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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反而透着一种温和,又如渊池古井,深不可测。子虞不知那目光是不是看向自己,只觉得他随意一扫,就移开了。
  子虞悄悄吁了口气,不知为何,心里七上八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等了许久,日影西斜,罗云翦才姗姗来迟。子虞站在花丛边,定定地看着他,明净直率的目光让罗云翦不敢直视。
  “哥哥就是有这种心思,也该提前让我知道,”子虞扯起嘴角笑了笑,甚是苦涩,“连兄妹之间都不能坦诚,在这宫里还有什么意思。”
  罗云翦声音沉稳道:“不是不让你知道,而是不能让其他人瞧出端倪……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叫人看出来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子虞摇摇头:“哥哥怎么比我糊涂,后宫这么多女子,想要尚主不计其数,可是真正成功的能有几个,其中凶险万分,我们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凭什么去在这风口浪尖争夺。”
  “就算只是孤注一掷,难道不值得我们去争一次?”罗云翦眼睛一亮,眉目间豁然开朗,“以卑微之身尚主,后有滔天权势的,史书并不少见,妹妹你哪样不差,为什么不能一试?”
  子虞没好气地说:“我还想平安活下去,不想为了摸不着边的权势富贵糊涂丢了性命。”
  罗云翦看了她一眼,眸中一掠而过的精芒让子虞心惊,他缓声说:“与其这样庸庸碌碌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
  子虞错愕不已,口微张,却发不出声来。
  罗云翦拉过她的手,手掌上有长期握剑挽弓的粗粝茧子,微微刺痛子虞的皮肤,可她觉得心里更痛一些,垂头不语。
  “子虞,如果父亲还活着,家中的兄弟自有依靠,沙场建功,朝堂封侯不在话下,而你们姐妹,应该在闺阁里无忧无愁,等着那些王孙贵胄上门提亲,那时你该忧愁的不过是衣饰妆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地过活,”罗云翦想起了过去,连连苦笑,“若是哥哥现在有权势有能力,也该拼尽全力为你觅一个如意夫婿,让你不必瞧人脸色,埋没在这深宫里……”
  子虞打断他的臆想:“那也不必谋求尚主,哥哥有才华,自有出人头地的时候。”
  罗云翦摇摇头:“没有权势依靠的才华,能有什么用呢?就算有这么一天,那时候你不是没落到小门小户,就是在侯门朱户里小心翼翼地度日……文嫣呢,我们与她永生永世别想再有见面之日。”
  子虞被他说得怅然,喃喃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我们不会一辈人看人脸色生活,”罗云翦灼灼地说道,“若有一日,你在内宫,我在朝中——我们一定能重整罗家,就在北国!”
  他说地很轻,只有两兄妹才能听见,却好像雷霆一般打在子虞的心上,携着风暴万钧,让她反应不及,她眼前仿佛晃过了许多张脸,恍恍惚惚的好像都是亲人,又似是而非,不像自己认识的,可每一个都在问她:
  你甘心吗?
  与其这样庸庸碌碌地活下去,不如轰轰烈类地活一遭。
  她的脸色平静下来,对哥哥轻声说:“让我再想想吧。”
  回宫的路上,西头已经躲进墙里头,瞧也瞧不见了,只有半天的晚霞,五彩锦缎似的铺成开,子虞走着,正好站在那片彩云下面,她想——宫里这么多想要出头的女子,她也终于成了其中一员。
  正文 第十七章 (一)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2-11 10:15:32 本章字数:2742
  第十七章
  子虞回宫时,已是上灯了。
  风忽的就大了起来,隐隐有啸声,仿佛远处跟着千军万马,檐头铁马叮叮当当地乱响一气。宫前挂着八宝琉璃灯,微黄的一盏,也在风中摇晃,灯光中像蒙着一层轻薄的纱,被风刮地猛了,灯火就从寂静的殿宇琉璃上一掠而过,真真是浮光掠影,变幻莫测。
  子虞看那宫灯,就知道今夜皇帝来了,她避开正殿回到住所,房里点起了灯火,朦胧地在窗上泛成一团光影,穆雪托腮坐在桌前,专心地想着心思,竟连她回来了都不知道。
  等穆雪发现房里多了个人影,轻轻“呀”了一声,“你回来了?”复又嗔怪她,“到底去了哪里,等你好半天了。”
  子虞看着桌上的烛蜡,累累地堆起,看起来倒真是时间不短,微微笑道:“什么事呀?”
