头都开始晕,“你放手……”
  气若游丝,软弱无力。
  他缓缓松了手,却不收臂。仍然圈她在怀里,不让她走。
  她动不得,只是慢慢抬眼去望,暗中依稀可见前方高案上那青玉合卺杯。
  镂雕凤形柄,凸雕盘双螭。
  二杯之间存威凤,凤栖座底六兽上。
  她胸口一呛,几欲泣出。
  先前入殿时竟是未察。
  怎能未察。
  她留在这里,又算得了什么……
  他锁着眉。一路看能觉出她身子微抖,大掌不禁又抚上她,低声道:“我知你在怕什么。”
  她不语,默声流泪。
  他又道:“只是你怕的,我不怕。”
  她重喘一口气,身子愈冷,却觉他双手已然放开,擦过她身侧,往前走去。
  夜色黯黑,只留殿外远处宫灯映过来地些许光亮。
  如丝泄入。照得殿门底缝成了一条银带。
  她眼不眨地望着他的背影。
  见他几大步上前,握了那青玉合卺杯,又自一侧盛过酒,回身淡淡望了她一眼。
  目光刚仞笃稳。令她双眸一烫。
  心中再度慌乱起来,拔腿就朝殿门走去,连身上丝履未挂都忘在脑后。
  可才走了几步,胳膊就被他从身后扯过,脚下一滑,身子便转回他身前,抬眸便与他相视。
  他眼中深且黯,且怒且定。动也不动地望着她。
  然后抬手转杯,轻抿一口,动作缓慢而又矜雅。
  她思绪恍然,仿若又见当初,在杵州奉乐楼间,他与她初相遇时。他握着她的酒杯。缓缓饮她剩酒的场景……
  杯唇相印,酒水相浸。竟也不是头一回。
  只一瞬,她的下巴便被他握住抬起,他轻捏她地嘴角,迫她张口,而后将那青玉合卺杯的另一侧对至她唇边。
  她大骇,挣不开他的掌,就见他眸中腾火,手劲不松,逼她饮尽杯中之酒。
  她泪自眼角涌出,拼命捶打他胸前,不管不顾地抓划他肩侧之伤,想要他放开她,却统统是徒劳无功。
  心里面又紧又皱。
  疼得要命。
  酒汁苦辣,被他强灌,呛得她几要昏厥过去。
  饮不尽,汁液俱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向颈下去滑。
  辣的酒混着泪水,一路淌至胸口石片上,才止。
  他终于松手,扔了合卺杯在一旁,一把握过她的腰,垂头便去舔噬她胸间酒汁,烫舌一路向上滑去,顺着颈侧下巴,一口含住她的唇
  舌探进去,搅着她口中残存酒液,与她共尝其苦。
  她泪越涌越多,拳已打得泛红,却仍是挣不开他的钳控,身上心间均无力,浑身颤抖着,被他慢慢揽进怀中。
  她知他霸道。
  却不知他能狠悍至此地步。
  她知他向来不惧天地。
  却不知他能蔑天屑地至此地步。
  心在狂跳,人在狂抖,周遭俱静,鼻间只存他的气息,身前只有他地暖意,长夜漫漫惹人惊,红烛青帐定一刹。
  他的唇离了她,热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侧,抬手抹了抹她嘴角,拭去酒渍残痕。
  苦,是同苦。
  可她的苦,他到底能否担得了。
  他眼神如火似剑,定定逼进她眼底,开口道:“这一杯酒饮尽,你纵是想不认,亦不行。”
  她惊颤,胸口急剧起伏,道不得一字。
  青玉合卺杯在地上轻轻滚了一下,挨至她足边,透心冰凉之感惑了她的神。
  湿湿楚璞,既雕既琢。
  玉液琼浆,钧其广乐。
  九陌祥烟合,千里瑞日愿君万年寿,长醉凤凰城。
  她喘息不稳,泪是止也止不住。埋头在他胸前,终是低泣出声,“行此逆天之举,你竟也不怕。”
  他身骨挺硬,朗朗而立。眉峰眼角于夜中愈显陡实,大掌压着她的背,哑声道:“若有天谴,我一人担。”
  她泣不成声,哭得不能自已。
  颠鸾倒凤一生情,青杯苦酒二心许。
  未遵礼法,不顾伦常,天下万民无人知。两国朝中不得闻。
  只是从此往后
  不论身在何处人在何方,心中都惟有对方一人耳。
  纵是他纳后她大婚,那身侧之位又何抵得过这一夜这一人,这一生情这一杯酒。
  杀伐征战会同爱恨,到底敌不过他的霸悍她地韧怀。
  纵是为帝又如何。
  纵是情不为世间所认又如何。
  纵是不能相守无法再见又如何。
  他仍是要她,只要她,逼她心间永远拓上他,迫她此生只念他一人。
  无法留她于身侧,便放手任她纵骋天下。
  只是这一夜,他需得让这天地神灵皆知。她只归他一人,纵是逆天亦无惧!
