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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要说有过关系,也是来得糊涂、去得更糊涂,二人之间的对话——如果方才院子里爆头单方面的问话不算的话——结束于五号冷淡的一句“的确不关我事”和爆头暴起的青筋,那件引起事端的夹克至今都还在小货车的地板上无人问津。而现在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人一边各自安静地欣赏月色这么个平和的情形,简直是诡异中的诡异。爆头眼角抽搐着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始终毫无动静,终究没忍住,“你t不去睡觉上来抽什么疯?!”
五号闻言偏了头,月光下的瞳孔晶亮却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声音低哑地、平静地答道,“我不需要睡觉。”
对方既然是“借尸还魂”,不用睡觉本来是能说得通的事情。但这句话扎进爆头耳朵里又是一根象腿那么粗的刺,无异于再次提醒他前天晚上对方故作困顿虚弱靠睡在他肩膀上完全是在装睡耍他。气息一粗,指节一握嘎吱作响,刚要发作,五号突然又加了一句,“……刚才的事谢谢你。”说的是爆头先前指出他身上有伤的事。
“……哼。”爆头从鼻子里冷哧了一声,寒着脸想谢个屁谢,老子不是关心你,只是关心一下是否有攻击者闯入了院子。
对方也是活该。换个谁见到另外一个谁都行,只有随便最见不得“季逸林”滥杀,这不正好撞枪口上,真t自找巴掌自找骂。
下头吱呀一声,又有人推了门出来,二人警觉地往下看去,是只穿了件单衣的随便,抱了臂,微偏着头,站在院子里发呆。
不知是来找半夜失踪了上屋顶那个,还是来等院子外头那个。
五号起身就要下去,突然院墙上冒出个人影,伴随着滋滋的声响跟幺鸡的尖叫,眨眼间翻了进来。
是脸上和身上挂了不少血的季逸林,断掉的手臂看样子已经被吃了回来。幺鸡挂在他胸口,也不知道度过了怎样一个惊险刺激的晚上,显得恹恹的。
“林林!”随便又惊又喜,急忙上去拉他,却被对方退了一步闪开了。倒是被电了俩次的幺鸡委屈兮兮地翘着被电焦的小尾巴钻出来,蹿到随便怀里。
“怎么了?!”小蔡奔出来问。电网受了惊动屋内会有铃声警示。
“没什么,”随便道,“是他回来了。”
小蔡哦了一声,困顿地看了持免费票外出丧尸乐园游玩归来的季逸林一眼,打着哈欠倒回屋内,“没事没事!大家继续睡吧!”
“林林……”随便继续哄道。
“……嘲!”躲开。
五号跟爆头攀在屋檐上,看着随便跟季逸林进进退退,用肢体语言交流(?)了一阵无果,终究还是随便无耻地装作摔倒、趁机把人给紧紧抱住了,死乞白赖地哄了老一会儿,拉拉扯扯地牵进屋子里,啪嗒,关了门。
院子里一片安静,爆头挑眉嘁道,“怎么?不下去?”
五号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我去了‘他’可能会再次跑开。随便不会想在这个时候被打扰。”
他垂着眼,像是在跟爆头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我可能真的变了,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了。”
爆头冷哼了一声,“变?如果他真喜欢你,不管成什么样他都喜欢!看见下面你自己的尸体没?这样他都能舍不得!”
五号低低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语气在里头,低语道,“可能我已经变得超出他的底限了,他很善良,所以不能容忍我冷血……他说的对,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好像我身上他喜欢的东西,全都留在那具身体里……”
他有些恍惚地竭力回忆着,嘴角牵起淡淡的微笑,“……而他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很随和,很开朗,他笑起来很暖,他的手心也很热……”
那一脸旁若无人地圣母怀春的模样莫名地让爆头泛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得直打冷战,几乎是暴躁地打断对方,“少t恶心巴拉的嘀嘀咕咕!要缅怀你那些春情滚下去找个角落自己待着!别t当着老子的面发情,挡着老子看月亮!”