  穆雪又突然沉思起来,神色复杂,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我今天也不知是……唉,你知道今天我遇见谁了?是晋王殿下,在交泰宫吹了一首笛子,真是好听极了。世上竟有这种人,文武双全,模样又好,还出身皇族……真是挑不出一点差的来。”
  她这样的嘀哝,不像是说给子虞听,像说给自己听的,说完脸上已是红云一片。子虞自己心里头也是乱成一片,没有细听,随口应和两句。两人相对而坐,却是各想各的心思。所幸穆雪也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她说了一会儿,自觉地尽兴了,又勾起了无限的心事,层层地压在心头,侧过脸来对子虞叹息:“想这么多其实也无用……我们不是能自己做主的人。”
  子虞见她又喜又哀,劝着她去休息。
  第二日起来梳洗时,有宫女来传,说穆雪病倒了,下不了床。子虞微诧,不等她去探病,绛萼急匆匆地赶过来,把一个手掌大的香木匣子给她,说道:“她啊,病的真不是时候,这是她今天要送去给交泰宫的,我这里脱不开身,只好劳驾你啦。”
  子虞问:“这是什么?”绛萼笑道:“我哪知道,平日做这个的,不都是穆雪。”子虞心想左右无事,应承了下来。
  子虞来往交泰宫也不是第一次,接引宫女都是认识的,轻车熟路地将她引到后园。交泰宫的前面开阔而宏大,种着槐花,此时已经谢光了。后园修着一片竹,依旧碧绿青翠,在这万物凋谢的季节很是显眼。
  子虞张望了一下,说道:“今日娘娘真有雅兴。”接引宫女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唧地笑了一声,不答话就走开了。
  子虞从南国到北国,在宫里也待了快两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今非昔比。一瞧着宫女的神色,便觉得不对,心里突地就窜起一丝不详。竹林中不见人影,越发显得寂静,风过竹林,沙沙地响,层层叠叠的像波浪。
  子虞只觉得不对劲,皇后的宫中哪有这样无影无声的时候。她心慌了一阵,想起手上还有一个匣子,心思一动,索性打开匣子看个究竟。匣子里垫着一方丝帕,上头搁着一块玉佩。色泽近白,触手生温,花纹细腻却瞧不出路数。她又拿起丝帕,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一句“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字体娟秀,出自女人之手。
  子虞如遭雷亟——这分明是定情的信物,要来竹林的不是皇后。
  她的心扑扑地乱跳,慌忙把东西扔进匣子,一看周围没人,转身就走。今日交泰宫人迹稀少,她走地又急又快,绕出竹林,环廊,一路上只碰见几个宫人,倒没有人上来查问。直走到眼前豁然开朗——已来到偏殿前。她一口气都未歇地走来,这才松了口气。
  子虞拿着这个匣子,犹如捧着一块烙铁,恨不能将它远远地扔了。举目一顾,就瞧见有个人影向后园竹林走去,身材魁梧,一看就知不是普通宫人,她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延平郡王。
  心里又是惊又是冷,子虞恨恨道:在一起也有两年了,不能说是情同姐妹,可万没想到被利用的一天这么早就到来了。
  她来不及多想,只求快离开这里,心里盘算着遇到外面接引的宫女该怎么找个借口。低着头边走边想,又觉得什么借口都有破绽。
  “回避!”前面有人尖嗓子嚷了一声,把她惊醒,猛地一抬头,不期然撞进一双幽深如夜的眼眸里。
  晋王睿定带着一个随侍的宦官站在偏殿外,刚才呼回避的正是那个宦官。眼看子虞愣着不动,那宦官眉一竖,就要说什么,被睿定拦住。
  “女史,”睿定笑着瞧她,“出了什么事?”
