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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这样多的人。刘恒早朝未下就已经匆匆赶到,我茫然站起身来,却并未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他先将我揽入怀中,再急问御医:“梁王的伤势如何?”迟疑好久,终有一个为首的冒死禀告:“回圣上,梁王坠马时,头颈先触地,折断了经脉,内腑骨骼也悉数尽断,恐怕……”刘恒沉声打断他的话道:“恐怕什么?”那人颤抖着声音说:“梁王支持不了许久,急备他须吧!”我登时心头揪紧,而肩膀上刘恒的用力也变得窒人用力。揖儿……我急切的想起身扑在那里,跌跌撞撞之下却被裙摆绊倒,刘恒用力的搀扶,却仍不能平息我心中的空落。我哭不出来,却是无比的伤痛,空荡荡的心是那般虚软无力。哭不出来是因为曾经的前尘过往,伤痛是因为他也流淌着和我相连的血脉。
  血脉,想到这里我回头面向刘恒,他此时也必然是伤心的。我黯然的将手交给他,不说话,也不想动,这是他第二个失去的孩子,他一直稀少子嗣,却也为此可能再难以接受这样的残忍。
  痛楚的他是否也带有对孩子缺失父爱的愧疚?一如当初对刘熙死时的百般自责?
  低低的声音他许久才开口:“去了也好,这么多年了,他也该去作伴儿了。”
  我颤抖的唇几乎说不出来话,辛辣的热流涌了又涌。那时我没有为刘熙,此时却是为了惨死的刘揖。一声哽咽下,涩痛的双眼滑落了泪水,多年不见的泪水下,却是我尘封已久的心。
  温暖的手指拭了又拭,他比当年沉稳了许多,此时的伤心似乎不比上次。
  “这孩子注定是要早夭的!”他的话不多,却让我陷入过往。晃动的黑影都静止不动,而喧嚣也慢慢低了下来。唯一停留在我眼底的是锦墨孩子当年的模样。
  这孩子注定是要早夭的。是啊,当年如果不是锦墨想要把他勒掉也不会造成他嬴弱的身体,也自然不会激发了锦墨的争抢之心,也不会她因失败被赐死长恨,更不会刘揖因为疏于管教而落马身亡……只是,这是借口么?还是我们只能如此自私的为自己开脱?这几年来我对揖儿并不上心,一来双眼无法看见,照顾不到。二来也确实有些难解的隔膜,横在那里。而刘恒忙于朝政似乎就更加对他难以顾及,今天这样的情境,我们都有责任。
  刘恒黯然的长叹,他也无力再说出其他的话语来安慰我。毕竟,那还是他亲生的儿子。门外有人高呼着,喧闹着,口口声声想要自裁。刘恒又是无言的叹息。那是贾谊么,听说是他带梁王上马的,只为了能跟一同狩猎的太子一分骑术高下,却岂料葬送了仅仅八岁的刘揖。还能怨恨么?还用自裁么?人都不在了,还做这些给谁看?是他早早离世的母亲么?还是给悲伤中的帝后?“叫他安静罢,怪不得他,退去罢!”刘恒的声音苍老了十岁,这一句更是用尽了力气。
  能说出怪不得他已是太难,人总是要把错误推给别人,只有刘恒才能将错误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摸索着牵过他的手,无声亦有泪。五月初一,大殡。血浓于水的一切也只能由盛大的仪式来宣告。揖儿先去了灞陵,就在那恢宏磅礴之侧苍郁松柏之间,他第一个先入土为安。
  他脚下是方圆十几里的草木,四下更是旷野千里的无垠。也许皇子如他也是幸运的,至少能随父亲陵墓相伴。可是身为皇子他又是不幸的,不幸到出殡当天连母亲都没有在场。我被璧儿搀扶着,握起他墓碑前的一把黄土。人世间最干净的地方,哪里还能比过这黄天厚土?从前我向往浩瀚天际,如今看来却是错的离谱。去吧!揖儿你即便无法于母亲葬在一起,但记得到那边后仍帮我问好,问问她在那边可好么……
  文帝十一年,梁王刘揖堕马身亡,赐谥号怀,史书称梁怀王刘揖。其太傅贾谊自责,闭门思过,不出年余,郁郁而终。文帝十四年时,我召见了一个世间难得的女儿家。“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续,虽复欲改过自新,其道莫由也,终不可得。妾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璧儿轻轻读着,读到最后甚至有些微弱的哭意。我点点头,淳于缇莹确实是个好女儿,胆敢上京进谏,非一个孝字可以夸赞了。
  “缇莹,那本宫问你,子女眼中无父母的不是,你又怎么能光凭你认为说你父亲好呢?”我微笑着询问,虽然淡淡却仍是慈蔼可亲。“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子女眼中父母是天地,孝为还恩。但是并非盲目了双眼,”
  “大胆!”璧儿一声断喝,震荡了空寂的大殿。我一回手,仍是笑着说:“接着讲!”缇莹似乎也发觉提到了不该提的字句,她顿了一下后,又复说:“子女虽孝却仍能分辨是非,父母之错,也存在心中,不说不等于糊涂。只是民女确认父亲为医时,恪守医德,耿直不阿。若是民女一人说,难抵悠悠众口,可是连同齐属境民都是如此,证明了父亲的清白,请皇后娘娘明察!”
