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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异常的味道。
也许幸福来得太容易,太早了一点,因此便有了几分虚无缥缈的不真实的色彩,她面向暮色中的窗外,夕阳西下,一轮红日灼烧得如同一枚鲜活的鸡蛋,却在徐徐往黑暗中坠落而去。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她在彷徨中这样安慰自己。
周五,沈均诚本该踏上返程的路线,但他临时接到一家位于h市的大公司的面试通知——这是他在去h市之前就曾投过履历的一家外企,双方曾经在电话中聊过,对方的一位外籍高管对他很有兴趣,但他当时人在国外,且归期未定,面谈的计划便暂缓了。
等沈均诚抵达h市后,该公司的人事部给沈均诚打来电话,通知他外籍高管本周日返回h市,希望下周能找时间过去面谈。在得知沈均诚尚滞留在h市没有离开后,人事部立刻建议他不要急着赶回去,经过重新商讨后,面试时间定在周日下午——那位高管一下飞机就会赶来公司与沈均诚见面。
如此高度的重视,沈均诚自然推辞不得,虽然在h市会有两天无所事事,但也好过来回奔波折腾。他把决定告诉了晓颖,晓颖岂有不支持的道理,于是沈均诚安心地留在h市等那位高管回来。
他又怎能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决定,却让他的生命轨迹再次滑向一个不可预知的拐点,而在那以后,有很多东西都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第71章 第十七章(2)
下了班,晓颖被同事拉去吃晚饭,这是她在公司上班的最后一个周末,同事们与她相处得都很愉快,对她的离开也觉得十分突然,均有些惋惜的意思,于是由部门领导做东,打算好好聚一聚,也算是散伙饭,而且散得很彻底,因为谁都知道,晓颖不久就要动身去h市了。
一顿饭吃得很尽兴,也有些伤感,大家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是晓颖工作以来遇到的最和睦也最友善的一帮同事。
晓颖喝了一点酒,从饭馆出来时,有同事主动要求送她回去,被她婉拒了,她的酒量一向不错,这一点点酒还难不倒她。
她是勤俭惯了的人,所以尽管同事们再三叮嘱她打车回去,她一个转身,还是走向了就近的公车站。
在晃晃悠悠的车上颠簸了足足半个小时后,她终于回到所在的小区。
三天前,房东已经过来与她把账单全部结清,因为跟她关系一向不错,所以又额外允许她多住几日,直到离开这座城市。
她在这儿已经住了三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前熟悉的建筑与街道,此刻看在眼里,还是有几分不舍的,尽管那不舍里同时也掺杂着对新生活的向往与憧憬。
走到住宅楼前,促狭的过道里罕见地泊了辆黑色的奥迪,庞大的车身在昏暗的街灯下折射出熠熠的光芒。
晓颖素来对与自己无关的事都懒得在意,只瞟了一眼就折身准备进楼洞。
车门却在她身后适时启开,一个声音高高响起,“韩小姐!”
