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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胭脂般的落日缓缓沉着,赤霞的光芒搁在飞翘的宫门上。
  手持拂尘的值班总管过来,朝她恭谨的行礼:“珉妃娘娘。”
  “我要见皇上。”她微笑。
  宫灯早早的挑起来,霓色滟滟中,唯见满目繁花绿草,婆娑的树木。透过昏昏日影,肖沐的寝宫就在眼前,重重叠叠的花院绮楼,显得分外深闳幽静。
  寝宫内的内侍出来禀告,皇上去某位嫔妃娘娘那里了。穿针说不碍事,她就在外面等。值日主管和内侍对望了一眼,又不好得罪这位晋王妃子,只有无声无息地告退。
  她就在寒风中茕茕伫立,隐约的,笙箫鼓乐声从远处传来,她甚至能想像出皇帝肖沐正举着玛瑙盏惬意的笑。
  家中的引线定是翘首等待,等待她给她好消息。
  胭脂红的落日终于沉下去了,天空暗沉下来,殿外的琉璃纱灯明煌煌地燃着,照得周围亮如白昼。肖沐的笑声清晰可辨,此时他正悠闲地坐在御辇上,前有宫人开道,后有侍卫九龙黄伞护驾,一溜人簇拥着,朝着穿针的方向冉冉而来。
  不经意的,肖沐的眼光溜过,就蓦然地定格在穿针的身上,无可置信地看着她。
  灯光若晚霞铺开,迅速地,在年轻的皇帝眉目间镀上一层红晕。
  “珉妃,你……你来了。”他说的有点语无伦次,四寂无声,恍惚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穿针平静地望着他,脸上依然淡淡一片。
  肖沐下了辇舆,一直走到穿针面前,浮出暧昧的笑意:“外面风凉,咱们进去说话。”
  穿针悠然开口:“臣妾请皇上答应一件事。”
  “珉妃何必客气,你若是有事,别说是一件,一百件朕也会答应的。”肖沐又发出惬意而舒心的笑。
  穿针二话不说,双膝跪地,把个肖沐吓了一跳。
  “请皇上纳龚引线为妃。”她的面色肃然,清越的声音穿透肖沐的耳膜,刺得他嗡嗡作响。
  “你让朕要你妹妹,为什么?”肖沐失望极了,脸色变得难看。
  “她怀上了您的孩子,皇上。”穿针每个字落得极脆,连一边的宫人侍卫都不由得垂首暗笑。
  肖沐失措得脸色都变了,冷笑道:“怎么可能?真荒唐,就这么一次……”
  “皇上承认有这一次了。”穿针截住了他的话,“引线也偏偏怀上了龙种,臣妾在此恭贺皇上。”
  肖沐刹那间讶然无语,不禁恼怒地看向穿针,但见她面色淡静,一点起伏都没有。
  “如果朕不愿意呢?你打算如何?”
  “臣妾就在这跪着,直到皇上答应为止。”
  肖沐一愣,随即赌气地一甩袖:“朕偏不答应,看你跪不跪!”说完,转身进寝宫去了。
  玉娉婷 朝如青丝暮成雪(三)
  穿针只管平静地跪着。
  她跪驾的消息顷刻传遍了整个皇宫,一时间御道口聚了不少人,衣香鬓影的嫔妃,几名大胆的宫人侍女,人们远远地朝着寝宫交头接耳,等着一场好戏开场。
  肖沐的内侍出来几次,朝穿针劝说了几句,又缩了回去。
  皇后的步辇出现了,皇后一身正红的金绣霞帔,头上的凤冠在流动的灯光下熠熠发亮。走得近前,她低头看向穿针,并不说话,眼里隐隐带了一丝讥讽,风起送来佳楠香,在宫阙重重影子里压将过来。
  穿针的眼里安静无波,什么也看不出来。
  皇后对她凝视良久,最终朝寝宫内睥睨一眼,扬手示意。随侍的宫人立时上前,服侍着她重新坐入步辇,扬长而去。
  窃窃私语声愈加肆意,不多久,随着一声吆喝,周围突然鸦雀无声,晋王肖彦来了。
  寒深霜冷,灯光耀耀下肖彦的眉目凝重,踏在地面上的靴声窸窣有致,声音并不大,却有力而沉重,左右站立的人们顿时屏声静气,直退了十几步。
  肖彦默默地望了一眼穿针,径直进入了肖沐的寝殿。
  刚到寝门,肖沐略显焦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怎么还让她跪着?快替朕想个法子。”
  “皇上,奴才没办法,看来珉妃娘娘是铁了心了。”
  “哎呀,养你们这些奴才何用!到节骨眼上,都一个个木瓜脑袋!这事要是让皇弟知道了,岂不乱了套?”
  肖彦踏步走了进去。
  “我来了。”
  肖沐蓦然一颤,尴尬地望着肖彦,怯怯地笑了笑:“皇弟,你也来了……”
  肖彦阴沉地看定他,乌亮的眸子深处有火光闪烁,肖沐暗叫糟糕,头脑嗡的热起来。殿内的内侍相互会意,悄悄地退了出去。
  “皇弟,你知道我贪玩,开个玩笑,别当真。”肖沐讪笑,哼哈着打圆场,“不就是个女人么,咱兄弟间别动气。”
  “我问你,四年前,你是否也用类似的法子引诱了冷霜儿?”肖彦步步逼近肖沐。
  肖沐突地一懔,好容易堆上来的笑意又迅速地敛去,他心虚地笑了笑,故作镇定道:“我是翼国皇帝,少说也是堂堂的万金之躯,你别把我拿小人比。”
  肖彦眉头皱得更深,声音如冰的寒冷:“我再问你一句,是不是?”
