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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足无措地看着从被子里钻出来的小不点。
  回头往门口看了看,怎么送个碗要这么久啊?雷钧之起身往床边挪去。
  雷声和大雨声盖过了小宇的哭声,以至厨房里的施丽和谷铭毅都没有听到。
  “再哭我就杀了你!”雷钧之当然不敢这么做,却只能这么干巴巴地威胁哭泣中的小宇。
  “哇啊———!爸爸—爸爸—”小宇是个敏感的孩子,耳边被这么低沉阴森的声音威胁,小身子不自觉地打了个战栗。
  “我说真的,数到三,你要是再哭,我真的会杀了你!一——二——三……”
  小宇的哭声被掐断一样,瞪着泪花闪烁的黑眼睛看着上方面无表情的雷钧之,满眼惊恐。
  雷钧之点点头,很好,总算不哭了,然后慢慢地放开掐在小宇脖子上的大手。
  眼前脆弱得一根小指头就能杀死的小不点一口气憋在了喉咙处,雷钧之不得不啐骂自己一句找事,把小不点提出被子,在他的背上狠拍一下,这才把憋得脸色发青的小不点拍出声来。
  眼泪从小宇的眼角线珠般落下,就是没有哭声再出来,看来是被雷钧之吓怕了。
  刚把小宇提起来,雷钧之就暗叫不好,这软绵绵还带着奶香的小不点让他放回被子里不是,不放又不敢抱起来。
  “你在做什么?!”
  门口处传来的一声厉喝让雷钧之一下回头,脸上表情讪讪的,说:“他醒了,哭。”
  谷铭毅看清了自以为是的实际情况后,脚步加快走上前,一边接过雷钧之手上提着的小宇,一边道歉:“雷,对不起,我以为……”以为什么也说不出来,但是有一瞬他从雷钧之的身上感受到了冷冽的杀气。
  “没事,是雷响。”雷钧之瞟过小宇的脖子处,见到没有什么痕迹后,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处。
  “爸爸。”可怜受了莫大委屈和惊慌的小宇还不能流利说话,也就告不了掐他脖子给他压迫的男人的状,只能抽着鼻子,埋进自家爸爸的怀里,弱弱地唤。
  “乖,不怕,爸爸在这里呢。”谷铭毅轻拍着小宇的背,柔声哄着眼泪含含的小宇。
  小宇有口难辩,只能往自己爸爸的怀里猛钻,以躲避那个掐他脖子的男人给他的压迫感,可越是钻,背上如芒在刺的感觉就越重,但他又说不清楚这感受,只是身体很冷,像是冬天洗澡前被妈妈脱了衣服的那一刹那,冷得全身寒毛都竖起来。
  “你太惯他了。”雷钧之眉毛凛了凛,语气不耐却又用非常平稳的声调说。
  谷铭毅当然是听不出雷钧之话里的某种酸意和冷意,反倒是笑呵呵地低头在小宇的脸颊上印上一枚口水印,说:“这是我的宝贝,不惯他惯谁啊?”然后双手举起小宇,不顾雷钧之在场,用嘴吸去小宇眼角的泪,“爸爸的宝贝,不怕打雷哦,那是天上的雷公公在打妖怪……”
  小宇最喜欢被自己的爸爸撑高高,明明怕着屋里的另一个男人,但也很快忘记了那个男人,眼泪都还在黑眸中闪呀闪,嘴角就已经咧开,“咯咯”地笑出来,肉乎乎的小手在每一次撑高时,还会朝空中抓一抓,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等着他去抓一样。
  雷钧之坐回凳子,看着年轻的父亲与幼儿嬉闹着,给人以纯朴憨厚的眼神有一霎变得非常冷厉阴沉,但在施丽端着洗好的苹果进来时,即刻恢复如常。
  “阿毅,你怎么又跟小宇这样玩了?不要玩了,过来陪你朋友吃苹果,我去做晚饭。”施丽看着“玩疯”的父子俩,给了雷钧之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轻声对谷铭毅说。
  “那个,不用客气。我很羡慕你们一家呢。”雷钧之憨憨笑着说。
  ——————
  之后一段时间,谷铭毅多次邀雷钧之到家里来,把他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每每都热情招待。
  然后有一天,谷铭毅再去工地上班时,工地被封了,原来,工地出事了。
  谷铭毅看看工地外面的一群愁眉苦脸的工友,又看看被封起来的工地,傻眼。
  “出什么事了?啊,你们有看到雷吗?”谷铭毅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雷钧之,着急地问着平时一起工作但不怎么热络的工友。
  “雷?是那个整天都闷不吭声的小伙子吗?他前天向工头辞工了。哦,小谷你不知道,因为你那几天太辛苦,工头不是让你休息一天嘛。”大家都不想说话,满面的愤怒和茫无头绪,但还是有一个工友好心地解释给谷铭毅听。
  “早上我们来这里就封了,工头告诉我们说老板出了点事,他现在去老板那里了,叫几个保安拦着我们不让进去。”
  只要有人一说开,都七嘴八舌地围着谷铭毅说。
  “老板出事,工头叫我们放心,肯定是借着去老板那边看情况走人了。”满腔愤怒的声音。
  “那个,我们要不要报警?”怯懦无措的声音。
  “老板在哪里?我们自己找去!”强硬激愤的声音。
  “听说老板携款逃走了,所以这里才做不下去了?”