声音有几分熟悉,晓颖未及辨别,就惊异地转过头去,看到站在车门口的曹文昱,有那么几秒钟,她没回过神来,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很难想像,衣冠楚楚的曹文昱会驾车跑到这个老旧的小区里来。
但她随即醒悟过来,心里笑了笑,连沈均诚都能在楼上安然住下来,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与此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已经本能地由心底缓缓升起,向周身散了开去。
曹文昱望着她,只是不动,脸上的表情似在召唤她过去。晓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略微忖量后,还是勇敢地朝他走去。
“你好,曹助理……”她笑着和他打招呼。
曹文昱也是微微一笑,没有为难她之意,很快颔首道:“沈董在车里,他想跟你谈谈。”
这一天或许迟早会来,晓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而曹文昱早已替她打开了车门,示意她进去。
宽大的车后座上,沈南章端坐在里面,车上一共就三个人,除了他和晓颖,就剩下了充当司机的曹文昱。
晓颖只在欢送郑总的宴会上远观过沈南章一次,离得远,看起来整个人隐隐绰绰的,只觉得其貌不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今日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她发现沈南章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严厉,相反,他的脸上还挂着一缕慈祥的笑意。
双方都没有失礼,必要的寒暄过后,沈南章吩咐前面的人道:“文昱,送我们去古坊茶室。”
一路上,沈南章用客套的语气跟晓颖拉着家常,无非是问些在南翔以及在新公司的情况,至于那些敏感的话题以及沈均诚,均只字未提。晓颖明白,扯闲话绝非沈南章找自己的本意,他应该是在等,等没有旁人的时候再把来意和盘托出,晓颖的心止不住怦怦跳跃,不得不挺直了腰杆来维持自己不软弱下来。
车子很快驶进南郊景区的古坊茶室泊车场,这里地处偏僻,又需要贵宾卡才能进入,所以,即使是在旅游旺季,也不似别的景点那样满坑满谷游人扎堆,叫人无处容身。
曹文昱陪伴两人来到预定好的包间里,又与沈南章耳语了几句后才关门离去。
茶和点心都是沈南章亲自点的,预先询问过晓颖的口味,要了一壶上好的祁门红茶和几色花点。红茶注入玻璃杯中时,红艳弥散,香雾缭绕,沈南章端起杯子来啜一口,表情中流露出娴熟的嘉许。
“小韩,今天找你来,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了什么罢?”沈南章放下茶杯时,便不再与她远兜远转,直接切入主题,而他唤的这声称呼对晓颖来说也颇具意味,他叫她“小韩”而不是“晓颖”,既没有称呼全名的生疏,同时又不会被迫与她显得很亲密——整个南翔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尽管晓颖对他找自己的用意略有猜测,但她是绝不会主动撞上去的,当下瞅了沈南章一眼,慢慢摇头道:“沈董,我不是很清楚。”
沈南章叹息一声,“均诚的母亲已经卧病在床多日,他连回去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我们养他一场,难免要心觉凄凉啊!”
晓颖在他沉如千均的目光中渐渐垂下头去,她明白,无论用什么样的借口来遮掩,沈均诚的行为都是说不过去的,而她,就是促使他这样做的催化剂,面对他养父的幽怨,她连一点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沈南章继续说:“今天我冒昧地把你约出来,也不妨把话都摊开来讲,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对你呢,也没什么偏见,至于你跟均诚之间的事,我本来也不想干涉,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呢!可是,你们的事,他妈妈不同意呃!”
晓颖只是听着,不说话。
“他妈妈对你有些意见,这个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当然了,都是陈年旧账,咱们现在不提,单说说均诚吧。”
“均诚虽然不是他妈妈亲生的,她却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从小到大,她为他做了许多打算,包括读书、出国、往什么方向发展,每一步,她都希望他能走得好好的,不要绕弯路,更不要受到什么伤害。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均诚可谓无微不至。”
这些信息对晓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早在数年前,她就曾经从沈均诚的嘴巴里听到过,但当时的他,对养母的付出却并不感激,而是非常苦恼。
沈南章和风细雨的口吻忽然重重往后一挫,“可是,均诚是怎么对她的?他竟然把我们养育他的恩情都抛开不顾,就这么一走了之!晓颖,我很想问问你,将来你们到了别处生活,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晓颖的心揪得紧紧的,她自卫似的喝了口茶,满嘴苦涩。她知道今天的这一关不好过,但她还是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住,不能就这么轻易被他说服,她必须残忍一点,因为她为的是她跟沈均诚两个人的幸福。
“沈董,”她怀着满口的苦涩抬起头来,开始找到一些话来说:“沈均诚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想跟我,我们想生活在一起,但是他妈妈不肯认我……他离开家里绝对不是他情愿这样去做的,他……”她发现自己竟然语无伦次。
“那么,”沈南章微微眯起了眼睛,有锐光从眼缝中折射出来,就在这一瞬间,晓颖赫然发现他的这个神态与沈均诚是如此之象,她刹那失神。
“你也承认均诚离家出走是情非得已了。”沈南章继续道,“他离开的原因并非因为他只是我们的养子,而是因为你——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晓颖从纷乱的思绪里走出来,悚然望向沈南章,后者眼里的慈祥早已化为尖锐的锋芒,“既然你都清楚,为什么还要拖着他不放?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过得不如意反过来埋怨你吗?他本来可以有大好的前程,如今为了你而放弃了,我想,这无论对哪个男人来说都是可惜的,将来也必定会后悔。小韩,你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才多久?加起来不过几个月而已,其中还有一半时间都是来自八年前的回忆。你真的对这样一份感情有信心么?你又对均诚了解多少?”