五号偏了头看向他,静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地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看错,你这样……分明一点都不像他。”
这一下子终于戳爆了氢气球点燃了火药桶,爆头神色瞬间阴黑了下去,抡起枪对准他的额头,从牙关里慢慢地狠狠地咬出俩个字来,“闭嘴。”
他最火的便是对方提这件事,偏偏这人不识好歹不知死活地一次一次又一次提醒他,他如此极具讽刺色彩地被失忆的对方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
五号眨了一眨眼,神色依旧很平静,淡定地指出,“你杀不了我。我也不会感觉痛。而我如果又受了伤——头上多了个洞,哪里骨折——明天随便会看到。”
“……”
向来口水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爆头整张脸由青转黑又转紫,简直能听到自己额头上青筋一根一根啪嗒啪嗒暴出来的声音,一口白牙磨了又磨,终究只能黑着脸把枪放下。
五号偏了偏头看着他,判断道,“你其实很介意随便的感受。”
“但在意归在意,”他补充道,“我警告你别对他有其他的感情……”
话音未落衣领便被人揪了起来,爆头咬牙一字一顿地道,“你再说一遍?”
五号平静地道,“不能对他有其他的感情。”
爆头怒极反笑,“哈?因为你喜欢他?你会吃醋?你不准除了‘你’之外的人喜欢他?”
五号迎着他的怒意平静地道,“是,我爱他……”
“你爱他个屁!”爆头一把将他恨恨摔到地上,膝盖压着他胸口粗鲁地扯起他的衣领,“老子告诉你,老子当他是亲大哥!你t以为老子是什么人?!以为老子是你?!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时候,抓着个看着眼熟的人就可以随随便便去喜欢?!”
“你的狗屁‘爱’只是个符号!”他瞪着眼吼道,“你根本不是靠你心里喜欢谁的心情在喜欢谁,而是认准谁是‘随便’就喜欢谁!你真的喜欢现在这个‘随便’?!你真的会为了他吃醋?!少t装了!他刚才搂着另个你进去的时候你什么感觉?!你真的有感觉?!你t没看到你当时脸上死人面具一样的表情!”
“连丧尸都知道什么叫吃醋!”他看着五号深不见底到什么都看不清的眼道,“你t才是没有魂魄没有心!你身上有感情的部分——全t留在那个丧尸那里了!!”
“……”
爆头解恨地看着五号低垂下去的眼。
“……”
“干嘛?!被老子踩中痛处?!”对方一言不发,他便忍不住的得意地冷笑。之前不是挺拽的吗?!敢噎老子?td有本事顶回来啊!
谁料五号突然挣扎起来!屈膝一脚蹬开了爆头,接着单手撑地,摇晃着站起来。
月光下他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死人一般的青白,眸子里灰蒙蒙得再看不见一点光亮。
他看也不看爆头,脚步虚浮着几步走到屋檐边,接着身子一晃栽了下去!
爆头急忙大步冲到屋檐边去看他,却只见他踉跄着没入屋檐下的背影,吱呀开门的声音,进去了。
爆头皱着眉头看着下头老久,才转身坐了回去。
躺在被踩得皱巴皱巴的床单上看了老一会儿天,月亮始终是那副白得惨无人道的样子。
“……”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象是谁,突然就骂了一句,“草!”
真t嘴贱!
……
快凌晨的时候魏一那只仓鼠收到了中总发来的通知,丧尸大量涌入,海城局势失控,中总已成附近唯一的安全区,目前戒备森严、人手充足、有大量食物储蓄,通告在外的各除魔师带幸存者退往总部寻求庇护。
歇了这一夜,又补充完了物资,随便便建议按中总的通知继续往总部方向走,毕竟医生这里没有结界庇护,终究不可久留。况且这里距海城并不太远,如果途中没有障碍,大约三个小时就能到达中总所在地。
然而当他邀请医生和小蔡一起走的时候,那二人却摇了摇头。
“暂时走不了呀……”医生道。
他带随便进了里屋,那里头还有个被白帘子围起来的小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只剩一条腿的三四岁的小女孩,瘦弱的脸颊红扑扑的,正发着高烧,额头上插着点滴。
这孩子太过安静,这么一整夜了,竟然没有人发现她也在屋子里。
“这……”随便惊道。
“我女儿。”医生说。
随便瞪眼睛。
“咳!”小蔡说。
“我‘们’的女儿,”医生不耐烦道,“咳什么咳呀,有话好好讲!”
