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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我惊觉???原来是他,海宁。瞬间,我明白了许多。
李侍尧为官多年,俨然一方土皇帝,又岂能没一个人知道,其他官员又有几个是清白的。想要弹劾一封疆大吏,皇上心中一直信任的重臣能臣,就需要有一个人先冒险出头,成事与否,也能试探一下皇上的心意。而这个人选就选中了福尔康,或许是他自己利欲熏心跳了进来,又或许是和绅顺便以海宁为饵试探一下官员的反应,被福尔康傻傻地当成一件功劳抓住。反正在表面看来,事情是福尔康捅出来的,皇上不高兴了,是他的麻烦,皇上听进去了,这么一件大案,又不会只派一个人来完成,功劳最后是谁的还未知。反正在今晚的会议里,我没有看到福尔康的身影,可见亲情是亲情,政事是政事,对于什么事该派什么人来做,皇上心中还是有计量的。只是可惜了我那愚蠢的姑父,以为抱着亲情的大腿就可以扶摇直上,对于这么一个自不量力,急功近利的人来说,你又能说他什么好呢?
少顷,皇玛法进来,屏退小太监,开始商议李侍尧一案。说是商议,其实皇玛法心中已有安排,逐一吩咐下去。他思考了这么多天,即使他不着急,下面的官员也有些蠢蠢欲动了。
派户部左侍郎和绅、刑部右侍郎喀宁阿前往贵州查办案件,与其同行的司员,均一并驰驿前往。和绅现今手头还有事,可稍事前往,喀宁阿即刻启程。命兵部右侍郎颜希深驰往贵州,等候和珅到达之时由其面传谕旨;谕军机大臣严密稽查沿途驿站,防止透漏消息,并传谕湖南巡抚李湖,该省为去贵州的必由之路,令其派委干员,严密稽查,如有私骑驿马由北往南,便系透漏消息之人,即予截拿,审讯来历,据实具奏。此谕由六百里加紧传谕。
如此严密不漏半点风声的措施,乃是平素罕见,其他官员的事情也未见皇玛法如此谨慎,他对这件事着实很上心。
“命奉天将军福康安???”皇玛法说到这里,未见有人出列,不由冷哼一声,面色瞬时拉了下来。
在这种场合,福康安竟然敢缺席,不可谓不胆大。往小说了是行为失察,往大了说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容忍的。但他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一定是有什么突发事件。我向门口张望,心下暗暗着急。
福康安风风火火地进来,一看皇玛法的脸色,忙跪地请罪:“臣福康安来迟,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福康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连朕请你,你也不来了吗?”事情是小,面子最大。何况是一向死要面子讲排场的乾隆大帝。别说是古代,就连现在你上司叫你,你敢不去一下看看,保管他以后尽给你穿小鞋。
皇玛法拍案而起,将御案上的笔筒随手向福康安砸去。
笔筒落在他头上,毛笔散落一地。在寂静的大殿里,声音分外明显。虽说是竹制的,额头还是渗出一道红红的痕迹,那一定很疼。
福康安仍然一动不动,低头笔直地跪着。
“你给我站住!”殿外传来小燕子喳喳呼呼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凝重。我发现小燕子的出场一般是先闻声音再见其人,先声夺耳,占据人感官的最强势,再破门而入,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小燕子!”福尔康的声音。
转眼间,两人闯入殿内,先是懵懂地左右一看,皇玛法一副喷火暴龙的样子,其他大臣面带讥讽地等着看好戏。
福尔康一看这情形,额头直冒冷汗,忙跪下道:“臣福尔康惊扰圣驾,请???请皇上恕罪。”
小燕子马马虎虎地屈膝做了个福:“皇阿玛。”
“福尔康,小燕子,你们反了不是!?”皇玛法怒道:“别以为朕宠着你们,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把朕放在眼里。今天你们敢闯入朕的大殿,打断朕的议事,明天你们是不是就敢干预朕的政事了?”
这个帽子实在很重,福尔康一下被压趴下了,连连磕头:“请皇上息怒!请皇上息怒!”
“请皇上息怒!”众大臣一看势头不好,一并跪下将自己缩了再缩,生怕被皇玛法瞄到。
我也忙将自己小小的身影掩入一彪悍的大将后,顺势偷偷向外瞄了又瞄,企图看好戏。可福康安怎么办,他跪在正中间,可别再惹上皇玛法了。
“皇阿玛!”小燕子跳起来道:“这个福康安不是个好官,上次在街上欺压老百姓,这次在宫里欺负宫女被我抓到,还一个劲儿地想逃!”
小燕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燕子,你给我闭嘴!”皇玛法的眼睛瞪得恨不得把她吃掉:“朕任用什么官员,还需要你愿意吗?在这里指手画脚,你以为什么地方都由着你撒泼吗?”
“皇阿玛,若是我小燕子做错了,要打要罚随你,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可我小燕子不服,我只是打坏人,我哪里指什么手脚了?”
“小燕子,你不要再说了。”福尔康急得拉住小燕子,只差恨不得捂住她的嘴:“皇上,您知道小燕子她只是有口无心,性情冲动,并不是真的对您的不敬。”
“尔康,你拉住我干什么,我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我哪里说错了!”小燕子激动地要挣开福尔康的手,尔康死命拽着她,生怕她一时冲动又冲上前说出什么话来。
“反了反了,”皇玛法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这样大殿之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以为朕不敢办你们吗?来人,把他们给我拖出去???”
“皇阿玛!”
“皇阿玛!”