  他右掌顺滑而下,牵过她的手牢牢握住,看着她的眼。开口道:“于凉城时我曾说过,终有一日,我要你同我在一起时,再也无所顾忌,再也不怕被人瞧见。”
  她怔怔地望着他,不语。
  他抬手,轻顺她丝,削利之神渐渐转和。“你怕地并非是天谴,而是世人之言。”
  她颤了一下,垂眼,手缩了缩。
  他却握紧她,“再强些。”
  她心中微震不休,忍不住又朝他看去。
  他眼神坚定。神色决绝。“需得变得再强些,文治武功皆压世。世人才不敢言。”
  她凝眸,这才明白他话中之意。
  邺齐一朝为他一人独撑而霸,铁腕铮铮雷厉风行,赫赫武功压制朝臣万民,因是他定议决策无人敢疑,纵是不循礼法祖制亦无人敢道。
  可是她不同。
  十几年来她驭人而不压世,身为女子诸事不便,所倚不过是朝中肱股心腹,纵是功德在手亦得让人三分,因是纵有不甘也得从谏官清流之议,而不能顾自依心所为。
  她的苦衷他皆明。
  纵是放眼天下,世间无女子能及她一分之悍,他仍是想要她再强些。
  再强些。
  才能与他携手共入世人之目。
  她地手动了动,挽过他的掌,心中纵有千言,口中却道不得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如若世间无他,这十二年来她如何能逼自己走至这么高。
  从前是为了比他强,才咬牙争狠,誓要将邰变得更强。
  可从此以后,却是因为今夜这盏合卺酒,她要变得更强更坚韧,才能令他地目光永不能从她身上撇开。
  心中只一人。
  纵是不能相见,亦会时时相念。
  若果因他之促,而使君更强国更安,那她为何还要想方设法忘了他。
  唇边渐起笑意。
  她抬眼,见他眸中之利已消,仅存温和之光。
  殿外远方宫钟之音蓦地响起。
  破夜之声缓缓而荡,天边亮起一角,夜既过晨既至,她便不该继续留。
  她握了握他的长指,低声道:“一会儿差人去宫外候馆着邰仪仗备驾,最晚不过辰时,我便要走。”
  他纳后册命,她无法迫自己留下来观礼。
  他抱住她,“好。”
  她微讶,没料到他应得如此干脆,不由一怔。
  他低低一笑,“我本也没打算留下来。”
  她浅吸一口气,望着他,“正殿礼毕之后当降坐还阁,你若不留下来,那皇后……”
  他松开她,自去寻衣物着上身,又道:“你难道还期望我对她怎样不成。”转身看她一眼,挑挑眉,“自始自终……就没想过要见她。”
  她顿时不知所措,“那般年轻的一个人儿,你怎能就这么……”
  他低眼系袍带,打断她,“与你相比,她算苦么?身在天家,这点委屈受来又如何。”
  她心底沉沉,想到临行前那一夜,英俪芹对她所言,心中不禁一叹。
  倒也如此。
  他回身,目光定定,望着她又道:“你需得知道,她是邺齐的皇后,不是我的。”
  殿中因天明而渐亮,地上的青玉合卺杯边缘泛光,其上雕纹深深浅浅,勾人心壑。
  她心间闻此骤明,脸却微微带红。
  他走过来几步,眉间稍陷,脸色隐隐带黯,沉声道:“只是不知你大婚时,情境又当如何。”
  巴布亚t今日于书评区地留言深得我心,摘两句放这里:王者可霸天下,唯情字难求,一朝相见得知己……此生无欢,喜从何来?此生无喜,欢又何在?写得真好。+
  要掉榜了,泪……打滚求粉红票……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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