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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别的事。”语气有些生硬,话说完,脚步也开始加快起来。
  身后没有听到方仲威的声音。
  九卿心里一冷。
  她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慢待自己……
  如果说钱夫人,江五等人对自己不好还可以借着精神胜利法催眠自己,心里总寄着一份希望,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脱离她们的身边,所以对她们的态度并不介意。但是方仲威就不一样了,他昨天对自己坦露秘密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经把他当成了真正的朋友……即使做不了夫妻,她也想把他视为能够谈得来的朋友……最起码,自己将来一半的自由都维系在他的身上,跟他搞好关系,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把大半的自由抓在手里。
  所以,从心里往外,她是真心希望能够跟他交朋友的。
  可是想归想,如今遇上方仲威这么一副态度,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小小的委屈和失望。
  她向门口走着的身影不由就有些萧索。宛如被秋天霜打的落叶一般。
  刚刚走到门口,尚未来得及掀帘,就听方仲威低沉的声音在身后说道,“我出去一会,如果晚饭时回不来,你就自己去娘那里吃吧。”虽然还是平平淡淡的,但是较先前已有了不少温度。
  他是在向她交代行踪?九卿心里一喜,讶异地回头。就看见方仲威面色已经缓和不少,在接触到她的目光后,还微微对她点了点头。脸上甚至带上一丝苦涩的笑意。
  是苦笑?九卿努力眨了眨一双如水的大眼睛,再对上方仲威的眸子时,他已经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平淡。一切都船过水无痕。
  也许是错觉吧……九卿狐疑着回了西侧间,青楚已经为她铺好了被,三姑两个人正在说话等着她。
  看到她进来,青楚急忙命人端了沐盆,服侍她卸妆洗漱完毕,才和三姑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这一觉九卿睡的极其香甜,到申正起来三姑青楚又重新帮她上了妆,等到申末方仲威还没有回来,便自己一个人带着青楚去了上房。
  吃完饭再回来时已经酉末,方仲威还是不见踪影。九卿想了一想,吩咐在方仲威房里值夜的南屏,“先炖好醒酒汤在熏笼上焐着……”又特意叮嘱她如果方仲威喝了酒,就小心伺候着,待他睡下再过来回青楚一声。
  南屏一一答应着退了下去。
  这个南屏就是九卿在江府里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回来后九卿问了她的名字,她回九卿说叫“三儿”。九卿嫌这名字太过大众化,又问了她本家的名字,才知道她叫孙南屏,于是便以本名称呼了她,把她派到方仲威的值夜丫头当中去。
  九卿刚刚洗漱完毕准备上炕睡觉,就听到外间值夜的冬梅惊呼道,“将军,夫人她已经睡下了。”接着就听到门口乒乒乓乓的一阵声响,好像是花架案几碰翻了的声音。
  冬梅是今天刚刚调到九卿房里来的,不明白上屋里的规矩,因此说话的声音不免有些高。
  也幸好她这一声惊呼,九卿急忙顿住了身形,青楚慌张地把刚刚脱下来的大袄又披回到九卿的身上。
  刚刚把胳膊伸进袖子里,就见夹絮的红绸软帘掀开,方仲威一身酒气地大踏步走了进来。九卿一惊,急忙拢了衣襟,从青楚的手里接过带子紧紧把大袄束上。
  方仲威脚步微跄,一手扶着靠门边的梨木花架,一边眯着眼睛吩咐青楚,“你先出去。”声音里透着一点点的僵直,看起来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
  青楚瑟缩一下,扭头去看九卿。
  九卿微微对她点头,轻声吩咐,“你叫南屏把醒酒汤端过来……”又转头对方仲威道,“将军快请坐下吧……”一边说着,一边起步去为他铺椅袱。
  青楚见了急忙抢上前去帮忙,九卿趁机低声对她说道,“你出去吩咐厨房备点热水,没准将军一会睡前要沐浴一下。”说完,轻轻皱了皱眉头。方仲威身上的酒味实在太过浓重,他这刚一进来,整个屋子里的暖香就被他夺去了味道。
  青楚讶然,抬起漆黑的眸子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快速退了出去。
  方仲威走到太师椅上斜斜坐了下来,一手支在扶手上以掌背撑着头,一手扶在八仙桌上在上面胡乱划拉……九卿看了忍不住道,“将军是不是想要喝水?”说着她对门外吩咐,“快给将军送一盅温茶来。”
  外面有人答应着脚步匆匆地离去。
  方仲威抬头看了看她,突然说了一句,“头疼。”然后便撤回那只扶在八仙桌上的手,坐直身体狠狠在头上捶了起来。
  暗黄的灯光下,九卿看清他眼底布着条条的血丝,神色中的疲惫,又好像年三十那天刚回来时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样子。
  难道他有什么心事?
  还是为了朝廷之事烦恼,抑或是抓了大司农后皇上对他行了卸磨杀驴之事?
  思忖着,九卿迈步上前,轻轻按住了他猛力捶头的手,“将军不要再捶头了,这样反而会更助酒劲,越捶你的头就会越疼的厉害。”她的声音轻柔,回荡在流着暗魅烛光的屋子里,带着一种母亲般的亲切,很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方仲威不由停下手来,定定看着她隐在烛光下半明半暗宛如珍珠一般,散发着温润光辉的脸庞。愣怔了片刻,竟然忘了手中的动作。
  半晌,他才蠕了蠕唇,最后终于吐出一口长长的酒气,叹道,“九卿,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声音猝短而无奈,仿佛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
  九卿愣然,震惊于他对自己的称呼上,久久不能回神。
  他直呼自己为九卿,是不是他从心里已经真正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朋友了?
