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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儿却不似表面上那般柔弱,竟是出乎方翠三姊妹意料之外的强悍。
以为她不会骑马,其实她的骑术比谁都精湛,还能在马背上表演特技呢!
当方翠三姊妹都赶路赶得有点累,想停下来歇歇时,她居然还一副没事人地问她们为何不继续赶路?
好,她们服了!
但有一点实在让她们受不了,恨不得一脚把香坠儿踢回京城里去,别老是发大水来淹她们,早晚会被她淹死。
「好了,大嫂,你又在哭什么了?」
「你们……呜呜呜,你们说要分……呜呜呜,分头去买食物,却去了那么久,我以为……呜呜呜,我以为你们不回来找我了!」
「用膳时间人多,当然要等一等嘛!」
「还……呜呜呜,还有,好几个男人来调戏我,我……呜呜呜,我好害怕!」
「就刚刚一见到我们来就跑的那几个?」
「对。」
「好,下回我一见他们,就扁死他们!」
香坠儿惊骇得眼泪都吓回去了。「死……死?」
方翠三姊妹猛翻白眼。「你也真是够了,大嫂,战场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人,光是听到死字你就吓成这副德行,那要是亲眼见到死人,不当场吓掉你的小命才怪!」
小脸儿吓得像白萝卜,一刀剖下去除了白还是白,香坠儿一下又一下地拚命吞口水,努力抑下畏惧的心情。
「我……我会忍耐。」
「最好是,不然真的把你吓死了,大哥一定第一个找我们开刀!」
或者,为了她们三条小命着想,她们应该现在就把大嫂踢回京城里去?
「粮草来了没有?」
「没有。」
「补充兵员?」
「没有。」
「可恶,沐晟是存心要看我们死绝!」
「因为爹不听他的命令出兵攻击?」
方政默然无语,怔忡地望着远处山林,其间不时露出埋伏其中的隐约身影,四周围都是。
他们已被团团包围住了!
上江是思任的老巢,虽有好几处寨子,但若他们有足够的粮草兵员补充,相信他们还是能够一举攻下,但沐晟竟不肯派兵增援,连粮草也不给,他们只好且战且退,并继续遣人回去催兵催粮。
然而苦战至今,他们已是强弩之末,粮草兵员却依然不见踪影,方政知道,眼下已是最后关头了。
「不,不只因为如此,他……他是要灭口!」
「灭口?」方瑛惊疑的重复道。眼下不是在打仗吗?
「是的,他要灭口!」方政深吸一口气。「现在,瑛儿,仔细听我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久远的往事,却是沐晟如今要灭我口的原因……」
快步踏入营帐里,一见到眼前一列四个小女人,方瑞差点像女人一样尖声怪叫起来。
「大嫂!妹妹!你你你你你你……你们怎会在这里?」
香坠儿立刻一溜烟躲到方翠身后去,因为方瑞的表情很恐怖,方翠三姊妹则是得意洋洋。
「来帮忙呀!」
「见鬼的帮忙!」方瑞气急败坏的怒吼。「快回去!」
「不回,除非我们见到爹和大哥!」
然后她们就可以利用爹和大哥最疼爱的大嫂,打死不回去,这也是她们愿意让香坠儿跟来最主要的原因,只要大嫂发几场大水,爹和大哥一定投降,不投降就会被淹死。
方瑞两眼飞开,咬咬牙。「现在见不到。」
「又出兵了吗?」方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那我们就等。」
「你们……」方瑞欲言又止的转开头。「还是回去吧!」
见方瑞的神色有异,方翠三姊妹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爹受伤了吗?」
「还是大哥?」
「不会是两个都受伤了吧?」
香坠儿惊喘,双手紧捂住嘴,快昏倒了。
方瑞沉默了会儿,忽地转身背对她们。「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会不知道?」
「因为他们出兵深入敌境已经一个多月了。」
「没有任何消息吗?」
「有,要求补充粮草和兵员。」
「然后?」
「沐晟不许!」
「为什么?」方翠三姊妹异口同声愤怒的尖叫。
「因为爹和大哥是违抗沐晟不许出兵的命令私自出兵的,沐晟记恨,故意要给爹好看!」方瑞咬牙切齿地道。
记恨?记恨?他是小孩子吗?