阿玛和紫薇冲进来,重重跪下,仰头含泪看着皇玛法:“皇阿玛,他们不管再怎么不是,他们都是无心的,儿臣(女儿)请您开恩啊!”
看着自己一双儿女伤心期盼的样子,皇玛法的一腔怒火化为深深的无力,目光扫过周围大臣,视线所至,无不慌忙低头,不由喟然长叹,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刚才商议的事,就按朕之前吩咐的办吧。”
“臣遵旨!”众大臣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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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林,你这是怎么回事,被一个小燕子牵连成这样?现在她倒没事,倒是你,这个差事也被皇玛法给了别人,自己还弄得头上是伤!”回府的马车上,我特地与福康安同行,一上车,就向他念道。
“我哪知道,一碰上这个疯婆子就没好事。”福康安也很懊恼,在他赶到时,皇玛法已把差事安排完毕,本来要给他的任务,一看到他没来就一怒之下换了人,最后被小燕子一搅和也不了了之。
“唉,你说你,好好地招惹她干嘛?”我也没好气。
“我哪里敢招惹那个姑奶奶啊,”福康安摇头叹道:“我是一进宫就向上书房奔去,在路上看到几个小太监在毒打一个宫女,就喝住了他们,然后那个疯婆子就喳喳呼呼地跳出来,喊打喊杀的。她还好办,那个莫名其妙的福尔康也掺和进来,劝架也不是,帮忙也不是,真是纠缠不清。他们两人一看就让人恶心!男不男,女不女,疯疯傻傻的,福伦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是吗?”我手一抖,心下一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莫非???
“怎么了?”福康安看我神色一变,不由问道。
“没什么,”我勉强笑道:“很好么,瑶林,英雄救美。”
“哪有,我连那个宫女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绵忆,你千万别误会!”福康安忙解释道。
“哦,这种小事我怎么会误会。”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福康安:“你额头的伤怎么样了,疼不疼?”我扶上他额头,轻轻碰碰他头上红肿的地方:“先到我府上吧,我给你上药。”
“好。”福康安扶上我碰他额头的手,咧嘴笑道。
这个人啊,丢失了这么好的一个立功的机会,有什么好笑的。
晚上好不容易送走福康安后,初一悄悄递给我一张纸条。看完初一传过来的纸条,我把它放在灯上点燃,烧掉。看着火苗渐渐小下去,嘴角止不住上翘。跟踪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一个大的收获。这个福尔康,我亲爱的姑父,让我说他什么好呢?真不知他是色迷心窍还是愚蠢至极。就这一点,就可以让他永不翻身。不过,还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挑出来。
第二日刚到宫里,就碰到福尔康父子俩,真巧,昨天晚上刚念叨着他们,今天就看到了。我本想装做没看到,从另一条路转过,谁知福尔康眼尖,一下叫住我:“绵忆!”
我只得上前笑道:“姑父,表哥。”
桃花眼眯着拱手道:“下官参见王爷。”
嗯?他今天怎么这么知礼?我心下诧异,但表面功夫还得做到:“表哥不要这么客气,莫要叫我什么王爷的,就叫我表弟好了。”
桃花眼却彬彬有礼地笑道:“礼不可费,王爷地位尊崇,深受皇上看重,家礼岂能大过国礼。”
“好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么见外的话干嘛?”福尔康不耐我们这般客套,扶上我的肩膀焦急地问道:“绵忆,你知道皇上最近是怎么了,对我们不像以前那样亲切随和了,好像很容易发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感觉到福尔康的神色中透出一种深深的焦虑和急躁,还有无形中逸散出来的失落和恐慌,看来最近他受到的打击真不少。尤其是昨晚的会议,皇玛法居然没有通知他这个始作俑者,他连半点好处也没有捞着,反而无意间傻傻地打断了议事,引起了皇玛法的震怒,虽然最后看在紫薇和阿玛的份上没有追究,但他恐怕非常担心在皇玛法心中的份量会大大下降。
尤其是他原本以为抱着我阿玛和小燕子的大腿就可以一举跻身一流大臣的行列,没想到昨晚的会议也告诉他了一个严肃的事实:他福尔康,他福家,无论在皇玛法心中,还是在各位大臣眼里,依然被排斥在京城一等之外,永远也跳不进那个圈子里。
看着他眼里隐隐的红丝,想必昨晚一夜没睡。
桃花眼虽然一副镇定的样子,但他微闪的目光也暴露出他心中并不像他表现的这样沉着。
于是我也赶紧放下心中的笑意,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姑父,我也不知道,皇玛法做什么事从来都不会找我商量的,更不会向我解说什么,他只让我在一边听着就成。”这确实是实话。
“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件事怎么能交给和绅这个贪官办呢,这怎么可能办的清楚?绵忆,你说是不是,是不是?”福尔康开始狂摇我的肩膀。
我被他摇得脑袋发晕,老大,你莫不是从鼻孔君转型成了咆哮马?
“福大人少安毋躁。”沉稳的声音像救星般响起,一只手扶上了福尔康抓我的肩膀。
永琰。
福尔康终于停下来,拱手道:“十五阿哥。”
“福大人,”永琰不悦道:“皇阿玛的决议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这样质疑他的决定岂是为人臣子所做的事吗?”
福尔康脸色憋得红一下,白一下,讪讪道:“十五阿哥说得是,是臣莽撞了。”
一小太监匆匆过来,低头道:“皇上请福大人几位过去。”
小太监领我们来到阿玛和小燕子住的偏殿,紫薇也在那里。
皇玛法一脸肃容,他们三人都低着头。
皇玛法看到我和永琰,微微一愣:“你们也来了,也好,一起听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