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40

  “那有什么?我们满人儿女,还是随性的好,我看这孩子就不错。”皇玛法心情很好。
  ※※※※※※
  出了养心殿,天已完全黑下来。揉揉头痛的脑袋,他们这些长辈聊天,拉着我做什么,目光一个比一个慈爱祥和,看得我心里直打鼓。已经耽搁很久,和绅恐怕等急了。我从古华轩抄小路走。
  “绵忆哥哥!”肩上被拍了一下。
  唬了一跳,转身,一方笑颜,美目流盼,但见远处宫灯一明一暗,映得她俏脸倍增明艳。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问道。
  “你现在愈发像个小老头了,跟他们还能聊这么久,让我好等。你要去哪里?”小姑娘声音又清又脆。
  “喏,我去乾清宫还有事,你快回去吧,别让他们一会儿找不到你。”
  “这么久没见,你不但认不出来我,连话也不肯说一下。”静宁嘟了嘴。
  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跑步声:“在那里,他们在那里!”树影婆娑下,一队人提了灯笼匆匆向这边赶来。
  我们俩一愣,这阵仗,莫非是找人?还是抓人?
  声响渐近。
  正在愣神间,旁边两人影扑过来,分别捂了我们的嘴,带着向前跑,穿过另一侧小树林,快到到御花园一拐,隐在一假山后。
  我刚要挣扎,闻到熟悉的檀香味,安定下来,转过身,只拿眼疑惑地看着和绅。那边福康安擒着静宁,悄声喝道:“别出声!”静宁也安生了。
  向外望去,一队人远远站在我们刚立的地儿:“刚人还在这里,去哪了?都给我仔细搜!”
  人四散开,几人从我们假山另一侧过去,脚步声渐渐走远。
  良久,再没有声响。我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在抓谁?”
  福康安向四周看了看,方道:“昨儿个半夜,内廷侍卫营里收到一封密报,声称有人在后宫屡次私相幽会,这种事情在后宫一向甚是忌讳,于是今晚便派人来古华轩捉个当场。领侍卫内大臣归我管辖,便将此事上报给我。”
  和绅接口道:“刚在乾清宫等你,碰到福将军,听他说起此事,突然想起你从养心殿过来,若是走近路,必然会经过古华轩。若是一个不慎,被他们误会,可是不妙了,便赶过来看。”
  “那可真是好险,”静宁一阵后怕:“若不是你们赶来,我们可替人背了黑锅。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做下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还险些连累他人?”
  “是真有其事还是刻意栽赃,现在还尚未定论。”福康安若有所思道:“既然是密报,也就无可考证其出处,侍卫们今夜照信上所说来此抓人,也是为了证实其万一。”
  “哼,”静宁恼道:“以防万一,若是抓错了人可怎么办?我与绵忆哥哥的声誉岂不是被他们污了去?即使事后澄清了,也是平白无故恼人的很。只凭一封密报就这么兴师动众,三叔,你手下这些人也真是莽撞!”
  “好了,静宁,这些侍卫们也是尽职尽责罢了。以后你们也莫要这么晚了还在宫里走动。”面对自家女孩的吵闹,福康安忙哄道:“恐怕阿玛他们已经在找你了,我先送你过去吧。”
  “嗯。”静宁不甘心的看了看福康安,又扭头看看我,点点头,随他三叔去了。
  和绅挽了我向宫外走去,“以后晚了,也不用着急,慢慢走,我会一直等你的。”
  “唔,就是怕你等久了。”
  “那有什么,我又没什么事情,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秋意已浓,夜风渐冷,和绅解下外衣披在我肩上。我突然想起什么,向他说起傍晚喜塔拉氏的嘱托:“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让我与永琰叔侄情深吗?还是我多心了?”
  和绅思忖半晌,慢慢道:“她大概看出一点,又不能十分确定。”
  “那她还???”
  “只能说在感情与地位之间,她选择了地位。”
  “什么意思?”
  “她知道你与十五阿哥感情深厚,即使猜不到十五阿哥的真实心思,这对她也没什么坏处,反而迎合了十五阿哥,只会曾加她的贤惠与体贴,此为其一。这届秀女进宫,让她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在十五阿哥身边,她还得故作大方的接受。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你多占据十五阿哥一点心思,岂不是不用时时提防那些女人了吗?此为其二。其三,她如今已有一子,更不希望其他人为十五阿哥诞下子嗣,这样长久下来,她的地位才越稳固。这样对她怎么说都是没有坏处的。”
  说得倒也是,什么时候我竟这么有用处了?转念一想:“不对啊?前几天我还听说她替永琰向皇玛法讨了个秀女???”
  “你是说乐瑶吗?”
  “啊?怎么是她?”她不是和桃花眼打得火热么?今晚我就怀疑抓的是他们。
  “既然肯定会有女人在十五阿哥身边,与其等着皇上指一个人,那么为什么不亲自挑选一个空有美貌又头脑简单的人呢?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还心有所属。这样做既显示了她作为主母的大方,又不会对她的地位有什么威胁。她当然乐得这么做了。”
  我默然了。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越深入接触,越觉得她们各自精打细算,乐在其中。在紫禁城这片方寸之地,各人亟亟经营,粉饰表面的太平和乐,竟如同那高高的宫墙围成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房子,相隔很近,心却很远,竟还有那么多人如飞蛾扑火般过来,仿佛活得有滋有味。大家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吧。
  我突然发现喜塔拉氏有那么一点像当年的令妃,都是一样的装贤惠迎合丈夫,一样的对丈夫喜爱的人和颜悦色,一样的用尽心思维持自己的地位,一样的生下未来的继承人却没有享受到半点。历史上的喜塔拉氏在永琰登基次年就去世了,如今她这般精心盘算,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
  “怎么了?”和绅温暖的手包过来。
  “幸亏我早从宫里搬出来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什么事的。”
  “嗯???”