  明亮似耀的眼光晃得肖沐吃不住,他意识到终是瞒不住了,索性破罐破摔:“是又怎样?我可是你亲兄弟。”
  肖彦手中的拳头越攥越紧,指关节攥得咯咯直响。肖沐知道肖彦不会朝他发火,何况兄弟间从未反目过,心里一轻松,说话又恢复了随便:“别多想她了,哼,什么柬国郡主,孤高傲气的美人,听那放浪声,分明像个婊子……”
  一记迅雷的拳头击在肖沐的脸上,肖沐轰然倒地,他惊惶地爬起身,一种似乎被雷电击中的感觉贯穿全身,他下意识地抚住脸,火辣辣的疼。眼前暗了下来,肖彦高大的身影落在他的身上,原本比常人深邃的眼此时更是看不清底,肖沐害怕了,他感觉肖彦的第二拳又要击落下来。
  他惶乱地摆手,开始讨饶:“皇弟,别这样,我知错了不行吗?”
  “这是你欠我的!”肖彦霍然挥手,将桌上一盏大纱灯打落在地,凝在铺金地砖上的斑斑红烛触着肖沐的眼。
  “我最美的梦就是被你亲手砸碎的!”肖彦发泄似的喊,弯身提起了肖沐的胸襟,眼里闪烁着沉痛的泪光,他死定着肖沐,仿佛想一眼看穿他的内心,“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从小相濡以沫的同胞兄弟!”他倏然放手,肖沐重新仰倒在地。
  “皇弟,皇兄对不住你,成不?”肖沐哭丧了脸,全然没了先前的英爽之气,“你知道这几年我也不好受,一直有愧于你,想尽办法逗你开心,还替你选妃子……”
  “可你还是改不了臭性子!”肖彦朝着他大喊。
  “对对,是我的错。”肖沐哀求,带了哭腔,“可我忍不住……皇弟,原谅我。”
  肖彦指着殿外,他的手指在微微的抖动,声音却异常清晰:“外面跪着的,是我肖彦的女人。谁敢碰她,我绝不饶他!”
  他大踏步往殿外走,突然想起什么,道:“她的妹妹交给你了,好好待她。”
  说完,不再理会一脸涨红的肖沐,转身径直出殿。
  月光摇荡落花的碎影,周围泛起云烟,光影绚烂的灯火如纱如水,萦绕在穿针的身上,漫漫地淌漾而去。
  他蹲下身看定她,现出一个疼惜的微笑。那双温热的手摸过她的脸颊,她的肩胛,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拢在手心里,有些爱怜,又有些责怪地说:“傻女人。”
  她朝他浅浅地笑了。
  他携起她的手,拥住她:“我们回家去。”
  几名宫人抬来软舆,肖彦仿若不见,他弯腰背起了穿针。穿针很自然地抚住他的肩,垂头慵懒地靠在他的后颈。
  于是,众目睽睽下,他背着她,绕过白玉栏杆,穿过宽阔的天庭。夜幕下飞起一群晚栖的鸟,漆黑的翅膀凌空转折,久久在皇宫上空盘旋。
  他背着她走出荒凉冷寂的冬天,一个柔媚晴好的春天,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玉娉婷 芙蓉帐暖度春宵(一)
  白日光景,外面通亮的光线照耀落着锦纱的琐窗,那层薄薄的光晕,反射在铺了毡毯的地砖上,檀木床榻上,所有的陈设都笼罩着暖色的光辉。
  肖彦睁开了眼睛,环视头顶上的暖幄,转首看向床的内侧,霍然起身。
  “龚穿针!”他开始大声叫唤。
  无人应答。他飞速地起来,赤脚走到屏风口,又唤道:“龚穿针!”
  “禀王爷,珉妃娘娘一早去荔香院,说是过会再回来。”外殿的内侍小心地禀告。
  肖彦嘀咕了一声,唤内侍进来伺候更衣盥洗,等到梳洗齐整,还不见动静,耐不住去了殿外。
  阳光暖洋洋的照,周围的雾气还未散尽,穿针飘渺的身子如凌波冉冉,走得近时,雾水已经打湿了她额前的头发,她抬手往后捋了捋,不经意看见了站在外面的肖彦。
  肖彦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穿针想起自己在他身边躺了一夜,不觉含羞低下头,从他面前无声地穿过。一抹促狭的笑意漾在肖彦的嘴角,他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过了屏风,张臂将她环抱住了。
  “一早就得罚你。”他扳过她的身子,俯首凝视她泛红的脸,“以后起来第一件事,是先道声‘王爷早’,你是我的妃子,梳洗更衣那些事就不用别人做了。”
  他吓唬她:“咱们之间那些秘密被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啊。”
  穿针的脸上红云朵朵,解释道:“看王爷睡得沉,定是累了。臣妾有包新买的好茶,想拿来煮给王爷尝尝。”边说边将手中的茶包放在了案几上。
  肖彦的目光并未移开半寸,幸福的感觉涨满了原本空洞的心口。他低头吻了她的手心,眼光落在她的唇上,他的呼吸轻轻地溢上她的眼睫:“你不累吗?”
  他握着她的手,这一握,早就暖了她冰冷孤单的心,从此无怨无悔。她含笑摇了摇头,轻轻地入了他的怀,他的心跳紧帖着她的心跳。她知道,从昨晚起,她是不会再有旁顾的了。她生命中的旅程一直在等待,等待今生的执子之手,与子相约。心不再有挂碍,那个渺茫的白色身影愈呈浅淡,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是真实地陪伴在自己的身边。此时此刻,她仿佛望见自己的心盈盈盛放,满足地陶醉在漫天飞花的初春。
  肖彦已经情不自禁了,心中那种莫名的烧灼感觉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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