  “不是的,我刚才偷偷问工头,工头说老板被人杀死了。”
  “现在怎么办?在这里等吗?”
  “那我们辛苦几个月的工钱找谁要去!?”
  “我们冲进去,拆了里面!”
  ………………
  谷铭毅听到这些话,心里同样有愤怒,只是在家休息一天,辛苦做了两个月的工地突然被封,工钱却未结一分钱,似乎谁都会愤怒加无绪。但是他更担心的是雷钧之,幸好他辞工了,应该结工钱了吧?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
  突然,有人激动地叫出来:“电视台真的来了!”
  谷铭毅抬头往那边看去,一辆采访车刚一停稳,就下来拿着话筒和扛着摄像机的电视台工作人员。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面挪动脚步,避开小跑着冲过来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心想,虽然对工地莫明被封有点蒙查查,但若是有了电视台出动,两个月的工钱应该很容易到手了。
  所以,谷铭毅趁着工友都往话筒前凑去诉求时,溜之大吉了。
  果然,过了两天,工钱到手了,也确认了工地老板是被杀,不过凶手还在追查当中。
  结算了工钱回来的谷铭毅叹息着跟施丽说着话,施丽正坐在屋檐下做着手工,回话说:“人生一世,最紧要一家人和乐平安,就算有钱,每日心惊胆颤过日子有什么用?”
  谷铭毅轻嗯一声,俯身捧过施丽的脸吻了吻她的唇,说:“无论多辛苦,只要回家看到丽的和宝贝的笑容,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施丽的脸颊上飞过一抹红色,嗔了谷铭毅一眼:“阿毅。”
  ————————
  谷铭毅没有想到没过多久就再见到雷钧之,但是他没有一点再见雷钧之的高兴,并不是再见面时雷钧之给他完全不同的面貌和气质。
  而是对正为了自己宝贝儿子出事而焦头烂额的谷铭毅来说,雷钧之变化最大,出现得最不寻常,也没有心思多考虑,他想到的只是,能凑到钱让小宇治病,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雷钧之的要求。真是应了某些穷途末路之人所说,为了钱就算去杀人放火也不怕!何况只是做一天的司机!
  可谷铭毅万万没有想到,当他坐上雷钧之准备的那辆车的驾驶座时,就再无回头路,再回首已是物是人非!
  85、番外四:憾
  当衣片从指尖擦过,谷铭毅感觉到自己的眼瞳急剧收缩,呼吸和心脏俱时停顿,应该说,全身的所有机能都停止了转动,除了眼睛还能清楚地看到。
  看到捧在心尖上的宝贝离自己“越来越远”,还是用着无比信任的眼神望着他,清澈墨黑的眼里还是一直漾着至美至纯的笑意……
  看到恨不能给他整个世界的宝贝在自己没有接住时,眼里微微闪过的一丝疑惑,然后伸高小手要抱住他却狠狠地撞到地上……弹起……
  看到宁愿自己痛也不愿宝贝哭泣的宝贝瞬间涌出眼泪,张开上一秒还笑得口水晶莹、下一秒却变得发青的嘴唇半天才哭出声音时……
  谷铭毅感觉到停顿的心脏似被什么大力揪呀揪呀,痛到无法呼吸。
  或者,不是宝贝半天才哭出声来,而是自己脑袋发懵,耳朵失聪了。宝贝为什么会躺在地上哭泣?谷铭毅真的有一瞬想不起来,但很快就记起了,是自己。
  是自己没有接住自己的宝贝!
