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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应该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却小小年纪就尝到了宫里的是非人情,让他怎生心疼。
以前有小燕子在,他不敢常常来看望儿子,每看一次,小燕子总要闹一场。现在住在绵忆家里,想做点什么补偿,却又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绵忆的成长里从来没有他的参与,他仿佛是个外人,插不进去,甚至还不经意给他添麻烦,连绵忆同事对他的一分周到也不及,又让他怎么懊恼。
对着自己的儿子,有时候甚至还带了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会不由自主看他的脸色,这是他欠他的,他该的。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补偿,该怎么表达父亲的关爱,抑或有时候还不经意间做出一些伤人的举动,让儿子对他渐渐疏远。直到儿媳嫁进来后,处事大方有余,对他也是一般无二的尊敬,更有清明祭日亲自打点向陈知画拜祭。同样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他以前却没想过这么多。他方明白,自己与儿子的症结究竟在哪里。
儿子不在乎他是不是能做一个慈父,不在乎他是不是关心他,既然他从来也没抚养过他,现下也不需要多这么一点。儿子真正在乎的只是他有没有把他额娘放在心上。而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彻底将这个忽视了。难怪儿子一直不肯原谅他。
所以他郑重其事地对他儿子说,下一次拜祭他定要去。儿子却不置可否地笑笑,想是对他不抱太大信心。他相信,通过这一次,他会渐渐与绵忆的关系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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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这个地方,现在让他的感觉很复杂。以前是真心实意地想去宫里看看皇玛法,而现下的请安不过是尽一个礼仪规矩。他不能让皇玛法通过绵忆斥责他不懂孝道,不能给绵忆再添麻烦,而且,以前的皇玛法对他们确实很好,不是吗?他不能强求没一个人都一直对他不离不弃,不是吗?就像小燕子???怎么又想起她了。
在宫里,他碰到一个很善解人意的人,与小燕子完全不同。
小燕子是张扬跳脱,她就是含蓄内敛。
小燕子不懂事理,常常惹事闯祸,她可能是由于出身低下,经历家变,看透世情,凡事懂得低调隐忍,连在宫里与他相见,也不会带他去她住的储秀宫,怕是惹人闲话。若是他来得频繁点,她还会劝他,在宫里常常相见不和规矩。这样的隐忍让他看了很是心疼。
小燕子从来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让他常常有一种无力感,而她只需他提一下便明白他的意思,在他郁闷的时候也会软言开解,句句切中要点,让他恍然不少。
小燕子大字不识,旁的学问更是半个不懂,出身市井,而她好似知道很多,会与他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甚至她懂的比他还要深,她说她曾也是家境殷实,后来犯了事,才被贬为官奴。说话间淡淡的,全然不似他们那帮人那样一点小委屈就大吵大闹。
可能是人到中年,这样淡淡的温馨让他真正有了家的感觉,尤其是在经历了皇玛法的冷漠和小燕子的背叛,与儿子一时无法修好后,这样的温暖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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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上,淡淡的月光下,阿玛与平馨两人交手相握,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这样携手,便好似心里满是充实。
快到储秀宫时,平馨照旧停下:“艾大人,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阿玛不想离去,便道:“我再送你一程。”
平馨想了想,现在储秀宫的各位小主早已册封完毕,宫内只余她们几个相熟的宫女,想是没有什么关系,便头一次点头同意让阿玛进储秀宫。
两人言语说笑间,已是拉了手走到宫门口,迎面撞上一个小宫女一头冲出来,险些将平馨撞到。
阿玛忙扶稳平馨,随口训道:“你怎么走路的?”
“姑姑,我不小心将???”
如同听到惊雷一般,两人猛地将头抬起,霎那间,天雷滚滚,都惊呆了。
“永琪!?”
“小燕子!?”
阿玛蓦地僵直,小燕子为什么在这里,她没有离开吗?看看她身上的宫女服饰,一下子都明白了,什么私自逃跑,什么抛弃,是他误会了她,原来她一直都在他身边,不曾走过,只是他俩同在一个屋檐下,从来都只是错过罢了。皇阿玛,你怎么会这么狠心,任小燕子自生自灭?