  子虞本来是满心的为难,看到他的一瞬间,不由地就心里一松,对着他深深一拜:“殿下,奴婢今日本来替娘娘来送一样东西,可到了这里才发现只带了空匣子,怕皇后娘娘责罚,所以赶着离开。”
  睿定一听就心领神会了,蹙眉道,“皇后娘娘正在休息,不便打扰,我也正要离开,女史,你为我带路吧。”
  子虞听到“为我带路”这句话,就想起在东明寺时的情形,心里一暖,看向睿定,恰巧睿定也看了过来,目光稍一碰到,子虞脑子一片糊涂,心跳乱了章法,忙垂下头去。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红了,刚才那些忿然气恼消散了大半,心里隐约想到,有再多的不如意,碰上了他,总是一大幸!
  晋王是成年皇子,不能在宫中随意走动,子虞领着一路走到九华廊,宫门已近在眼前,她望了望,转身对睿定一拜,这就要告辞。
  睿定却突然拦住她,温和地说:“陪我说说话。”说完也不等她答应,就走到一棵桂树下的青石旁。随侍的宦官已经机灵地走远几步,背过身子,似乎为两人把风。子虞看见这情形,心跳又加速了几分,走到睿定的身后几步站定。
  “干什么,”睿定眸子里藏着促狭,“怕我吃了你吗,站这么远。”他作势要去拉她,子虞忙走上两步,轻轻提醒:“殿下,宫中最是人多口杂的。”
  睿定看着她,慢慢敛去笑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子虞道:“记得,还是在南国,殿下为我姐妹带来了兄长的消息。”睿定眉峰微挑,声音放缓道:“那次见你就觉得不是宫里的人,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藏不住心情的人。这事已经过去近两年了。可今日的你,又让我想起当时的模样了。”
  子虞承受不住他眼中的专注,微微别过脸,说道:“奴婢也记得,当时又惊又慌的。”
  睿定仿佛想起了什么,唇角的微笑变地温柔起来:“虽然慌乱,可总叫我事后回想起那个场景。你大概是不知道,当时我以为树上开了一朵花,这才寻过去的……这之后,又在欣妃娘娘的陪嫁随行中见到你,那次行刺,慌乱中带着你逃走,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在昏过去时就听见你在哭,脑子很沉,却被你的哭声吵地不能安睡,心里想着,醒来后要躲得远远地,省的让你的大嗓门给搅得没有安宁……”
  正文 第十七章 (二)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2-11 10:15:32 本章字数:3205
  子虞也想起那个情景,当时的六神无主,此时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脸上红通通的,忍不住露出微笑。
  “子虞,”他轻唤她一声,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怕惊跑树枝上的小鸟。可子虞依然被惊到了,她睁大眼,心像锣鼓一样地捶着,神色慌乱一点不亚于当年,“殿……殿下。”
  睿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着一片晕红慢慢蔓延到她的脖根处,衬地肌肤越发白皙,犹如雪上红梅初展。她微微低着头,从下颚到眉眼,线条柔和,像是丹青名手用笔墨勾勒出的画中人。他心中砰然一动,握住她的手。
  子虞惶然想抽开,手上捧着盒子,却怎么也避不开,脸颊上的红几乎就要透出皮肤来了。
  睿定不容她挣扎,突然问:“难道你在南国定了亲了?”
  “当然没有,”子虞心慌意乱时脱口而出,又道,“就算有文定,现在也不能作数了。”可添了一句又觉得自己画蛇添足,有欲盖弥彰之嫌。
  睿定笑道:“那你择夫可有什么要求?”
  子虞已是羞无可羞了,反而生出勇气,抬起头瞪他一眼,心里原本有那么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睿定没等她细想,又说:“我的姓名身份你都是知道的,四年前,我府中原是有王妃的,她身子不好,嫁过来没到一年都殁了。府里上下都懒散惯了,正是缺个主子管教他们。”
  他的详细情况子虞其实都是知道的,在南国学习时就了解清楚了,可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里禁不住有些甜意,听到他最后一句,她佯装恼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睿定笑了笑,一双狭长的凤眸里仿佛盛进了日光千斗,灼灼地看着她:“我在东明寺的时候就想和你说,这宫里不适合你,如果有机会,我带你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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