  “嗯,即便如此,你又凭什么认为圣上就该免了你父亲的罪过?”其实她的谏书中已经说明,再问一次是因为我想听听她怎么解释。“圣上入主以来,圣德仁厚,百般与民休息,轻徭役,减赋税,十年生聚,万民感恩,这是大汉成定以来从未有过的安逸。如今民女上谏是相信我主并非不想废肉刑,而是忙碌于朝政之中无暇顾及,今有契机,当可以行天下之大幸。”缇莹的声音并不好听,甚至还有一个嘶哑,也许是连日来的赶路过分劳累了。
  “说的好,圣上确实早有此心,不过能有你一个十几岁的女娃提出来,倒显得圣上有些愧为了。”我仍是笑着,却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喝起茶来。扑通一声,她跪倒在地:“民女不敢当,只是民女有一句话想问太后。不知道可不可以?”
  “哦?那你问吧!”我将茶杯递出,璧儿立刻起身接过。“此番父亲遭罪,他曾愤恨的说,养了五女,关键之时竟无一人可用。民女心伤,才愤而随父亲进京受审,民女想了一路,只想寻个明白人问问,女子就不能做事么?女子就无用么?如今仰望着皇后娘娘,更是想问一句,娘娘您可认为女人是无用的么?”她声声泣血,咄咄迫人,却是被我欣赏。
  抿嘴一笑,我颌首:“说的好,只是本宫想问你,别人说有用就是有用么?你所计较的有用如何,无用又如何?”她迟疑了回答,我却笑眯了双眼。她若是能领悟,便是真的难能可贵的聪颖女子了。
  半晌,她盈盈一笑,:“民女懂了,有用无用原本不在他人所想,自身去做了便能证明,莫要为了禁锢而不为,这才是真正的有用!”“好!”我拍手一笑,果然不错,心兀的一动,“缇莹,本宫想留你在身边,你可愿意?”
  这样好的女子,我也怜惜,若是在宫中,定能有些作为的,况且我还有私心,武儿今年也十四了,如今他被封了梁王,年后也要去属国执政了,身边我一直没有放心的人,我看缇莹倒是一个好女子,不若……虽不是王后,却也可以给个夫人的。“民女不愿意!”她低低的声音似乎出自心甘情愿。我不解,聪明如她自然知道这绝不是一次普通的挽留,能留下来,必然是我能许下的最好待遇。
  “民女不愿意,是因为父亲此次虽未遭受肉刑,却已年老体衰,随娘娘进宫,自然是难得的荣耀,只是民女仍担忧父亲无人赡养,所以不能领命!”她俯身在地,咣咣磕头。
  虽然有些惋惜,我却没有再说出为难她的话,这样纯孝的女子实在令人敬佩,若是今日我在老父身边,也会如此的。“好……你和你父亲回去吧!”再一扬手,我已依在榻上。璧儿起身将她领出,我命人送个信给圣上,加封缇莹孝女,请圣上亲笔赐字朱漆匾额,随他们父女返乡。刘恒欣然应允,墨笔朱匾成就了缇莹的女子有用。文帝十四年,淳于氏缇莹上书文帝,痛陈肉刑之危,上悲其意,乃下诏曰:“盖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为僇,而民不犯。何则?至治也。今法有肉刑三,而奸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薄而教不明欤?吾甚自愧。故夫驯道不纯而愚民陷焉。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毋由也。朕甚怜之。夫刑至断支体,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楚痛而不德也,岂称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岁中亦除肉刑法,并令监中囚犯不必黥劓。
  缇莹获上赐朱漆匾额,随父返乡,另于齐王五子,荣华盛也。
  情憾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的情感真的能那么分明的划清么?就爱你,不参加任何杂质,就恨你,咬牙切齿,谁有能说,爱不会衍生成恨,恨又不是爱的太深?
