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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都没有了,其他还有什么意义?我以江山换她,这句支撑我好久的话也瞬间坍塌。灵犀拍抚着我,却没有再劝。刘恒或许是让我伤心的一部分,更多的是茫然的恐惧。当血缘亲情的转身离去,当天长地久的誓言已经被打破,我该何去何从?
  殿门外是宫娥战战兢兢的通禀声:“皇后娘娘,锦墨姑娘求见。”我猛的撤开了掩面的双手,默然停住了哭泣。灵犀有些惊异,看着我仍有些颤抖的双手。我的目光从灵犀面前扫过。她来了,一墙之外就是我此刻最痛恨的人。我的好妹妹,你在考验我的冷酷么,还是在考量你所抛弃的亲情在我这里到底有多重?
  越想手抖的越厉害。丝丝的寒意透过厚重的衣衫顽强的钻近来,密密的将我笼罩,明明耀眼的晨光,在我看来却是暗无天日。“姐姐,姐姐你就让我进去罢!”一声虚弱的啼哭,加重了我的颤抖。门外的宫娥架着锦墨,我看不见,却想得到她的模样。我紧紧闭着双眼,沉默,还是沉默。我左右不了别人,也改变不了别人的处境,最起码我可以听从自己的心意,我的心意是,不想开门。我从来都不仁慈,多年来的宫廷生活也更加让我手腕凌厉,只是我无法想象我在面对锦墨时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抑或是是,手段。索性还是别见了,不要将最后一点的温情也从我身上夺走。良久。外面变成了死水般的沉静,灵犀和我的呼吸声彼此可闻。锦墨终于再不哭喊,也许她已经选择离开。红红的丹蔻指甲划过桌面,尖锐的声音让我有些呆愣。我咬住唇,哽咽也慢慢消失,再没有声响。泪,就是一时的痛快,过了,就变得空洞,痛过之后可以包扎,若是哭过了呢?世间可有什么万试万灵的金疮药?太阳从左绕到了右,我仍是坐着,不吃不喝。灵犀笑着劝,哭着说,却没有撼动我半分。殿门外的启儿馆陶也是大哭,断断续续,起起落落。只是我已经失魂落魄,再没了力气来管。当已经伤心透骨时,万千个念头浮涌起伏,却没了悲喜。低低的唤过灵犀,让奶娘们带走孩子。已是最狼狈的女人,我不想是最狼狈的母亲,我最痛苦的时候不愿意让孩子们看见。
  孩子们的声音刚刚消失,却听见殿门晃动的声音。从内闩住的殿门晃悠着,顺着门缝也听见了低沉的声音。一声喝令,灵犀还是跑过去打开了殿门。夕阳之下,刘恒已迈步进来。负手而立的他蹙着眉头,紫金冠冕下,神情愤怒,仍是那般深深,却激起我的冷笑。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无言么,是的,无言。我已经累得不想开口。还有什么可说?遍地闪耀着的是我零落的心,却是他一手将此打破。他低头,神情复杂的看着我,抬手为我泯去唇边的血迹,那是我咬破下唇的烙印。
  心神一时恍惚,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早上的一切都是灵犀对我开的玩笑,也仿佛是我昨夜劳累所做的一场噩梦。怅怅的叹息,出自他的口中,却让我混乱了神智,几疑自己身在梦中。一句没有温度的问话从刘恒微张的薄唇里沙哑而出,也很快让我刚刚热腾起的心又凉了下来。
  “你也知道疼了么?”淡漠的神情,温柔的动作,让我有些错愕,声音有些发颤:“难道圣上不疼么?”
  他沉默片刻,将我颤抖的双手的手拉起:“疼,只是皇后的贤良,让朕更疼。”
  刘恒的目光藏在浓重的阴影后,疑惑着我心。我贤良?让我贤良?让我高声恭贺皇帝陛下再得美人么?刚要张嘴再说,却被他打断话语“锦墨是谁?到底是什么人?”他似笑非笑的问。我滞住,一时间无法接着再说,而刘恒迫视的目光逼得我无处遁逃。他还在笑,笑得我浑身发抖。不能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不说?她就那么矜贵么,或者说在皇后的心中她重于朕?”刘恒的眼底已经结冰,低沉的声音带着伤痛。不是,当然不是,正因为你比她重要所以我不能说,如果说了你更会离我而去。
  刘恒冷冷的笑着,看着我左右为难。探腰躬身,用力掐住我的下颚,双目逼视我躲闪的目光,冷漠的笑着:“既然不说,那朕杀了她如何?”“不要。”两个字脱口而出,却没有后悔的余地。他慢慢的笑,冷冷的笑,仿佛终于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那你说,锦墨到底是谁?”我惶然无措的看着他,所有的话堵在嘴边无法开口。“好,好。”刘恒笑着颌首,将手撤回:“皇后果然疼爱锦墨。”莫名的想笑,笑的凄惶,莫名的想哭想哭,哭得无望。泪光迅速的蒙住了我的视线,也让我们从此相隔。在看见我的泪时,他漠然开口:“朕顺了你的心意,为何皇后还不满意?”
