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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会叫额娘和你失望的。”
  镇江府
  随皇上、太后参拜了镇江府闻名的金山寺。
  金山寺后身的佛堂。
  “四伯,给您请安。”
  “免礼。”
  “刚刚皇阿玛下旨,叫诸兄弟赋诗一阕。不知弟妹可愿意为我看看。”
  “恭敬不如从命。”
  “《听禅》?”
  “正是。”
  “四伯果不愧于‘四佛爷’之名,雅好禅意。”
  “佛爷不敢当,唯向佛、礼佛而已。”
  “幽斋人迹少,禅翼响疏林。大火方流序,微谅早托音。乍听分远近,欲觅隐高深。旦夕轩亭外,清机伴我吟。”我慢慢吟读。
  “何如?”
  “四伯韬光养晦,名曰听禅,而意不在此。”
  “哦?”
  “盛唐时,处士卢藏用隐居终南山,化身隐士,继而声名鹊起,终被朝廷征用,后位至宰辅。”
  “弟妹不妨直说。”
  “这首诗是要呈给圣上的,真正礼佛之人,将佛放在心里,而非流于笔端,更不会在如此功利的场合公开标榜渲染自己的拳拳向佛之心。倘若雪霏没有猜错的话,您是为了避嫌。”
  “何以见得?”
  “因为雪霏读过您的另一首诗,知晓您是个极有雄心抱负的人,绝非偏安浮生的礼佛之人。”
  “哪首?”
  “您的《答友》:笔健如锥世共称,开缄但觉雾云兴。深藏未许悬斋壁,直恐龙蛇带雨腾。您现在深藏于斋壁之中,并非困顿委靡,而是在静待,等待一个雾散云开、龙蛇雨腾的时机。”
  “这些年来,我传世的诗词虽比不得三哥,却也不少了。难得你独独记得它。”
  “其他诗作不过描摹四时风物、花鸟,倾吐禅机,怎能涵盖四伯的真性情。”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我正是看见杂书上的这一番话而发此感慨的,难得你竟有所感。只是,你从何得知我的真性情?”
  “得蒙不弃,四伯曾对我交过心。您坦言自己是一只草原之狼。”
  “对,今时今日,我仍然如此,以后也不变丝毫。我就是这样的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阿哥!”
  “我信四伯。”
  “你果然冰雪聪明,不愧是一只黄羚。”
  听他旧话重提,我莞尔:“黄羚跑得再快,究竟只是保身罢了;唯有狼,才是永恒的猎手。四伯这话到底是夸赞雪霏呢,还是自矜天赋?”
  “两者皆是吧。”
  沉默片刻。
  “无论如何,狼也有寂寞的时候,能得一知己读懂雄心,实甚不易。弟妹,你以后有难处,尽可以来找我,我向来欣赏聪明人。”
  “多谢四伯。”
  第二卷:风雨如晦,命途多舛。岁月静好,及尔偕老。 新居
  这次的南巡,一直行舟到了苏杭一带,五月中旬方才返京。
  中秋节过后,新成年的三位皇子的官邸即告竣工。胤禩和胤禟的府邸是左右近邻,都安在四贝勒府的旁边;老十的宅子坐落于西城什刹海南官房胡同一带,亦不算遥远。
  我在钟粹宫里收拾行装。惠额娘在一旁指点着,伤感不已:“老大打小就不在我身边,好容易把胤禩拉扯大又娶了媳妇,才一年半的光景,眼看着又要分离。究竟我前世造了什么孽?总也享不到含饴弄孙的福气,注定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安慰道:“额娘,搬离宫中是祖上定下的规矩,人住得远了心意还在啊!儿子媳妇总会常常进宫给您请安问候。额娘若是想霏儿了,叫宫里嬷嬷传一声,霏儿就过来了。”
  惠额娘又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就这样孝顺懂事……哦,宫里有什么喜欢的物件和用着称心的奴才,尽管带回新房去,额娘无不舍得的。”
  我道:“儿媳不能孝敬额娘东西已经有违孝道了,怎么好临去还牵上您的梯己爱物儿呢?”
  惠额娘又说:“你们年纪轻,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有个得心应手的侍候的人——特别是胤禩这孩子,打小在钟粹宫里养大的,这会儿贸贸然地住出去,只怕不习惯的多。你们屋里的大宫女,有两三个是我这几年来留心栽培的,调教得贤良稳重,伺候主子也妥帖周到,样貌亦很过得去。你不如带过去给胤禩收在房里,他多了几个服侍的,你也添个臂膀。”
  我心里不知怎的竟“咯噔”地一颤,面上倒是波澜不惊,依旧笑意融融地道:“这话霏儿也劝过爷,他倒不甚愿意。”
  惠妃笑了,用过来人明察秋毫的眼神瞧着我,说:“霏儿啊,这一年多下来,额娘看着你竟是个完人儿,可若硬要挑个短处,恐怕就是这一桩了——纳妾的事儿,哪有男人家不愿意的?只怕是碍着你的情分,不好提罢了。”
  我正窘得不知如何作答,只听得胤禩笑着从外间进来:“额娘,您和霏儿说什么私房话儿呢?您自从有了媳妇就不心疼儿子了,成日只寻着霏儿一处。”
  我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他刚刚下朝,已然脱下朝服,换上那件我早早预备好了的滚边绣金湖银丝的府绸单袍,腰间系着的浅黄龙蟠带子也是我昨儿个晚上绣成的。越发长身玉立,人也神清气朗。想到日后这些活计都有人分担了,忽然觉得心里针扎似的难受,再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惠妃道:“这不,正和你媳妇儿商量着挑哪个大丫鬟给你摆在房里呢,你就进来了,若已有中意的,尽管当着额娘的面儿说。”
  我头也不敢抬,只是死死地攥着正收拾着的一只银凤戏珠的香包儿,指甲深深地抠了进去,把香囊的料子都给刮破了。
  胤禩却似乎视若无睹,依旧不减笑意地对着惠妃:“额娘,霏儿这几日也总劝我呢。儿子说句不敬重的话,女人家到底不晓得朝政。这两年,九弟因着收宠纳妾,挨了皇阿玛多少不待见,教训了几回,都说他流连声色、不务正业、荒疏政事。眼见着九弟这光景,儿子怎么还能顶风而行呢?”