  秋高气爽,我和阿玛向皇玛法请安出来。
  “绵忆,你看天上!”红墙黄瓦之上,各色风筝在天空飘摇,有美人的,大红蝙蝠的,有软翅子大凤凰的,有大蝴蝶的,花鸟虫鱼,一应都全。放风筝既图一乐,也有放晦气之说,深得深宫女人们的偏爱。
  一时,风声紧促,几个风筝绞在一起,倏尔,线好像断了,那风筝飘飘摇摇,只管后退了去,一时只有鸡蛋大小,展眼只剩了一点黑星,再展眼便不见了。
  “绵忆,你看那个风筝。”阿玛指向一个。
  抬眼望去,竟是一个燕子形状的。原来,阿玛又触景生情,想起了某人。
  那燕子风筝在天空飞得自得,忽然落了下去,不知挂在了那处。阿玛忙拉着我向那方向寻去。
  拐过道道宫墙,展眼间忽见那风筝挂在一处房檐下,阿玛眼中只有那风筝,要上前拿时,一只手已将它拿了去。一时间四目相对。“是你?”
  “平馨见过王爷,见过这位大人。”平馨屈膝道:“这位大人也喜欢这风筝吗?”
  “这风筝做得精巧细致,线条流畅,更难得的是上面的燕子画得栩栩如生,飞在天上,竟如那真的一般。可见燕子还是适合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倘或落下来,便会被挂烂了,真是可惜。”阿玛抚摸着风筝上被扯烂的地方。
  平馨看着阿玛伤感的样子,不忍道:“这位大人若是不嫌弃,平馨愿意给大人再做一个。”
  阿玛一愣:“这怎么好麻烦?”
  平馨笑道:“这只是我们平日里无事的消遣罢了,其实并不怎么费功夫。”
  “再怎么做也终究是留不住的,终究也会飞走。”阿玛黯然道。
  “飞走了再做一个就是,只要你会做,它其实就一直在你手里。”
  阿玛有所意动,平馨笑道:“其实做风筝一点也不难,就像这个风筝这样吧,这双翼用两枝竹枝上下缚着,而头与腹就用一根竹竿连起来???”
  看他们说得这么开心,我悄悄地退后,离去。
  ※※※※※※
  回到府上,便见有富察家的轿子停在门口,进了屋去,静宁和婉儿两个人背手而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南木头夹在她们中间手足无措。
  “绵忆哥哥!”“哥哥!”三个人竟一起喊道。
  南木头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哥哥,阿玛今天给我的书还没看完,我先去书房了。”匆匆离去,仿佛背后有只老虎追着。
  “静宁,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静宁涨红了脸,却是七分恼怒,三分哀怨:“我回来这么多天,除了见过你两次外,竟是一次也没找过我。原来你每日里匆匆回家,都是因为家里有人等着你么?”
  萧婉儿闻言猛地抬头,只拿一双秀目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听了苦笑不得,不过是不想在撷芳殿里多待,那里永琰的目光太过灼热,喜塔拉氏笑得太假。“你满脑子想的什么?每次教完绵宁都累死了,当然想赶紧回家了。”
  “真的吗?”怀疑的眼光。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我狠狠地点了点头。
  萧婉儿低下了头。
  “那???她是谁?”乌溜溜的俏目一转,指向萧婉儿。
  “我的小姑奶奶,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在调查户口吗?“他们都是我阿玛朋友的后人,现在也算我的家人了,你这样问东问西的,瞧瞧,一点淑女样子也没有。”
  静宁狠狠嗔了我一眼,旋即笑吟吟地看向萧婉儿,表情变化之快,令我乍舌。
  静宁拉了萧婉儿的手:“你叫婉儿是吧,刚刚是我的不是,言语间莽撞了些,我向你道歉。我是富察氏?静宁,与绵忆哥哥是从小的朋友。喏,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也是朋友了。”
  萧婉儿柔柔一笑,海水般的眼波中犹有些许疑虑与无措:“刚刚也是我失礼,你来到家中,本该热情相待,我却言语冷淡,也难怪静宁???你会不快。”
  “喏,我今年十五,五月初一的生日,你呢?”
  “我也是,不过是在八月十九。”
  “这样可好了,我也做姐姐了。”静宁拍手笑道。
  我在一旁愣了,今儿个怎么了,一个一个都言谈甚欢,把我这个主人撇在一边。
  静宁理也不理我,犹自拉了萧婉儿的手道:“绵忆哥哥说你是他阿玛的故人之友,当年我玛法与阿玛叔叔他们与五阿哥也是故交,说不定与你阿玛额娘也认识呢?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更相熟了?”
  萧婉儿看了看我,吞吞吐吐道:“我是晴格格的女儿。”
  我倒也觉得没什么,当年晴儿嫁给箫剑,即是五阿哥侧福晋的哥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宫里的人只知道晴儿远嫁,并不甚清楚内情,现在晴儿的女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