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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意,也完全融不进电影剧情,这两个多小时于叶念来说不亚于酷刑。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当初选了这个偏僻的角落,不会有人看见他们目前这个古怪的状况。叶念很想把他推醒,但还是没能忍心,最后只能在心里描绘几遍把此人狠狠摇醒的场面了事。
  看来,叶念抬起手摸了摸脸颊,嘴角泛起几分苦笑,她不但连着两次都踏进同一条河里去,更糟糕的是,这回还踩得有些深了。
  第三日即是行程中的最后一天。
  杜晓杜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的时候,就听见叶念起来的动静,随后响起的一声关门声将她彻底从半醒半睡中惊醒。她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摸到手机一看,几乎要达到愤怒状态:“靠,才七点不到,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啊!”
  隔了片刻,叶念回到房间,手里还拿着印有便利店logo的袋子。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上后就转身进了卫生间。
  结果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叶念就看见眼前的这个场景:杜晓杜正伸长手臂把袋子勾啊勾啊地拖到自己床上去,一边还理直气壮地说:“你昨晚零食吃上瘾了啊,一大早就去补充存货——噢?”
  ……昨天的零食可是有一大半都到了这个信誓旦旦说要减肥的女人嘴里。
  叶念无奈之:“这个你要是能吃下去,我就真正佩服你。”
  杜晓杜嘿嘿笑了两声:“原来你来那个了啊……好了我知道了,女人嘛,生理期的时候就会特别暴躁一点。”
  可惜叶念连暴躁的精力都没有,吃过早饭就把行李搬上了大巴,一路都是恹恹的——尽管她在最重要的三年中每日耳濡目染受到“女人也可以很强悍”的亲身教育,鄙视一切柔弱不堪的作为。
  这仅仅是一出悲剧的开幕式。
  一路上,杜晓杜很没有建设性地说:“你的情况还不是最严重的,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痛起来都会在地上打滚,吃止痛药都没有用,哭天抢地的——”
  叶念忙截住她的话头:“是是,其实我也没有很难受……”
  旅游巴士驶入九江市中心,途中经过一家肯德基,居然有不少人下车去买吃的。庐山海拔高,物质都是从山底搬运上来,其饮食条件和本市相比实在差了不少,更何况两地的口味也大相径庭。
  杜晓杜也站起身去买饮料,随口问了句:“你想喝什么?我帮你带上来。”
  叶念正在痛经的煎熬中,有气无力地回答:“不用了,谢谢。”
  只见大家纷纷下车、各自行动。
  林修从后排走上来,走过的时候还特意停下脚步,低声问:“怎么,你不下去走走?”
  叶念摇了摇头。
  司机见车上基本没剩下几个人,便也熄火拉上手刹,下车抽烟去了。
  林修看了看她的脸色,又问了句:“身体不舒服?”
  叶念只能点头:“嗯,不太舒服。”
  林修索性在杜晓杜的座位上坐下,侧过头来看她:“如果很难受的话,还是去医院罢,不要硬撑。”
  如果说这话的人是陆晴或者杜晓杜,她就可以直接反问,难道要她去医院里挂妇科门诊吗?更何况痛经这种事,也没有办法一下子根治。但是现在对着林修,她还没有这么过硬的心理素质和他大喇喇地讨论这种生理问题。
  叶念斟酌片刻,用尽量委婉的方式说明:“其实,我就是生理痛而已。”
  林修一个愣怔,随即笑了一下:“嗯……那的确是没办法了。”他站起身走下车,隔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手上拿着印着kfc 字样的纸杯:“热饮你还是可以喝的吧?”