  大家54我哈,就是写完了,爪子还在痒,于是磨磨爪子,现在好了,大家接着看,当我透明!“娘娘,碧色的可好?还是海棠色的?”璧儿站在衣柜搭的梯子上询问着。
  我抿嘴笑了笑,我很少拿自己的盲目当成包袱,甚至每次穿衣服时,仍要璧儿报上颜色纹饰。双目失明并不意味着要混穿,这些讲究却还是必要着意的。只是此次礼遇,为的是大半年没进宫的长君。突然心生惆怅,他还不知道罢?若是知道了他会生气么?这些年长君一直安守本分,品爵也是一升再升。圣上的赏赐送到府邸,也常常会被他跪着拒回,一道辞表说的是自己无功无能,唯恐成为外戚擅权,满朝文武无不钦佩,这样一来窦后的贤名就又添了一笔,世人都说兄弟如此,全是长姐教导得方,却不知他负气在心不肯收。
  而最让人诧异的是他多年不娶,京城内外漫布的议论纷纷他却视而不见。
  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来他也老了罢?我对铜镜轻轻按着自己眼角的纹路,灰蒙蒙的眸子下,仍是什么都看不见。
  不知何时,我的眼角似乎不再如往昔平滑,也让我多了些介意。“娘娘,就穿这件杏红的吧,上面有些丝锦杏花,不算奢靡。”璧儿爬下梯子,喘喘的说。
  我深受抚摸,繁复的花朵密匝匝的开,却是这样冷清。抬手给璧儿,“就这件吧,发髻也简单些,不过是会自家兄弟!”“知道了!”璧儿先起身服侍我穿衣,随后又为我梳妆。我低头任她抚弄,心里却想着那个人。当年那次离去后我就再没看见他的模样,那时他还是邪佞翩然,如今可是会白发隐现?看不见也是好,至少在我心底,他仍是那般,思及此我无声的叹息,时至今日,我们都老了,再怅惘也不过如此捱吧!空荡荡的殿,漂浮着我喜欢的百合香气,他俯身跪倒在下面,我却依然看不见。寂静的岁月如逝水倒流,我淡淡将那悲欢穿过,只将此时与他凝定。一声微不可辨的叹息,却不知从我们谁的口中吐出。我无力从容开口,因为梗在喉间的话是那般难受,相隔这么远,我甚至不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那是我赖以辨别他人情绪的唯一来源,他却有意不让我听到。“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我心口一紧,手也轻颤。这低低的吟唱似乎不是人声,我微微转动着,向要听得更家仔细,那长吁短叹间,像足了一个人……“谁,谁在说话?”我笑着问。淡淡的笑,他慵懒的说:“那是臣弟给姐姐的鹦鹉,这畜牲很会讨人喜欢,常常教了他就会说些话儿,臣弟拿来是给姐姐解闷的。”“他还会说些什么?怎么一上来就是胡吣?”我有些责怪的语气。长君苍凉的笑,冷了我的责怪,“他确实在胡吣,浑说些不该说的话,浑到别人都不喜欢听了,自己还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在心里,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我霍然抬头,想要借助一些微亮能看清楚,看清楚他此刻的神伤,可惜,仍是看不见,如今我连光芒都看不见了。于是垂下头,淡淡的说:“哪里就不喜欢了,只是他浑说时候不知道,不知道危险就在别人手下。”沉吟半晌,他怅然的声音问道:“姐姐不喜欢这礼物么?”无力的冷笑,却是最伤人:“不过是只鸟而已,要多少有多少,你也少放心这样的心思,多想些其他。”我接下话题,只为了转到我最为难得地方。“其他?显大夫1只会玩鸟,还要什么其他?”他又变成了玩世语态,自嘲之下是对我刚刚话语的凌迟。“说来你也不小了,我们窦家还要靠你来绵延子孙,姐姐想为你做个媒!”我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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