小燕子呆愣住,先是木然地盯着阿玛,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视线慢慢落到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变成难以置信的震惊,一双大眼睛渐渐盈满泪水,直至“哇”的一下放声大哭。
阿玛被这哭声惊醒,登时心慌意乱,他见过彪悍的小燕子,上窜下跳的小燕子,只有让别人受委屈的小燕子,却从来没有见过哭得这么歇斯底里的小燕子。他忙将平馨的手放开,艰难地上前,看着那如泪人一般的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小燕子哭得那是一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像是要把这近两年来的委屈和磨难尽情挥洒出来。那泪水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之一发不可收拾,在这寂静的紫禁城夜间分外响彻。
平馨踟蹰上前,拍拍小燕子:“萧子???”竟不知是如何称呼她。听到刚才他们之间的对喊,又想起两年前宫里的传闻,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他俩,脸煞的白了,抬起的手竟不知如何放下,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不用你好心!”小燕子挥手将平馨一把推开,大哭道:“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平馨不防被小燕子推倒在地,阿玛心中一时有那么一丝恼怒,她怎么还是这般鲁莽不分轻重,忙将平馨扶起,回头看了看小燕子,正自痛哭,哽咽难耐,一张不复年轻灵秀的脸上满是晶莹点点。他那点恼怒霎时被冲得干干净净,转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懊悔:小燕子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吃了多少苦,要伤心成这个样子?是他没有照顾好她,都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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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的这点动静转眼间传遍宫里,一时间,宫内大大小小的人都得了信,沉寂两年的那对民间夫妇又开始闹事了。
淳妃先是得了消息,略略沉思一下,吃不准皇上现在的心意,毕竟阿玛还是他的亲生儿子:“你们留神着养心殿里的动静,一有信儿再来通知本宫。”
撷芳殿内,永琰心中一冷:这个好哥哥,怎么这么不省事,也不为绵忆想想。
养心殿,皇玛法正准备歇息,听到门外宫人来报,很是惊讶,小燕子居然还在宫里,做起了宫女,好似受了很多委屈。不由冷哼一声,就该让这个小燕子知道些眉高眼低的。对于阿玛与储秀宫一个宫女的来往,他是略有些知道的,也默许他们交往。阿玛已不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年纪再大些,身边越发需要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小燕子这样颠三倒四的人不能再考虑。那个平馨,他是打听过的,出身没落大家,极知分寸进退,是个能理家的人,难得阿玛能放下小燕子,对他们之间的暧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今日一下都撞了出来,不知阿玛的心意如何。
现今虽不是对阿玛很上心,但毕竟还是他儿子不是?皇玛法命人将他们带过来。
小燕子犹自还在痛哭。
皇玛法有些心烦了,在宫里还是委屈了你不成,非得当格格把你供起来。冷哼一声。
小燕子哆嗦一下,哭声顿止,尚自抽抽噎噎。做了这么久下人,她多少也知道了,皇玛法就是天,她以前居然敢跟天斗,实在是活得不耐烦了。
皇玛法看到小燕子这般识趣,有些意外,这小燕子莫非真的变听话了。神色缓和下来。
三人恭恭敬敬行了礼。
阿玛执皇子礼:“永琪拜见皇阿玛。”
平馨执奴才礼:“奴婢平馨见过皇上。”
小燕子一慌张,先是跪下深深地叩头,连声称道:“奴婢萧子雁???”又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人是她的皇阿玛,又忙忙爬起来做了个格格礼:“小燕子见过皇阿玛。”生怕自己礼仪不对,惹怒皇玛法,惴惴不安地瞟了几眼。
看到小燕子这般不伦不类,小心翼翼,皇玛法难得没有生气,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这小燕子,果真是被管怕了,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倒是给修理好了。这般看来,让她再待在阿玛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再瞧瞧阿玛,心中一阵恼怒。好歹也是一个皇子,居然连个女人也管不住,家务事乱七八糟的,天天惹人闲话。
小燕子看皇玛法生气,以为是自己哪里又做得不对,不由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皇玛法倒是有气又消了。
少顷,淳妃赶来。
皇玛法淡淡开口道:“着这两个宫女给永琪,淳妃,你看着办吧。”
淳妃满口应着。
小燕子却是呆了,心里又是惊恐又是透凉。永琪又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他不是不不再要她了,不再爱她了,他没有再为了她向皇阿玛据理力争,她是不是要失去永琪了?却不敢再说什么,泪水一滴一滴滴到地板上。
平馨一直俯身在地,她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人,没想到竟然是小燕子心心念念的人,是她口中不屑的负心薄幸的人。不管怎么样,终究是她对不起小燕子这个单纯的姑娘。可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
阿玛看到小燕子落泪,心中又是久违的一紧,他为小燕子牵肠挂肚的习惯已是根深蒂固,哪怕是两年未见,哪怕反复说要死心,再次见到她难过,还是不由自主地为她心痛。又看看平馨,这一段时间的温馨点点浮上心头,不由心中一热。他渴望这种家的感觉,需要被人了解和关爱,何况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平馨断不能再在宫里待下去。
正自犹疑间,看到皇玛法不容置疑的眼神,心中一凛。
是啊,这不是他做什么选择的问题。
于是深深叩头:“谢皇阿玛。”
阿玛进宫一趟,便带回来两个女人,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中年大叔就是魅力不减,哪怕成这样了,也有人乐意跟随。
家门口正上演着一出久别重逢,南木头蹬蹬蹬跑出来,扑到小燕子怀里,哽咽了:“额娘,我好想你,你是不是不要南儿了?”
小燕子登时又滴下泪来,哪怕所有人都不要她了,她还有她和阿玛的孩子念着她。将南木头抱紧:“南儿,额娘???”
静宁也腆了肚子出来看这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人物,我不留痕迹地让她与小燕子相隔一段距离。那可是个莽撞的人,虽说被人给整治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冲着静宁一点半点,凭她可陪不起。
我们留神打量着。两年多未见,小燕子黑瘦了不少,年近四十的面容,本来在大理还算保养得好,现下已看得出一片憔悴和辛酸。眼睛依然很大,以前十分的灵动和不安分退缩到小小的一角,只拿那三分伤心,三分惊惧和三分不安盈溢。眼角有几条深深的鱼尾纹,松弛的眼袋以及那不复自大自负的面容。果然是吃了不少苦。
阿玛歉意的目光朝我投过来。何必呢,我现在已经不大在意他的事情,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只是别搅乱了我的平静生活。
平馨努力把自己当背景,低头默默无语。
静宁开口道:“好了,别站在这里,住处已经赶着给你们收拾好,先进来吧。”
“永琪,我们要住这里?”小燕子脱口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