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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瞪大眼睛,有些结结巴巴,“他家里,他家里……”知道吗?同意吗?
  “他说是他自己挣的钱。”
  秋红知道孟飞不仅是建院最有才华的学生,而且是几十年一遇的天才学生。一定是他帮人设计绘图挣的钱。
  她沉默半晌,突然问:“是何孟飞吗?”
  姚主任张开嘴,明显大吃一惊。
  那就是了。“他知道是我吗?”
  “不知道。他根本没有问是谁。他只问了需要多少钱。”
  为陌生人他都可以如此慷慨解囊,秋红内心颤栗,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人。
  “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姚主任说。
  秋红明白,点点头。
  去喻家山邮局汇了款。回寝室的路上,路过青年园。她走进去。穿过弯弯曲曲的小桥,到湖心亭坐下。
  这个时候,青年园里没人。微风吹过湖面,荡起一片涟漪。四周静悄无声,美丽安宁。
  看着眼前的景色,秋红心里依然激荡难平。
  这个世上,除了孟飞,从未有人真正关心她,照顾她。她曾以为,他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年轻貌美。现在才知道,他是真正的纯净善良,人品高贵。
  她一直欣赏他的才华,惋惜他的残疾,感激他的关心。她一直把他当朋友,唯一的朋友。
  看得出他家境优渥,也知道他才华横溢。在大学期间就这么能挣钱,将来工作生活一定有保障。她承认这么想太实际。可是,她不想再为生活挣扎。没捱过饿的人哪里知道吃饱是多么重要。
  另外,他长相俊美,气质优雅。若非残疾,堪称十全十美。但如若那样,对她来说,真正可望不可及。
  秋红生来孤单,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向往那份安全感。孟飞虽然残疾,却给她那份安全感。他有能力也真正对她好。不像村长、高中班主任和其他很多人,有所企图。
  身体残疾不是他的错,就像出身贫寒不是她的错。也许,他们这两个被社会歧视的人,可以互相爱护,互相照顾?
  那天下午,在秋红心底,有什么东西悄悄起了变化。
  三天以后,秋红又接到村长的电话,“钱收到了,马上住了院,也动了手术。可是太晚了,你奶奶昨夜里去了。”
  秋红呆住,半天哽咽一句,“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找个无人之处,放声大哭。从来认为奶奶不喜欢她,对她不好。现在才明白,血浓于水,而她已经亲情不再。
  从此,在这世上,她真正是孤单一个人。最接近亲人的,是孟飞。
  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她现在已经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秋红心里悲痛万分。这真的就是她的命吗?她真的该顺天应命,逆来顺受吗?……还是,孟飞,孟飞可以帮她改变命运?
  记得他曾说过,有什么需要帮助,告诉他。秋红此刻就想去找他,向他哭诉心中的悲苦。可是,她不能。她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她就是那位募捐的同学。
  秋红向院里请了假,跟寝室说声家有急事,便奔丧回了四川。
  很快到了期末阶段。基础课要考试,专业课要交图。馨雨的生活再次天昏地暗。
  孟飞知道她勤奋上进,一直克制,不去打扰。可是,他真想她啊。
  走在寂静的建筑楼走廊上,他想念她。
  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他深深地想念她。
  站在热态实验室门口的几株栀子树旁,他想念她到几乎落下泪来。
  考完试,便是寒假。大家都走得急。
  馨雨下午交了最后一张图,晚上去了西四。
  昨天早上尚东离校前,特意去专教跟她告别,“馨雨,再见。祝你新年愉快,寒假愉快。”
  “谢谢。你也是。”
  “不要太累了。没有必要拼到最后一分钟。”尚东看着她的熊猫眼,十分心疼。知道说了白说,还是忍不住说。学建筑的,谁不是到了最后一秒还在画图改图?
  馨雨笑笑,“对了,你们寝室都走了吗?”