  谷铭毅不想为自己找理由,不想说自己的身体太累,头晕了一下。
  这不是理由,以自己的身手,以自己看成命根子的宝贝,就算累极,也不会接不住。
  ——但是。
  他失手了。
  然后脑海里猛然记起了小时候初学武术时,父亲对他说的一段话:学武术为强身健体,间或助人为乐;万事不可逞强,包括身体……小毅,你有武学天分,可你的身体因早产而会对你以后产生某种不好的问题,所以,你要记住,不要让身体超出身体本身的承受能力,不然……
  不然怎么样,他记得那个时候父亲停下口没有说出来,只是用着淡淡忧愁的目光看了他好一会,才转回严肃的表情教他武术的起步。
  现在,他知道了父亲那句未说出口来的担忧。
  —————
  “啊——!”
  从外面买晚饭菜回来的施丽一推开小院门就听到小宇的哭声,初以为是睡觉的小宇醒来没有见到她而哭起来,但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喉咙一紧,手中提着的菜篮子“啪”地一声落地上,里面的菜全撒了出来,滚落一地。
  谷铭毅猛地清醒过来,回头怔怔看了施丽一眼,再转回头,眼睛通红地看着地上哭声越来越嘶哑越来越微弱的小宇,抖着身体慢慢地蹲了下去。
  两手想要抱起小宇,却怎么都不敢触上去,很怕很怕,怕一碰触上去,他的宝贝就不见了。谷铭毅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
  他深呼吸一口,强自镇定失速的心跳,干涩的喉咙对身后呆愣住的施丽说:“丽,别过来碰小宇,去打电话叫医生!”
  “小宇?小宇他这是怎么啦?为什么他会躺在地上?为什么有血流出来?”施丽知道该立即转身跑外面去打电话叫医生,但是她的脚似生根了,打着颤软得挪不开脚步。她其至不知道谷铭毅怎么今天居然这么早就收工了,还在她买晚饭菜前陪着不知怎么提早醒来的小宇玩。
  男儿泪滴在颤动的手上,谷铭毅迅速抹去模糊眼睛的水雾,仔细地用眼睛检查小宇的状况。
  “……对不起!丽,妳不要问,去叫医生!”
  沉重而严峻的声音让施丽蒙蒙的脑袋一下清醒,确实,现在不是问这些事的时候。这样一想,身体的力气似乎都恢复一些,脚尖慢慢后转,然后,越来越快。
  ————————
  谷铭毅衣服皱巴巴的,头发蓬乱,眼睛因伤神缺觉而赤红一片,胡茬从他苍白的脸上冒出来,显得他整个人糟糕至极。
  他坐在走廊的角落里,垂在身侧的手里紧紧地攒着一张催款通知单,要是今天下午五点前没有交钱,那么,医院会停止用药,若是再来一张,那就不止不用药那么简单了,而是让他们出院。
  谷铭毅目光愣愣地看着门边左下角的一块脱落漆斑而露出来的暗灰色,总觉得那暗灰色的形状很像小宇额角的胎印,然后就能想起小宇笑逐颜开着软声叫他爸爸的样子。
  想到这里,心脏一痛,痛得他不得不捂住胸口。
  他的小宇,从三天前送来医院就没有醒过,医生说小宇的左脚骨折还算是小事,最主要是头部的伤和内出血。
  但是这所有的前提是,他得交足住院费和接下来的手术费,不然很抱歉,医院不是慈善场所,没交钱就不会接着治疗。
  只是三天,他和施丽把家里所有能翻到的钱,哪怕是一角的一分的,都翻出来了,却还是只能维持小宇三天的住院费。
  他想过去找人借钱,但在这里,除了跟黄叔一家较熟,他甚至想不起其他人的名字,叫他如何能开口?何况黄叔家正准备自己开个小店铺,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从来没这一刻的深刻认知,钱是如此的重要!
  如果现在谁给他一笔钱让小宇治病,要他的命也在所不惜!
  ——
  “阿毅?”
  面容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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