  叶念伸手接过杯子,隔着薄薄的特质纸层,温热的水汽弥漫,其中夹杂着清甜的蜂蜜柚子混合起来的香气。垂下眼,慢慢地喝了一口,柚子特有的微微苦涩的味道和蜂蜜甜蜜的口感掺杂,有点突兀,但香气馥郁。
  旅游巴士停靠在路边,对面就是江堤,隐隐可以见看见江面上闪烁着点点波光。
  九江市是历史革命胜地之一。在那段混乱而落后的近代史里,第一波在水深火热下的反抗就是从这里掀起的。这段历史被记入史册,永远为人们所铭记,然而其中对于另一个民族的刻骨仇恨却早已被淡化。
  过去的终究将成为历史,虽然无法被推翻,却也无法把那个时候的情绪无限延续、用来拖累当下。一切,终将会被淡忘。
  叶念忽然觉得纠结的心思已被平顺。
  半个小时后,在附近闲逛的员工们纷纷上车。旅游巴士重新启动,开往白鹿洞书院。
  杜晓杜看到叶念手上的纸杯,对着她皮笑肉不笑。叶念把头转向车窗外,权当没有看见。
  白鹿洞书院是四大书院之首,著名的理学家朱熹和周敦颐都曾在这里任教。
  叶念完全把自己当作病号,趁着导游做讲解的时候,直接在里面大致看了一圈,然后从侧门溜出来,在树荫底下的石凳上坐着等。书院占地面积虽然广,但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开放,而里面的石碑石刻吸引不了外行人,一圈逛下来很快。
  叶念看着走过月洞门后的石拱桥,然后向她这边走过来的男子,笑着说:“你刚才走过的石桥,叫状元桥。”
  林修笑了笑:“可惜现在已经晚了,我与状元无缘。”
  叶念好奇地问:“你高考完后不是还被媒体采访过,当时有什么感觉?”毕竟这种事情,放在整个省也不过只有那么四五个人有此机遇。
  “具体什么感觉早就记不得了,不过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我爸对我说的一句话。”林修想了一想,“他说,人最软弱的时刻就是站在自以为是巅峰的地方,舍不得虚荣和喝彩,最后在不知不觉中被时间舍弃。”
  叶念忍不住道:“你父亲真了不起。”
  林修微微一笑:“我第一次打零工是在刚上中学的那年暑假,因为想买一辆山地车。后来上了大学,包括去美国读硕士,都是靠奖学金和课外打工。不过这样还是不够,我正式工作快一年才了把我爸暂且垫付的学费还清。”
  叶念想了想,问:“……算利息?”
  林修点了点头:“按长期贷款的复利算。”
  叶念顿时肃然起敬:“这才是精英教育。”
  游览完白鹿洞书院,正好是吃中午饭的时间。导游早已提前安排,觅得一家农家乐饭店。老板很热情,菜还没上,先送上了冰镇的啤酒和可乐。
  叶念碍于特殊情况,自然是不能碰的。
  旁边的同事却十分热心,拿啤酒的时候顺便问她:“叶念,你喝什么?啤酒好不好?”
  叶念忙说:“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现在女孩子怎么还有不会喝酒的?多少也要学着喝一点。”同事把一罐可乐递过来,易拉罐上还结着细密的水汽。
  叶念顿时很尴尬,现在这么多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吃农家饭,且其中有为数不少的男性员工,难道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她生理期到了还在痛经么?这真要命。
  只见邻桌的林修站起身,和上菜的老板低声说了几句话,老板娘很快就提着茶壶过来:“哪位要喝茶,这还是正宗的庐山云雾茶呢!”
  叶念在这一瞬间间灵感如泉涌,连忙要了杯热茶,顺便阐述了一个极佳的理由:“我现在正在减肥,可乐里焦糖含量太高。”
  杜晓杜用手肘在她肩上轻轻一敲,压低声音笑说:“叶念,我发觉一个惊天大秘密,你要么直接把我杀人灭口、沉尸灭迹,要么就请客堵住我的嘴巴。二选一,时间有限,快点做出决定。”
  拍照就要靠近一点
  在夜间的回程列车上,叶念确定这略带悲剧性的一日总算到此为止。杜晓杜坐在她身边摆弄着数码相机,一阵清脆的按键声之后冷不防地说:“避风塘一次啊?”