  “文杰也今天走。哲平后天和若清一起走。孟飞说他有点事,后天走。”
  “哦,”馨雨放心了,“祝你一路顺风。过个好年。还有,拿很多红包。”
  尚东呵呵笑着离去。
  他们的课程结束得早一点。昨天早上他就可以坐飞机回家了,可是,他没有。
  晚上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他的心开始狂跳。
  敲门。开门。对视。微笑。
  “我交了图。”她往里走。
  他看着她,内心充满喜悦。
  “我明天回广州,来跟你说声再见。”
  “我也明天走。”等着跟你说再见。
  两人说了一下假期的打算,讨论了一下书单。孟飞给馨雨推荐了几本书。
  她走时,他实在不舍,说:“我送你下去。”
  馨雨看他拄拐,刚说:“不用麻烦了,”看他脸色一暗,马上加一句,“如果你不怕麻烦,就加件衣服。外面很冷。”
  他不怕麻烦。加件外套。
  馨雨静静地等他。心中温暖。
  送到下面,不知怎么的,两人又啰嗦半天。连他这个一向寡言少语的人突然也有很多话要说。说着说着,便忘了时间。
  直到馨雨猛然想起他不能久站,才说:“好冷啊。我要走了。”
  月光下,她的脸庞像白玉一样晶莹,眼睛像宝石一样闪亮。孟飞怀疑,双手若不是撑着拐,一定会伸出去摸摸她。他万般不舍地说:“再见。”
  “再见。”馨雨的酒窝又开始荡漾。
  一圈一圈,荡到他的心上……
  正文 围巾
  去年夏末,然然姐去了美国。后来,家里就再也没有人提起她的名字。
  今年过年,是多年以来,第一次没有然然姐的新年。全家人都小心翼翼,完全不提。可是人人心里明白,所以年过得有些奇怪。
  最轻松的反倒是二哥。他好像已经完全恢复,至少神色气色正常。馨雨不知道他晚上还听不听那些哀伤的歌曲。他已经重新搬出去住了。
  另外,还发生了一件事。去年10月,然然姐去美国后一个月,二哥突然提出要转业,态度异常坚决,说要自己开公司。
  家里为此闹得天翻地覆。爸爸大发雷霆,还动手打了二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他了。
  可是二哥宁死不屈。爸爸气得差点拿枪崩了他。
  妈妈事后跟馨雨在电话里说起,馨雨还是吓得脸都白了。那时,二哥和小明哥已经一起开了公司。二哥、小明哥和石头哥从小一起长大,是铁哥儿们。石头哥留在武汉市,现在在市政府当秘书。
  馨雨惊讶地问,“爸后来怎么同意的?”
  妈妈叹气,“你们三个,都遗传他的倔脾气。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馨雨默然无语。大哥、二哥和她,性格迥异,可是都异常倔强,认定的东西不会改变。妈妈总说,他们是遗传了爸爸的倔脾气。也许。
  “其实,你爸也知道,小云是因为然然走了,大受刺激。如果不是担心他,怕他出什么事,你爸怎么能最后睁只眼闭只眼?”
  原来是这样。
  年后,馨雨一个人跟着爸妈去省市领导家拜年。二哥说公司很忙,没去。
  一整个寒假,馨雨只见过二哥几次。他每次来去匆匆,但人很有精神。有时间的时候,他会给馨雨讲讲公司的经营管理,还有一些项目。馨雨十分神往。她看得出,二哥所有的精神心力都在公司上。她忍不住想,工作真是个好东西,不知救了多少人命。
  她没有跟二哥提然然姐。她希望二哥早点忘记。或者,早点开始忘记。
  过年期间,爸爸收到一条白色的羊绒围巾。看起来异常柔和温暖。它的故事更是充满传奇。
  厄尔布鲁高原上有一种山羊,名叫阿尔巴尼。它颈部的一圈绒毛异常柔软,叫做阿法妮。阿法妮比有“纤维宝石”和“软黄金”之称的开司米还要柔软和保暖。因为只有颈部一圈绒毛可供使用,两百只阿尔巴尼山羊一年所产的绒才可制成一条围巾。因此阿法妮价格堪比黄金。又因为阿尔巴尼山羊濒临绝迹,所以阿法妮更是千金难求。不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当红巨星,都得有人引荐,才能排上队等候。全世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阿法妮,但等候的队伍已经排到几年以后。
  馨雨简直难以置信,原来手上的这条围巾这么宝贵,而且几乎无人能识。
  “爸爸,我好喜欢。”馨雨用脸摩挲围巾,真的好轻好柔好暖。
  “喜欢就送给你了。”爸爸大手一挥。
  妈妈刚想出声阻止,爸爸已经摆摆手。广州这么暖和,哪里用得上?更重要的是,难得小雨开一次口。
  馨雨当天便故伎重施,打电话给孟飞。
  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立刻又柔又暖,仿佛阿法妮围巾搭在心上。
  两人简短地互问新年好。年过得怎样?很好。然后,馨雨让他帮忙买两本书。广州买不到。
  挂了电话。半天,心跳才平息。想想,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广州书店,一直败坏它的名声。
  陈姨注意到,这个寒假,三少爷一直没有出过门。直到那天,接了一个电话。过了半天,还笑得合不拢嘴。然后,穿上假肢,拿着手杖,坐上王叔的车出了门。
  余下的假期平静而匆忙地过了。
  开学第三天,馨雨晚上去了西四。果然孟飞一个人在寝室里。
  两人互相凝视。看见熟悉的眼眸,无限安心和喜悦。
  “好吗?”
  “好。你呢?”
  “好。”
  孟飞先移开眼睛,拿起桌子上的两本新书递给她。从一回校就开始等。
  馨雨接过书,“谢谢你。”
  “不用客气。”
  “没有客气。书都不打算给钱。”馨雨笑,递给他围巾,“这围巾也是别人送的。很大,又轻软暖和。你可以当围巾用,也可以坐着时搭在腿上挡寒。”
  孟飞只觉得一股暖流,贯通全身。说声谢谢,收下了。那天晚上,便开始使用。十分惊讶,这么轻柔的围巾会这么暖和。腿上和心上都好暖和。
  西十和西十一舍之间是个大车棚。里面有四条走道。两边停满学生的自行车。每条好几百辆。
  别看车棚这么大,可是里面永远都挤满了车。骑车回宿舍的同学,经常是一条一条地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点的地方,两边推推挪挪,把自己的车挤进去。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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