  惠妃愣了片刻——小时了了的阿九近来的确减了风头,便松口道:“也罢,额娘且给你们留着,过两年再说吧。”
  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我长吁了口气。只听得胤禩说:“还是爷贴心吧,若非及时搭救,现在你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哭鼻子呢!可得怎么谢我?赶紧端盘点心过来,亲自……”
  我道:“谢你?审你还来不及呢!怎么额娘说她前几年就给你预备下了呢?你们母子俩合着伙儿地算计我!”
  胤禩笑道:“真倒打一耙呢!也罢,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再碰上这样的情形儿,我就作壁上观,看最后……”
  话音未落,我的泪珠子早已掉下来了:“对,总还有下回,横竖是个不痛快,纵然一时拦下了,又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拖着日子罢了……”没等说完,嘴巴已被封住了,我挣扎着要再出声,却被他合人一抱而起。
  半月之后,八贝勒府
  入夜,我蜷在胤禩怀里,轻问:“爷,你可睡着了吗?”
  胤禩眼皮不眨地道:“爷睡着了,还梦见了一个绝色美人。”
  “你?!”
  “她和宜母妃是本家儿,二月半的大雪天生的,这辈子就赖上我了……”
  “爷,人家跟你商量正经事儿呢!”
  “什么?”
  “从前在钟粹宫里,一切都照着额娘的老规矩办,现在咱们独立成家了,我想着明儿个新立些家规,另外,爷身边的内监、宫女儿原先都吃宫里的钱粮月例,我也不便经手。现在既已划成咱们的奴才,霏儿可管得?”
  “爷都归你管了,还有什么管不得的?”
  次日,我便召集了近百口家人、奴仆,一同定下了家规。
  “从今往后,大家便都是八贝勒府的人了,务须同心同德,齐心协力。常言道:家和万事兴,我也盼着大伙儿能够拧成一团儿,合力把这个家操持好了。”
  “所有的家人,一律不再分出身。无论是爷身边的旧人,还是我陪嫁过来的娘家人,亦或是皇上新分给贝勒府的包衣,通通按照各自现在的职责来工作,月例和其他待遇也都统一发给。管家每月五十两银子,贴身侍候的大嬷嬷十八两,寻常嬷嬷、大丫鬟、管事十两,小丫鬟、小厮四两……”
  “每人逢到生辰都来我这边请个安,自会有半月月钱的赏赐。婚丧嫁娶的赏银按照……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绝不滥赏无功之人,亦不会枉罚无辜。”
  “一应开支皆须报账,交由顶头儿的主管开单子,方可到账房支钱。顶头儿的主管再将账目誊写清楚,交给如意嬷嬷,由她每月汇集出总账,交给我过目。账房也要理出记录送来。我两下里细细比对,若有一处账目不清,顶头主管担首份责任……亏空二十两以上的便逐出府去,不再算作八爷门下的包衣。”
  ……
  又花了好几日功夫一五一十地核对清算了我的陪嫁田庄和胤禩新赏赐的皇庄,明确了它们的位置、面积、人口、收成,定下了新的庄园人事管理。
  陪嫁的和宫里带出来的穿戴、首饰、古董、玩器、字画等等也一一登记造册。
  就这么着,新居的第一个月忙忙碌碌地度过了。
  一天,胤禩与我说:“明日要请几位要紧的汉臣文人来府里做客。霏儿,你头一回以主妇身份款待嘉宾,可怕不怕呢?要不要我早些儿从吏部衙门回来,给你坐镇,充个定心丸?”
  我笑道:“爷且安心吧,霏儿什么时候坠过您的脸面!”
  次日的晚宴。
  女人是照例不能参加宴席的,我静静地立在饭厅的窗格外,侧耳细听。
  “福晋说,这道‘太湖船点’是专为秦事中准备的,只是时间仓促,也不知做得地道不地道?”拂琴照着我的吩咐恭谦地说。
  一个老儒的无锡口音响起:“道然在京三十余年了,一直未再尝过家乡甜点,今日他乡遇故知,不可错过,不过错过!”笑呵呵端详了一番,道:“瞧这模样,花卉瓜果、鱼虫鸟兽皆有,老夫倒不知挑哪个好,有些下不去手!”终于捻起一只,尝了尝:“妙极,妙极,这馅心的荤、素、咸、甜恰到好处,府里一定聘有正宗的无锡厨子!”
  接着,是上给祖籍苏州的上书房何焯师傅的冰糖碧螺虾仁,上给松江籍的户部尚书王鸿绪大人的红烧五味蛔鱼,上给扬州籍的郑居士的清炖蟹粉狮子头。而压轴的主菜,则是敬给今日的主客,李光地大学士的福建名肴:菊花鲈鱼与八珍佛跳墙。
  饭后的一干小吃,皆选择福建的小巧精致的鱼虾制品点心,配上茗香四溢的碧螺春。
  嘉宾们济济一堂,无不怡然自得、谈笑风生,至晚方散。
  入夜,我笑着问胤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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