  叶念无奈之:“是是,只要你保持沉默,就是香格里拉也行。”
  杜晓杜立刻顺着竿子而上:“这是你说的,餐前甜点要有雪梨炖雪蛤。”
  叶念随口敷衍:“那是不是还要有熊掌鲍鱼和鱼翅全宴?吃完正好还可以把你抵押在那里洗盘子。”
  杜晓杜把数码相机递给她:“看你们靠得多近啊,还不承认其中有奸情。”
  叶念忍不住分辩:“那是你说‘拍照就要靠近一点’吧……”
  相机的屏幕上,她和林修站在一起,彼此之间几乎毫无间隙,背景是古色古香的滕王阁。这其实已不是第一次面对同一个镜头。
  杜晓杜在她耳边小声念叨:“你要说你们没什么,林修一点都没有别的意思,那真的太假了!我敢打包票,要是他真没那意思,我把头都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滕王阁倚江而筑,江风猛烈而自由,杜晓杜同她拍完合照,又招呼刚才帮忙拍照的林修:“林副理,你要不要也来合个影?”
  叶念还从来不知道她居然有当红娘的癖好,接过相机后就把林修给推了过来。她调好相机镜头,在江风中大声说:“拜托,你们站得这么开,怎么照得进一个平面里?”
  叶念不是扭捏的人,闻言毫不浪费时间,干脆地朝林修走近一大步。
  杜晓杜却还不满足,挥挥手说:“拍照就是要靠近一点,再靠过去啊!”
  叶念转过头去看林修,据她一向精确的目测,之间的空隙也只有公分罢了。杜晓杜还在指挥:“快快,再靠过去啊靠过去……”
  林修忽然伸手,绕过叶念的背,落在她肩上,然后对着另一边静静说:“这样可以么?”
  最后剩下的细微距离也已消失。
  叶念抬起手,正将被猛烈江风拂乱的头发拨回原来位置,林修则垂眸看着她,唇边还带着浅笑。这个世界是由无数个平面组合而成的,可是共同拥有彼此身影的这个平面却在相机快门按下的一瞬间被记录下来——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情绪的细节。一切都无比清晰。
  杜晓杜把相机抢回去:“我不会给你机会消灭这个铁证的。你看吧,要是没有我,你们怎么会有合照?”
  叶念微微一笑:“嗯……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拍合照了。”
  而上一回,还在很久以前,学生会要在校网上架一个平台。辅导员找了会长、副会长和几个骨干学生拍要放到网页上的宣传照片,选景的时候突然看见她,就招手让她过去。由于当时太过紧张,就连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而站在身边的林修亦是面无表情,尽管是再平淡不过的神色,却奇异得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一种高人一等的意味。
  这张照片虽然让叶念有立刻把它给毁尸灭迹的想法,可最后还是夹进课本里。而变故之后安定下来,却再也没能从课本里找到,大概是在搬运途中被遗失了,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和年少青涩的时光,也被一道遗失了。
  ——它们无处可寻,且不知该从何处去找回。
  周五收盘时国内股市再次大跌,沪市上证指数干脆地跌破3000点。股评节目的主讲人一改前日赌咒发誓沪指不会跌下3000点的坚决态度,面不改色地说:“我早就说过上方压力太大,沪市沪指将会跌破3000点大关,今天果然跌破了,不过在2700点上还是有很强大的阻力……”
  林修倾过身子,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调换电台,立刻遭到母亲的怒目而视:“换回去!没看见我正在看股评吗?别来捣乱!”
  林修只得调回股评的台,靠在沙发里。
  自从去年年底的次贷危机以后,全球经济都受到波及,国内的经济亦遭到重创。奕新在国外股市挂牌交易,股票价格跌幅也不小。
  林母专注地看着股评节目,还一边气愤地抱怨:“这个股评师真是差,上次推荐的股票都跌得厉害,害得我都被套牢了,居然还能上节目……”
  林修语气懒散:“他要是真能预测准,自己赚钱都来不及,怎么会有这个空闲上节目?”所以,还不如让他看重播的体育节目。
  “现在的股市未免也太过头了,之前还是6000多点,突然跌掉一半,这还让不让我们股民活啊!”
  “做股票是投机行为,想要保值性的理财投资,当然是国债和银行债券了。”林修还惦记着重播的球赛,“妈,亏你还是学金融的,难道不知道股票价格本来就是不能被准确预测的?”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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