「那爹他们究竟怎样了?」
「今儿清晨,最后一位被派回来要求增援的士兵说,爹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又被敌军团团包围住,恐怕……恐怕再也支持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了!」
「那你为什么不偷运粮草过去?」
愤怒的三姊妹也团团包围住方瑞,齐声愤慨的质问,方瑞脸颊肌肉痛苦的抽搐不已。
「你们以为我不想吗?」
「既然想,那就……」
「我已在爹面前发誓说绝不会违抗沐晟的命令了!」
「那又如何,你还是可以……」
「耶?耶?等等、等等,你们先别吵了!」方燕突然喊停,并慌慌张张的左顾右盼。
「又怎么了?」
「大……大嫂呢?」
「……所以,沐晟才会趁这个机会灭我口,以除去他心头上的刺!」
方政说完了,方瑛却依然一脸惊怔地出不了声,方政拍拍他的肩。
「我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要你替我报仇,而是要你知道必须小心防范沐晟,往后方家就靠你了!」
没注意到方政的言外之意,方瑛只想到一个疑问。
「既然爹早料到沐晟有可能藉此机会灭你口,爹又为何要出兵?」
方政深深凝住方瑛,目光中是无尽的慈爱,还有对儿子的深切期盼。
「因为我想让你了解,人应是当为而为之,但也有不当为而为之的时候,我们是将门世家,为父是天生的武人,必须毫无质疑的服从上令,要知道,战场上若是有两个下令者,士兵会无所适从,战争也就打不赢了。不过,有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做一些不该做的事,譬如……」
他微微一笑。「当年你爷爷违抗皇意暗中放走了坠儿她奶奶和娘亲,因为他认为皇上的旨意错了,他必须替皇上留下反悔的余地;还有这回出兵,我违抗了沐晟的命令,因为我认为不出兵是延误军机,是违背了皇上的期待,所以我不顾一切出兵了。而事实也证明我们都没错,若是沐晟肯增援,这场仗早赢了……」
他惋惜的摇摇头,随又洒脱的抛开这份已然无可挽回的遗憾,专注于眼下最重要的事。
教导儿子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至于何时是下抉择的时刻,这该由你来决定,一旦决定之后就不能后悔。就如此时此刻,即便我战死了,就算我们方家所有人全都逃不脱噩运,我也不后悔,更不怨恨任何人,因为那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做的都是我应该做的事,应该我做的事我也都做到了,我心安理得,也很满足,身为武人,我尽到了应尽的职责;身为男人,我做到了堂堂正正、无愧于心;身为丈夫,我知道你娘会以我为傲;身为父亲,我知道儿女会以我为荣,瑛儿,这就是我希望你能了解的。」
为他!
竟是为他!
这场仗竟是为他打的!
「爹!」方瑛的眼眶热了、湿了,心头一阵阵强撼的激动。
「记住,人必须一直往前走,可以休息,也可以回头看,但绝不可被过去牵绊住,更不能停滞不动。」方政继续语重心长地告诫大儿子。「要了解,追悔已无可挽回的过去是最无意义的浪费时间,你应该思考的是如何修正未来。」
「记住了,爹。」方瑛梗声道。
方政满足的颔首。「最后,我希望你能转告你岳母,我不怪她,只希望她能在我们方家真的出事时,伸手帮帮我们方家……」
「慢着,爹,为什么要我转告?」方瑛终于警悟到方政的言外另有他意了。「爹为什么不自己告诉她?」
眸子悄悄移开,注定方瑛侧后方。「瑛儿,你该走了。」
心头一震,「走?爹,您……您……」方瑛猝然转首朝方政目注的方向望去,猛然抽了口气。
十几头小山似的巨象矗立在山林前的空地上。
「他们的象队到了,恐怕我们没有时间等待增援了,瑛儿,快走!」
「爹,我怎能……」方瑛惊恐地大声抗议。
「瑛儿!」方政陡然一声惊人的大喝,目闪威棱。「该你做抉择的时候了,别忘了你娘、弟弟、妹妹,还有你的媳妇儿和儿子都需要你保护他们!」
方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面色惨绿,满头冷汗。
爹要他做抉择,但他怎能,怎能!
这是一场注定非失败不可的仗,正是爹最需要他的时刻,他怎能在这种时候丢下爹不管,自顾自逃命?
但是……但是……
他的后娘、弟弟、妹妹,还有胆小爱哭的妻子,以及从未见过面的儿子也都需要他,因为还有个心怀不轨的沐晟等着要灭方家的口。
天哪!他能如何抉择?
他迟疑,他左右为难,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慢慢做决定了,只觉一阵宛如山崩地裂的震动,象群已然奔驰了过来。
方政立刻跳上战马,笔直地迎向敌军。「瑛儿,快走,别做个不孝子!」
方瑛恨恨一咬牙,蓦而转身跳上另一匹马,策缰奔向与他父亲相反的方向,一路挥枪与包围圈的敌军奋战:一路回头,心头仿佛在滴血。
即使是在这最后一刻,他父亲依然那么勇猛,纵马冲杀,谁都不能挡。
然而在最后一次回头时,他见到的却是父亲挥剑正要继续砍杀蜂拥而上的敌人,座下的战马竟被象群惊吓得人立而起,他父亲被摔到地上,敌军立刻一拥而上,刀斧齐下。
征战沙场三十年的父亲,就这样冤枉的战死在这南国绝域!
哽咽着回过头来,方瑛咬紧牙根,含悲忍泪继续奋力厮杀,半刻也没停,一心一意要突破包围圈闯出去。
不为他自己,也不为其他任何人,只为了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