  起身,伫立,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瞬间敛去了喜怒,将情绪藏进了心底,冷漠是他此时对我唯一的回答。既然如此,我也挺起身子,好累,懒得再解释。接下来该是离别了吧,从此以后如隔深渊,再也不会有所牵念。不想看了,不想听了,也不想再想了。“恭送皇上!”我的一声,让他身子一震,也让我耗尽了所有的心力。寂寞的金,倦淡如他,目及虽暖,却寒凉彻骨。而最凉的是我的心,也许在他认为理所应当的东西却被我执意的扩大,只是一夜宠幸又何必负气如此。可是那是我坚持的底线,我不能容忍背叛。就在我认为的天地中,他是我的唯一。迈出,他是皇上,迈进,他是我的夫君。我只能如此,已是我最卑微的坚持。他还是不能做到,他还是不肯做到。我笑着摇头,泪水溅落,将抖动的双手反背身后。既然他已经决定走了,我必须保持我的骄傲。他失望的脸上,沧桑已经呈现,而我也不再是当年初见时的娇媚。原来岁月似水,不觉经年。再深厚的情意也值得了,十一年的恩宠,已是后宫之中难能可贵。怔怔的看着他抬步走了出去,也怔怔的看着灵犀奔到殿门恰焦急的张望,看一眼门外看一眼呆愣的我。第一次回头,我握紧了双手。第二次回头,笑着低头,滴滴泪水晕染前襟的华裳。第三次回头,一瞬间的恐惧将我掩盖,那黑,黯黯沉沉,望不到头。失去了,还是没有守住。舍弃了,还是没有挽留。而我也轰然倒地,在灵犀惶恐的叫喊声中。
  黄雀
  月华初上,我仍是病卧在冰冷的床。光华透过雕刻缕花的窗格子铺到了地上,缓缓地,向我移动。凄冷仍是未央宫不变的感觉。未央宫,皇后宫,哪个皇后会一生荣耀?哪个皇后会一生独宠?
  帝王。夫君是帝王时,天下都是皇后的,还要什么丈夫?我沉下心等着刘恒的解释,他却再也不见。哭哭啼啼的锦墨却是每日必来的,一次比一次哭得凄惶。倦了,懒得去想,就这样病在榻上也好,至少我还有口气残喘在世上。遥望着窗外,如此美妙的夜,为何还不成眠?强撑着身子,唤过灵犀。自从我那日昏厥后,灵犀就将睡到内殿,只为我再有不舒服时,能及时相救。“娘娘,是渴了么?”灵犀小声问着,黑暗之中,眸子闪亮。我无力的笑了笑:“不是,给本宫那些纸墨来。本宫想写写东西。”灵犀不解得看着我,旋即又低头不语。“只是写字而已,没有别的。”我又笑了笑。写字可以静心,我只想让自己能快些平静,哪怕变成一潭死水,只要不再想,淡平了心境就好。
  想的是那么好,拿到手里,却变了滋味。写什么?冷宫赋么?会为别人不屑。身处未央,繁贵不比人世,还哪里还有比得上有这里的好地方,再无病呻吟,会被世人不屑。写君心薄?更是无稽,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夫君是天下苍生仰望的皇帝么?既然是皇帝,哪里还会有心呢?其实,天下之事不过如此,再好的情意也是难能持久,就像点燃的炭火,熊熊过后终也是会灭。
  我知道,所以谁都不能怨,只能怨自己。我放过了一切,也错了一切。而最错的就是我不该东行。凤凰涅磐是神话,而对我来说不过是恶梦一场。从出发开始我就没了对刘恒的忠心,如今,他怀疑我也是应该的。刘恒愤恨的眼神还在我脑子了徘徊,那日我不能说,即便他离去我也不能说。
  逞一时的快意将会带来无穷的祸害。他是帝王,心也变得莫测。如果我说清楚了锦墨的身份,也很容易的把我牵连入内,而那是欺瞒八年的一切都回被抖落出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帝身边更容不得曾经叵测的人,哪怕这个人全心全意,也终将大难临头。一个不要,不仅是为锦墨,更是为我自己。我不能死,因为我还有三个孩子,所以,在说会死,不说会被放弃的时候我选择了被放弃。