小蔡默默地蹲一边给女儿擦汗去了。
“她说不了话,少了条腿,是我们去年在灾区领养的,”医生解释道,“身体很差,心脏也不好,又有哮喘,最近一直在发高烧,情况很危险,一刻都缺不了这些医疗器具,没办法带她走。我们得留下来照顾她。”
所以他和小蔡即便有车,也没有想过趁早往外地逃。反正诊所里暂时还算安全。
随便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样,我送他们去了总部,再回来接你们,等她情况好些了我们一起过去。”
“好,”医生道,“你们路上小心点呀。”
“你们也是。”
那一家人都被爆头和五号杀干净了的男孩也抵死不愿意跟着随便他们走。随便便只能让医生先照顾着他,等第二次回来再说。
一行人匆匆上了随便的货车,依旧是充完了电精神好了不少的随便开车,季逸林非嘲嘲吼着霸着副驾驶座不出来。
车门还没关,最后从屋里出来的五号还没进车厢,突然听到里头医生一声惊叫,那小男孩再次从屋里冲了出来,抓着一根带着长钉的木凳子腿就冲五号刺去。
五号只一侧身一扬手,就扼住了那孩子细瘦的脖子,车厢里的众人都惊了一惊,尚在前车厢的随便还没注意到,爆头喝了一声,“喂!别动手!”
五号的面上没什么表情,青白的脸色看上去如死人般可怖——当然他本来就是死人了。那孩子垫着脚勉强站着,一夜没睡的充血的眼睛瞪着五号,恨恨地咬着牙。
谁都以为五号下一个动作是掐断那孩子的脖子,谁料他只是看了那孩子一会儿,牵着嘴角淡淡地笑了笑,道,“坚持没什么错,很值得欣赏。只是别用在愚蠢的地方。”
他丢开那孩子,拉开胸口带血的绷带给对方看,道,“别徒劳了,你杀不死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死。”
……
果然如担心的那样,进入海城以后,许多交通要道都被毁损和被遗弃的汽车堵了起来,辗转了近乎一整个白天,才终于到了海城东部。奇怪的是并不见预期中的满城丧尸喧嚣,比较起夙城,这里反而一片死寂,地上都是残肢碎体,很难得才能见到一两只走来走去的丧尸。
途中随便和前几天才从中总监狱里越狱的爆头谈了谈,中总似乎仍是在十年前他熟知的东总的位置,十年都没有变过——海城最东边的高白岛,伪装成一间医药研究所的模样。爆头踹着鸡笼问了问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季逸鹏,得知这几年政府规划建设,高白岛上多了不少高楼大厦,也新修了几个码头与海底隧道,不过照他们这现状,要过去那边最方便的办法还是只有从高架桥上开车过去。
车开到桥头的时候已快傍晚,沿途的丧尸渐渐多且活络了起来。似乎是因为进化较晚,仍处在天黑后才踊跃活动的阶段。
桥上空空荡荡,并不见太多车辆,零星几只丧尸分散着,有些在路中间游走,有些吊在路灯上将只连着一块筋肉的腿脚晃荡来晃荡去。没有电力,货车在愈加深沉的夜色里朝着远处黑漆漆的岛屿驶去。
许是夜色已深,岛上的丧尸较岛外更多了一些,但也并不至于被围攻,躲躲闪闪又迷了会儿路,终于开至中总附近的时候,缺了大半的月亮已经高高挂了乌黑的幕里。
“是那里?”随便将车停在路边不容易引起丧尸注意的地方,问爆头。
爆头从后头的小窗户探出脑袋,朝前面看了看,“是,我记得它周围的布置。”
之所以这么肯定,还有一个原因,在这片看似工业园区的场地里,几栋厂房或研究所的中间,极突兀地空出一大片空地,就好像居中的东西被人寸草不留地拔除了一样。几只丧尸在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