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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爱了番外(11)

  这回,真的是足斤足两的重磅炸弹丢下来之后,被轰炸了若干次,万箭穿心膝盖碎成渣渣的韩峻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肉体,冒着烟,千疮百孔,匍匐在了自己面前,就在脚下的这几块地砖上躺着,像个烈士,不,像个被刚刚乱枪打成筛子的死刑犯。
  他怂了。
  老彻底老彻底的。
  而脑子里,百转千回,想的都是想不通的问题。
  在他愚蠢陈腐而且狭隘的认知里,喜欢男人的男人都应该是娘娘腔,是内心世界住着个女人的。他呢,虽然好奇男人怎么会心里住着个女人,以及本该被设计用来和女人做那件事的身体怎么就能和男人做那件事,却也谈不上歧视,他仅仅是搞不懂。说真的,骂了那句死玻璃他也后悔,现在他反应过来了自己更受不了的是云一鹤被摸,大约,假如那花枝招展是个女人,他就算不会动手打,也会在心里骂一句小骚蹄子。那也就是说,他对于云一鹤,有种原始的独占欲。这个风度翩翩漂漂亮亮温温柔柔的人不该只对他好吗?不该只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吗?不该只允许他勾肩搭背吗?
  当然了,他不会摸他的屁股,可云一鹤就不能只跟着他跑,像个孩子似的酸酸甜甜叫他峻哥嘛?
  闹了半天,他这么以为的同时,人家想的都是……那些?
  妈呀……
  等等,那些不会太奇怪了吗?
  这不就等于磁铁的N极跟N极吸到一块儿去了吗?假如云一鹤跟一个很柔弱很柔弱的小娘炮在一起,那视觉上可以接受,因为看上去就像一男一女,是他傻逼一般的理解角度之中的存在。可云一鹤也挺男人的呀,挺男人的云总,怎么会想着跟他……那啥呢对吧?难不成要把他当女人?就因为他梳着长头发?
  不、不对……显然不对。
  再等等,他到底在想啥,祁林就是gay啊,他那好朋友好兄弟就是gay啊,而祁林家那位,不也明显不是小娘炮吗,人家过去还当过警察呢,刑警呢……
  他怎么就早没反应过来这一点呢?男人和女人的世界里,不同类型的男人女人们喜欢着不同类型的男人女人们,那也就不难解释男人和男人的世界里,不同类型的男人男人们喜欢着不同类型的男人男人们了?
  有喜欢壮汉的女壮汉,有喜欢小公举的男小公举,这他都见过,虽说不觉得是王道,可真的见过。那么怎么就不能有个完全不娘炮的男人喜欢另一个完全不娘炮的男人呢?
  就比如云一鹤喜欢他……?
  我CAO……原来如彼。
  抬起手,埋住脸,韩峻熹觉得,自己就算现在想要站起来逃走,都做不到了。
  思路用极为粗糙愚蠢又百转千回的方式基本理清,他却似乎用尽了力气,脚脖子软了。
  “……那个……你别生气,别生气,我先道个歉。”叹了口气,总算稍微冷静了些,他冲着云一鹤比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没有歧视的意思,真没有,刚才是急火攻心了,就……瞅见有人骚扰你,一下儿没绷住,炸了。我要是歧视……你们,也就不可能跟祁林是哥们儿了对吧,你、你别误会我……”
  话,说得毫无底气,而坐在对面的人,则明显从各个角度都占了上风。
  云一鹤靠着椅背,左腿搭在右腿上,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微微低着头,喘着气,看着韩峻熹。
  沉默的气氛好像高压锅,几乎能把人在极短时间内熬成粥,红枣山药粥,云一鹤就是那看似水嫩甜美实则并未去核,咬一口就能崩掉门牙的红枣,而韩峻熹,已经化作软绵绵疲沓沓的去皮老山药。
  什么脾气都没了。
  这种尴尬到极限的情况,持续了一分钟,直到云一鹤先一步后撤了一步。