  她半天才回过神来,正想开口安慰他几句,就见门帘掀起,南屏手里端着一碗热汤,在青楚的陪同下一起走了进来。二人进来见到九卿覆在方仲威手上的一双纤手,不由怔了一怔。
  南屏的脸色立刻绯红,飞快地低下头,把目光躲闪到手中端着的醒酒汤上去。青楚则是先露喜色,继而才觉出羞涩,她也一下子红了脸,只不过低下头去的眼神里,带着一抹情不自禁的惊喜。
  九卿慢慢放下手来,无奈苦笑:至于的么,自己不就是握了一下方仲威的手吗?南屏的羞涩她可以理解,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孩子都比较腼腆。可是青楚的惊喜就让她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对方仲威的态度,青楚和三姑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干嘛还要对自己和方仲威寄予如此的希望?
  伺候着方仲威喝完醒酒汤,冬梅也把由厨房新沏过来的热茶端了上来。几个人收了汤碗,得了九卿的暗示,一起退了下去。
  九卿亲自为方仲威倒了一盅热茶,轻轻放在了他手边,“将军再喝一盅茶吧,去去嘴里的甜味。”她选了一张隔着八仙桌的椅子在方仲威的对面坐了下来,说话时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带着真诚,仿佛多年老友一般让方仲威感到贴心而温暖。
  醒酒汤是用灵芝切片熬出来的,里面放了蜂蜜,那种淡淡的甜味女人也许喜欢,但是作为男人的方仲威就不一定受用——他刚才喝汤时轻皱的眉头,就已经泄漏了他的心思。
  他默默地看了九卿一眼,然后端起茶盅来一饮而尽。
  九卿再接着为他续上一盅。方仲威又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才慢声说道,“我今天出去喝酒了。”仿佛对家人交代白天的行止似的,语气温和而随意。
  想是这时已经镇定下来了吧?九卿眸中带笑地看着她,把就要冲口而出的“我知道”三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身上这么大的
  41、方仲威的心事
  酒味,不用他开口别人也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他这时说这话好像有点多此一举了。
  不过为了迎合他,九卿还是装作很感兴趣地问了一句,“是和朋友出去喝的?”说着起身,再次把方仲威已经喝干的茶盅续满了水。
  “嗯,”方仲威低着眉头,刀削般的侧脸一半隐在烛光中,一半呈现在了九卿的眼前,“我今天遇上了一个旧日好友……”他捏着茶盅的边缘,手指娴熟地捻动着呈喇叭花形敞开的沿口,轻声道,“我们有两年多没见,今天在……碰上了,就相约着一起去了他的府上喝酒。”他在说到当中地名的时候顿了一顿,把碰到好友的地点全部省略了。
  “哦,那很好啊,两年不见的好友,今日偶然相遇,想来将军也一定很高兴吧……”九卿面带笑容,并不对他话里的漏洞刨根问底,接着他的话音说道,“所以将军就有些喝多了?”
  她眼里闪着俏皮的光,仿佛两人是多年的老友一般,在说正事的时候随便开开玩笑也应该无伤大雅似的。
  方仲威微笑着点了点头。
  九卿也笑容灿然。
  说笑了几句,就觉得一丝冷意顺着右衽的袄子钻进身体,九卿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转眼去看地当中摆着的炭盆,发现之前彤红的火炭已经渐渐势弱,过不了一刻就要熄灭的样子。她起身走过去,用竹夹夹了两块青楚走时备好的木炭,放进火盆里,又用铁钎捅了捅火堆,才拍拍手站起身来,走回到椅前重新坐好。
  就听已经靠上椅背闭着眼睛的方仲威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我的这个朋友,他是曾经在战场上与我生死与共的兄弟……”声音里带着唏嘘,仿佛正沉浸在那些刀剑葱茏,杀声震天的战场里拔不出来。
  九卿静静地听着,并不去打断他的话。她知道,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方仲威接着道,“可惜他在一次和西蒙人作战中负了伤……丢了一只手臂……”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微微睁开的眼角里似有泪光闪烁,半天才又接着道,“……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上过战场……”然后便是深深地一叹。
  他是在为朋友的不幸遭遇感叹吗?可是他刚才为什么又说自己做人很失败?九卿偷偷打量他烛光下的英俊面容,努力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多余的表情。他该不会是因见到朋友而触景生情,拿他比照自己,也开始忧虑自己的未来了吧?
  正胡思乱想,就听方仲威说道,“可是我好手好脚却已不能再上战场了……”
  什么?九卿听了他这句话就好像遭了晴天霹雳,他不能再上战场?这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难道说皇上真的要卸磨杀驴了?
  可仔细一想这也不太可能啊?皇上不可能马上赢了战役就行这背弃人心之事——他即使再担心方仲威功高盖主,也要有一个能堵住悠悠众人之口的合适契机才行。
  无论怎么样,他不可能在西蒙刚刚来议和的时候,就拿方仲威开刀。如果那样,他岂不失了民心?这样一来,他等于是给自己头上结结实实扣了个昏君的帽子,从此以后还有人敢为他卖命吗?
  这是上位者之大忌,再昏庸的皇帝也应该明白这一条才对。
  又想起他那日洗澡时把丫鬟们都打发出来的情景,九卿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你是说,你也受伤了?”她试探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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