在沈南章一连串的质问下,晓颖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眼里更象是着了火,干涸得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沈南章又道:“他在国外时有过一段很荒唐的时光,这些,我不知道他向你提过没有?我想,你见到的只是沈均诚最优秀的一面而已。我是他的父亲,我了解他胜过你对他的了解,如果我是你,”他把目光投向晓颖的眼睛,那凌厉的眼神仿佛要钻入晓颖的灵魂深处。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离开他,去找一个平静本分的归宿。”他长吁一口气,“沈均诚这样的人,他不会属于你,至少,不会永远属于你。”
该说的话似乎都说完了,沈南章也感到一丝疲累,他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这番话是有份量的,足以敲醒韩晓颖的脑子,让她幡然醒悟她正在做着的是怎样一件离谱的错事!
没有人是不自私的,再相爱的两个人,一旦到了危及自身利益的关头,都不可能不为自己好好想一想。
人性的本质都差不多,哪怕是最微小甚至无中生有的嫌隙,也会象一根针一样,扎得人心头犯疼,乃至最终不得不放弃——他吃准的就是这一点。
他往椅子背上重重一靠,两手交叠着摆在桌上,等待韩晓颖的反应。
第72章 第十七章(3)
过了许久,晓颖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恢复,她在桌子的另一端静静望向沈南章,目光清澈如水。
“沈董,您说的意思我都明白。”她深吸了口气,“但是,您和他母亲,似乎都忽略了最本质的一样东西。”
沈南章缓缓抬眸,有点困惑地看向她,他不明白,这个女孩在听完自己刚才作的那段分析后,何以还能如此镇定,难道她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盲目地要死守阵地?
他有点不悦地皱起眉头,但还是勒令自己耐心听晓颖说下去。
“你们,都忘记了沈均诚作为一个个人,他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晓颖说到这里时,忽然发现思路一下子顺畅起来,“你们把自己的好意当作他必须要接受的东西强加给他,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究竟是不是他真心愿意要的呢?我不否认,你们都是爱他的,尽管他只是你们的养子,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把他看作一件你们的私人物品来对待呢?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他自己的感受?”
这番话中的每一个字其实都带着虎虎的力量砸向沈南章,晓颖庆幸自己说话时始终控制着节奏和语调,没有让自己激动甚至高亢得象个声讨者,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她没能把话讲完就会被沈南章打断——无论如何,他也是个长辈,还是她曾经的最高上司。
沈南章也确实比晓颖想像中要大度宽宏得多,甚至连表情的变化幅度也不大。他只是微有些错愕地挺起了腰。
他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其实一点都不缺乏主心骨,现在,他有些明白沈均诚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
“至于您为我着想的那些担忧,”晓颖笑了笑道:“我觉得为未来忧心忡忡本身就是一件多余的事。”
她垂下头,隔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从十岁开始,就跟‘快乐’这样东西分道扬镳了,是沈均诚帮我重新找回了它,让我发现世界可以再次美好起来。如果有一天,他离开我,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至少,我得到过快乐。我从来就无所谓‘得’,对于‘失’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的笑容让沈南章震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低估了这个女孩,她沉静的气质,坚强的内心,无一不是他所欣赏的品质,不过很可惜,他们所站的立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