  凌霄殿那边穿来瑟瑟的鼓乐声,袅袅的琴音,长长淡淡的柔转,铮铮的琵琶,弹动了心底的沉闷,玉裂的歌声,晃动了闻听者的心弦。是谁?谁家的女儿,唱的这般美好,让人有些神往,似乎想沉溺在此不想起身。随着那歌声,浅浅的笑靥不知不觉地浮在我的面庞。灵犀看我笑着入神,微微变了神色。“是新来的歌姬么?”我回头问她。“不是,是尹姬,圣上前不久新纳的美人。”灵犀低着头,声音也是有些越说越紧。
  “哦。”笑容从我嘴角慢慢淡去,愣愣的听着那盘旋缠绕的美妙歌声。月光移到了我的脸上,苍白,无力。长长叹了一声,“睡吧!”灵犀地生问着:“娘娘,不如,把窗户关上?”我摇摇头,“不用了,关不住的,该怎样就怎样吧。“这一句肺腑的话,让我有些冷寂。是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平淡的一句话,没有了恨,也没有了埋怨,更没有了缠绵的心伤。最多是平静宁和的皇后对待皇帝又纳新人时的心理话,一切也只能这样了。病倒的时候,武儿才刚刚认了太傅,等我好转时,他已经认得百余字了,五岁的孩子能聪明如此,连太傅也经常夸奖。我笑着陪坐在武儿身边,看着他咬着笔头,蹙成的眉头像极了他的父皇。
  他的父皇,恍惚的我又有些呆愣。刘恒仍是坚持着我所不解的傲气。夜夜笙歌的他也背离了大臣们的瞩目,仁德节俭再也不是他最好的夸奖。看来那个新晋的尹姬还真是得到了刘恒喜爱,破月穿云的歌声总是陪伴在他的左右。至少现在她改变了我和太后后宫禁歌舞的命令。“娘,大姐说皇祖母要见您。”启儿知道我在武德殿,跟着奶娘也过来玩,一见面就告诉我这句话。“嗯,那你们和母后一起去好么?”我低头询问着武儿,武儿呵呵的笑了,太后对他们还是疼爱的,对我的苛刻一分一毫也不曾落在他们身上。所以见祖母这件事,他们不如我头痛。
  太后的余生似乎不想再涉足权利与争斗,她每日更多的是静心休养,闲暇下来就是颐弄三个孩子。富贵至顶也不过是几十载孤寂春秋,我心疼她,却被冰冷相拒。只能更多的让孩子们去替我尽孝。这次病倒,掐指头算来也已经有半年没有请安了。病恹恹的我,此时谁都不想见。特别是敌意满怀的太后。如果当初……,如果当初世子不曾失足,婆媳之间是否还会如此僵持?我缓慢的走着,启儿和武儿在前,顽皮的蹦跳上建章宫高大的台阶。昔日熟悉的景致,一幕幕映入眼帘。每来一次,就回忆过去的时光一次。那时锦墨与我仍是贴心,暗夜相拥死也不肯分开,如今重回到宫苑,生死斗由了我们,心却分离了。我默然垂首,一时间心中黯然。“母后!”馆陶迎了出来。十二岁的她如今已经到了我的肩膀,拽着我的袖子嬉闹撒娇着。
  “你祖母在做什么?”我拉起她的小手,笑着问。馆陶活泼的笑着,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俏皮惹人,我低头含笑,随她进门。
  虽是春天,风还是凉的,习习带动殿内布幔飞卷。更换了主人的肃严宫殿,却依旧是那般阴沉死寂。我放慢了手脚,静静地走进去。太后岿然端坐着,似乎不知我们的到来。沧桑岁月,轮转无常,她终于住进了建章宫,却苍老垂暮。恩怨利欲,离合悲苦都抵不过岁月。
  后宫的女子用年轮换来了暮色,也用真心换来了冰冷的对待。鼻尖有些酸意,如今我尝到了失宠滋味才知道那时她所说的难过滋味。原来都是如此的,只有不在意才会不痛。“你来了?“一声沉沉的低问,也打断了我的冥思。恬笑俯身叩拜:“臣媳拜见太后娘娘,福寿安康。”“起来吧,不拘这些个。”话虽这样说,她却没有一丝笑容。我接过宫娥手中的茶盏,亲自躬身奉上,一如既往的,她不喝。讪讪的将茶水放在太后身边的小几上,恭敬的站立。空荡荡的大殿上,我们两人都不说话。孩子们也都习惯了这样的情景,只顾自己玩笑,倒也不甚担忧。“嫖儿的亲事,你可想过?”太后一开口,却是要我心中最重的东西。我勉强笑出来,欠了欠身:“回禀太后娘娘,想过的,只是那陈家之子还是有些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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