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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你不要丢下我……”每当这个时候,他便醒来,心如刀绞,浑身冷汗涔涔。
  偶尔是个好梦。好梦各不相同。
  有时,她坐在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用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眼睫,用唇温柔地吻他。
  有时,他们一起走在蒙蒙细雨中。他撑一把暗红的伞。她关切地说:“下雨天你很辛苦。”
  有时,她手拿一朵栀子花,脸上飞起红霞:“这是我第一次送花给人,请你帮个忙,收下吧。”
  ……
  醒来更是肝肠寸断,泪流满面。
  寒假前,三少爷回到家里。陈姨初见,完全不敢相信。
  他瘦骨嶙峋,简直不成人形。更为可怕的是他的眼里毫无光采,仿佛已经失去灵魂。
  还记得他夏天离家时,玉树临风,俊美绝伦。而且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生太太没说,陈姨也不敢问。不过,很快她便知道,是因为任同学。
  陈姨负责照顾三少爷。三少爷的情况让她一天比一天担心。
  她每天换着花样做三少爷喜欢的饭菜,他却什么也吃不下。每次端进去,又几乎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他时常坐着看书出神。那天,一不小心,书掉到地下。他急着想下床去捡。陈姨正好端水进来。替他捡起。书里掉出一朵干枯的栀子花。
  另外,还是在三少爷几岁时,陈姨见过他睡觉时抱个安全毯,就是小孩子难舍难分,一定要抱着才能睡着的小毯子。现在,她惊讶地发现,三少爷又开始抱着一个雪白的羊绒围巾睡觉。
  而且,他时常做梦,梦里不停地说,“馨雨,对不起……”“馨雨,不要走……”“馨雨,不要丢下我……”
  每天早上,陈姨给三少爷铺床时,都会换条枕巾。换下的枕巾上大片潮湿。陈姨的心疼得不行。她知道,三少爷有苦无人说,只得深夜哭泣。
  最为严重的是,三少爷停止了按摩和锻炼。左腿和右腿残肢的肌肉持续萎缩。残肢更是多次痉挛。痉挛时他都不许人帮忙。任凭自己痛得死去活来。陈姨知道,他在用身体的痛麻痹自己。
  那天,痉挛再次发作。三少爷不许任何人近身。陈姨只有叫来先生和太太。
  太太泪如雨下。先生脸色铁青。等痉挛过去,大声吼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没有担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么没有出息。难怪她不要你。”
  陈姨看见三少爷浑身颤抖,原本苍白的脸上更是罩上一层死灰。他绝望无助,欲哭无泪的样子让陈姨的心都碎了。
  这时客厅的电话铃响。陈姨从三少爷房里退出来去接电话。电话是太太的一位朋友打来的。
  陈姨自作主张,说太太正在休息,等她醒来就会告诉她。然后回到三少爷的房里,做了一件这辈子都不曾做过的事。
  她对先生、太太和三少爷说:“刚才的电话是一位姓任的女同学打来的。”
  房里的三人目瞪口呆。
  过了几秒,孙黎姿急切地问:“真的吗?”
  陈姨点头。
  何铭川大骇:“电话呢?你挂了?”
  陈姨说:“我让她等一下。她说不用了。只是让我转句话。然后就挂了。”
  听到“姓任的女同学”,孟飞的呼吸就停了。闭一下眼。不敢相信。虽然他很想。
  “她说什么?”孙黎姿问。
  陈姨低头不作声。
  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何铭川终于忍不住,大声叫道:“陈姨……”
  陈姨抬起头来:“她说,告诉三少爷,不要再找她了。还有,记得他曾经答应过的事。”
  孟飞浑身颤抖得厉害。真的,她真的打电话来了。陈姨不会知道他还在找她。更不会知道他答应她的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她知道他在找她。她要他不要再找她。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虽然痛彻心扉,他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他还来不及说爱她。却答应过她两件事。第一件,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浪费他的才华。记得那时她说:“你若浪费才华,就是犯罪。不可原谅。”
  她是那么的相信他的才华。相信他将来会成为一位建筑大师。所以,就算现在她不要他了,还是会打电话来,提醒他。
  孟飞心里百感交集。泪水在脸上轻轻滑落。
  何铭川、孙黎姿和陈姨看出他心底的震动,一起退出来。留他一个人在房里。
  在外面,孙黎姿问陈姨:“那女孩真的有打电话来?”陈姨在任家二十年。老实本分,从不说谎。可是,真的吗?
  陈姨摇摇头。她没有多少文化,更不是医生。可是她知道,世上的病人,努力想痊愈的不一定能成功,但放弃的一定能如愿以偿。三少爷明显已经放弃,实在是让她担心和心疼。刚才接完电话,想起前两天无意听到先生吩咐手下“接着找,直到找到。”,想起三少爷几次梦里说“馨雨,我答应你……”,她只能这么赌一把。
  何铭川和孙黎姿明白了,“谢谢你,陈姨。”
  那天以后,孟飞开始进食和接受治疗。
  他告诉自己,是个男人,便要有担当。做错了事,自然要承担后果。
  还有,他辜负了她。但曾经答应她的事,一定,一定要做到!