  一声长长的,长长的叹息过后,恢复了理性的云一鹤,端起那杯苏打水,喝了一口,慢慢放下杯子,他抬起眼皮,看向韩峻熹,语调情绪暗涌,但终究称得上柔和。
  “该道歉的是我。”他说,“我话说得太过分了,峻哥,我不懂事,刚才……表现得太没教养,你多担待,原谅我这回。”
  “瞅你说的……”被一通道歉弄得局促起来,韩峻熹多少放了心地傻笑了几声,然后试探性地问,“那,咱俩,还能和平共处友好邦交吗?我是真的……挺开心有你这么个朋友的。”
  听见那句话,云一鹤脸上闪过一丝酸涩,可最终,他还是笑了。
  他点点头说,好,没问题,咱们还是和平共处,友好邦交,你说的周末那个聚会,我也会去。不说别的,就单说能跟你以朋友的身份出去玩,我也是真的……可开心了。
  ***************
  韩峻熹,到底是躲避了问题重点,跟云一鹤做了暂时性的,君子协定。
  其实事后想想,他自己都不清楚当时是忘了重点在哪里,还是根本就不想提。
  云一鹤喜欢他,云一鹤想跟他睡觉,云一鹤满脑子都是他的裸体和硬邦邦的大屌。
  这些,他居然一刹那间都给抛到脑后了,好像理清同极相吸这件事存在的科学性就耗尽了力气一样,再也无心考虑其它。
  他甚至问了云一鹤好多傻逼问题,并且即便在问这些问题时,都没考虑人家回答的心情。
  他问,这个到底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啊?你是有固定的感兴趣类型吗?我听说是按照1和0分的对吧?那你是1还是0还是都行?说真的我是真心理解不了都行,都行的是特稀少吗?啥?都行的反而是主流?!我们公司有一小姑娘是传说中的腐女,和我挺熟的,她老拿我跟别人配对儿,还说我是总攻,总攻就是永久性的1对吧,那永久性的1多吗?我这样儿的不会是0了吧啊哈哈……啊?这也行?!所以也可以被比你弱的人……那能高兴嘛……尊严都没了吧……等会儿……我有点儿开始好奇祁林是1还是0了……我CAO,冷静冷静……唉哟真不行了……我脑子都风中凌乱了,你们这个世界忒复杂……有点儿可怕……
  云一鹤耐着性子,保持着那份儿从容和优雅,回答了所有的问题,他用冷静遮盖着心里的波澜,最终煎熬到最后一个问题。
  韩峻熹有点儿支支吾吾地说,他还有唯一的一件事不明白,那就是,男的,跟男的,做“那事儿”的时候,会觉得舒服吗?不是说撸,就是——那个,你懂的。那毕竟违背自然设计啊……
  这次,云一鹤表情里没了沉静,他乐了,是气乐的。
  从刚才被问那些蠢问题就一直压着的火气转化成邪恶劲儿释放出来,翘起二郎腿,两手指头交叉扣住膝盖,他直盯着韩峻熹看。
  “你想知道啊?那你要试试吗?我可以亲自指导你。”
  就是这么一句话,韩峻熹安静了。
  他又怂了。
  是的,又。
  然而所谓大条的人,重新振作起来是很容易的。直男这种生物,你只要满足他的骄傲,他就能保持着快乐,用高高在上的慈悲心去对别人好。
  韩峻熹骄傲的点,是他的接受力。
  志同道合的好友祁林是圈内人,他能跟祁林和平共处,现在“新欢”云一鹤也是圈内人,他还是可以冷静下来与之和平共处。祁林至少还不会对他想入非非,云总可是会对他想入非非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包容了对方,多神奇,多牛逼啊他……
  用比较欠打的方式寻得了平衡,韩峻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的,他还是决定要跟面前这个优雅的男人做朋友。而他根本没有料到,他们之间真正“做朋友”的时间,已经短之又短,就如同沙漏快要漏光的最后那一小撮沙子,屈指可数了。
  那个周末,他带着云一鹤,去了朋友的生日聚会。
  果然就像云一鹤之前想过的,整个聚会基本就是一群直男直女开着傻壮傻壮的车,带着傻壮傻壮的狗,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把个山清水秀的郊外小峡谷,弄到沸沸扬扬热热闹闹。