  正文 留学
  是谁说的?失恋像感冒。不用看医吃药,就靠熬。时间够长,一定会好。
  可是,这些年,馨雨一直没好。
  她没有一日不想起他……
  好在留学生活十分紧张。
  一到美国,先在波士顿的社区学校上课,同时大量参观、临摹和设计。
  春天的时候,申请哈佛。寄出成绩和作书集等。人在当地,面试方便许多。
  哈佛建筑,最看重申请者的艺术设计思维。馨雨的设计作书如同其人,充满灵气。同时又凸显实用、节能、创新等理念。
  春末便接到录取通知。秋天正式入学。
  开学前在学校附近找房子。认识了关诗茜(qian,四声,和“倩”发音一样)。
  第一次见到她时,一个高大英俊的中国男生正在跟她搭话。
  那男生自我介绍,姓甚名谁,来自国内一线大城市,哈佛博士,还有一年毕业,等等,等等。
  诗茜那张美丽的脸上似乎满是崇敬。是吗?真的吗?哎呀,哎呀。
  男生自我感觉良好,频频点头。最后问她:“你呢?”
  诗茜简短地回答:“我是湖南人。”
  那男生不识相,竟然接着问:“湖南哪里?”
  诗茜一脸无辜:“湘西农村。你看过《湘西剿匪记》没有?就是那里。”
  “哦……”那个男生皱起眉,一时不知说什么。
  馨雨心里觉得好笑。一下子喜欢上诗茜。
  第一眼她便看出,诗茜是低调的奢华。她的衣服并不华丽,但透着高贵。她背的是一个黑色鳄鱼皮皮包。她的太阳镜是普拉达……可惜,那个男生有眼不识。
  诗茜也一眼看出,馨雨低调高贵,大气沉着。
  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
  诗茜也学建筑。不过,她比馨雨大两岁,读设计院研究生一年级,是馨雨的师姐。
  诗茜聪明漂亮,气质干练优雅。长沙出生,小学随父母搬去上海。父母听着像是某大集团的领导。馨雨和她之间有默契,不会刻意隐瞒,也不会仔细打听。诗茜知道馨雨的父母似乎是部队上的高官。
  诗茜为人豪爽。让馨雨想起若清。不过,她和若清又有所不同。若清是开朗。诗茜是泼辣。可能因为家庭背景与阅历,诗茜别有一种飞扬与潇洒。
  以后的日子,两人无所不谈,真正开心。学业上,诗茜给馨雨很多帮助。生活上,诗茜对馨雨十分照顾。馨雨几次谢谢她,她都笑着说:“女人不对女人好,还有谁对女人好?”
  认识的第二年,波士顿博物馆有大型画展。两人相约同去。
  一个一个展厅漫步,一幅一幅展书欣赏。偶尔低声讨论。心情十分愉悦。
  突然看到角落里的一幅小画。画中一个男人,悠闲地站在一棵小树旁。仿佛在等人。画的视角是他的背影。黑色的外套。一只手背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朵火红的玫瑰。他的满怀期盼、激动与欣喜在他清瘦的背影上尽现。
  馨雨的心仿佛突然被一只大手捏紧。往下,看见画名:《不见不散》。眼泪不由自主,哗地下来。
  诗茜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馨雨摇摇头,说:“没什么。”眼泪却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诗茜拖她到一旁坐下。等她哭完。
  半天,馨雨才停下来。告诉诗茜:“我曾经约了人。不见不散。我等他一晚。他没有来。他选择了别人。”
  诗茜知道,学校里追求馨雨的人一直不少。敢表白的都是高大挺拔,才华横溢的大好青年。可是馨雨从不动心。除非学习需要,她极少应酬。问她,她说不想浪费时间生命,她有正经事要做。
  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曾经苍海。
  诗茜开导她:“人来人往如花开花谢日出日落一般,是自然现象。不能强求。”
  馨雨同意。中学就读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只是明显没有读懂。到了大学,一如既往,对人对事持天真态度,并且强求。最后导致受伤。
  老人常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可是,如果有选择,谁会愿意遭受那么大的痛苦折磨,去获取那些许的智慧?
  只是,话说回来,不痛就不长记性。从幼儿时起,大人说这个危险,不能摸,那个会痛,不能碰。哪一个幼儿肯听?他们一定要摸要碰,直到受伤或被打屁股。总之,得有皮肉之苦,他们才学才记。再大些,是一样的道理。先人和长辈劝导提醒,我们偏偏自作聪明。然后身心受伤,又觉得悔不当初。
  能怪谁呢?不能怪谁。只能怪年轻。难怪很多人说:“我们那时太年轻了。”
  诗茜说:“这么久了,你还记得他?那多痛苦啊,赶紧忘了吧!”
  馨雨苦笑不说话。有爱有痛有回忆,生活还有些意义。如果心中一无所有,那才叫人怎么活?
  更何况,刻骨铭心,哪里是想忘记就可以忘记的?
  馨雨很少说从前的事。诗茜也不专门提起。但她知道,馨雨从未忘记。
  多少次听她在房间里放《当爱已成往事》: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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