  金毛追着哈士奇从腿边跑过,当妈的在背后不远处吼孩子不许打架,几个虽然胖瘦高矮不同却性格十分接近的大男人边烤羊肉边争夺那串最肥大的腰子该是谁的,喜欢安静的在溪边打水漂,喜欢凑热闹的已经在外放摇滚乐。巨大的白色帐篷三下五除二就被几个壮汉撑了起来,人妻们大大方方躲进去,削苹果切西瓜,聊着影视剧里的宫斗宅斗婆媳斗,蜗居裸婚小鲜肉。
  云一鹤觉得,眼前的这些不算讨厌,但真的不是他的菜。
  这是个异世界。
  满满当当的烟火气,那么真实,那么现实,但毕竟是异世界。
  韩峻熹的世界。
  喧闹,世俗,平常,普通,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追求可以说碌碌无为,然而丰富多彩到令人窒息。
  他觉得,自己是一盏冷色调的灯,周围全都是闪烁着暖光的灯,同样都是灯,他有着他的格格不入。他置身于热闹中,也多多少少觉得孤独。
  还好,韩峻熹确实没让他“耍单”,那男人一直留在他周围两米之内,从那帮人妻那儿抢来西瓜,装在乐扣餐盒里端给他,瞅准机会把最嫩的一块烤羊肉叉到自己盘子里,切成块,送到他面前,问他热不热,渴不渴,累不累,好玩不好玩。
  “挺好的,真的。”云一鹤点头笑笑,“就是好多人还是记不住是谁。”
  “我也记不住,尤其是那几个新来的孩子,跑来跑去的都不知道是谁的。”傻乎乎乐了两声,韩峻熹捏着瓶子喝了一大口冰啤酒,“对了,今儿晚上你是想睡车里还是睡帐篷?”
  “……都行。”
  “那就到时候再说,车里暖和,就是不太伸得开腿,帐篷稍微凉点儿,不过能躺平。回头你都试试。”
  “嗯。”应了一声,云一鹤略作沉默,在想到要说什么之前,就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喊韩峻熹帮着去准备烤鱼。并没有阻拦,说了声你就去吧,我在这儿待会儿,他在那男人说一会儿就回来之后,看着对方离开,坐在折叠椅里,抬手赶开绕着他转的蚊子。
  蚊子飞走了,绕了一圈又飞回来,好像唯恐他无事可做,又赶了两次之后,一个人影朝他靠近,站在他旁边。
  “嗨。”对方冲他打招呼。
  下意识抬头去看,云一鹤发现那是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岁数不大,个子不高,长得很是清秀可爱,衣着干净体面,审美指数不在他之下。
  “你好。”他笑了笑,把餐盒放在旁边小桌上,指了指另一把空着的椅子,“坐?”
  对方倒是自然而然坐下了,两人都略微沉默了片刻,云一鹤先开了口:“你是……车友会的成员?”
  “不是不是,我是跟我姐来的。”摆了摆手,年轻男人指了一下某个正在冲着另几个人妻模仿郭芙蓉“枉费我一片情义……片情义……片情义……”,然后一起哄堂大笑的女人,回过头看着云一鹤,“从刚才,我就看你老是自己一个。”
  “没有啊。”忍不住笑起来,脸上带着点无奈的云一鹤扫了一眼不远处用烧烤叉串起鲜鱼的韩峻熹,收回视线,耸了耸肩,“我是跟朋友一块儿的,他去那边忙了。”
  “喔,那你们是……”
  别有所指的言辞和语调很能说明问题,云一鹤早就心领神会,闭了一下眼睛,摇摇头,他看着对方,确定了某些东西之后说了句:“普通朋友而已。”
  “噢,我就觉得不像。”显然也是领会了其中意思,那男人看着面前清澈的溪流,抬起左手拢了一把头发,刺眼的阳光滑过无名指上的戒指,云一鹤眯了下眼,抿起嘴唇。
  “你……结婚了?”他问。
  “是啊。”坦率承认了,对方看了看自己的戒指,“我跟我老公去年在布鲁塞尔办的婚礼。”
  云一鹤听着那样的说法,看着那恬然而且幸福的眼神,感受着那新婚小女子一般的语气,控制着内心细微的波澜,点点头,说了声“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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