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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藏母亲的小像亦可视为孝心之举,没什么大不了,说明不了什么。
安苗轻轻走进来,沏了杯茶奉给我。我接过,轻啜了一口。她又转到我身后站定,微暖的纤手在我太阳穴处不轻不重的揉按起来。很舒服!我放下茶盏,闭上眼睛享受起来,眼前倏然浮现离的面孔,心下叹息一声,道:“离描我小像之事还有谁知?”
安苗说:“离公子的卧室和书房是奴婢一人打扫,无他人知。”
我微微点头,想想,又道:“皓那边,你让蜜儿盯紧,不可有疏忽。”
安苗说:“蜜儿晓得轻重,不会有失,您放心。”
利州连出几起命案,行凶者专找孩童下手,开胸挖肺,手段残忍诡异至极,当地官府侦查数日无果,百姓人心惶惶。利州是苍双曕的地盘,出了这样的事,他责无旁贷,是以收到消息的当日即带着林顺飞马出京,赶去案发地。
哺时,皓下学来景祺院请安。我不意外的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长孙若。这个孩子人小鬼大,只要苍双曕不在王府,皓身边必能看到他的身影。
二人陪我用晚膳,席间有说有笑的情景让人不敢相信两人干架时咬牙切齿的水火不容。用完膳,稹和靖缠着皓陪他们去玩。皓允,笑嘻嘻的让长孙若先陪我说会话,他一会就回来。长孙若面有难色的答应。
等他们走后,长孙若立刻展开笑颜,高兴的给我行礼,唤:“母亲。”
我轻点了下他额头,笑斥:“鬼精灵。”
长孙若埋入我怀中,蹭了几蹭,道:“母亲,儿子想您了。”
我捧起他的脸,问:“最近有没有好好用功?”
长孙若说:“儿子谨记母亲的话,日日用功,不敢懈怠。”
我道:“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是他的希望,明白吗?”
长孙若重重的点头,说:“明白!”
犹豫了下,我问:“若儿,皓在书院表现怎样?”
长孙若一听,表情不屑,讥讽道:“他是皇孙,又是您的爱子,教授不敢管他,由他随性。”
我笑笑,摸摸他的头,道:“若儿,能帮我一个忙吗?”
长孙若点头:“母亲请说。”
我道:“帮我看着皓。”弘文馆是贵族学院,防卫严密,安蜜是女子,不容易进去。便是进得去,亦不方便搜寻,我想来想去,只有这孩子可信,能帮忙。
长孙若一听,面色不悦,说:“母亲,他不配您这样关心,何不由他去?”
我摇摇头,解释道:“若儿,皓前些日子从我这拿走了一个包袱,包袱里除了银票之外还有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你帮我留意下,看他是不是藏在弘文馆了?或者有没有交给别的什么人?”
长孙若一听,神情顿凛:“他竟然敢……您放心,儿子一定给您找到。”
我叮嘱:“此事对我重要,只你我二人知晓,不可透漏给第三人,包括你母亲。”
长孙若点头:“您放心,儿子省得。”
一周后,苍双曕回府,神色间满是疲惫。我看着心疼,问他还顺利吗?苍双曕点头,说行凶者已经捉拿归案,幕后黑手却需等待时日。我了然,手指了指顺王府方向,问是他吗?苍双曕默然。
月底,癸水没有如期而来。不意外的,我又怀孕了。面对太医的贺喜,苍双曕脸上没有表现出高兴之色,挥退下人后,他轻轻拥住我,面有愧然的道:“囡儿,对不起。”
我摇头,笑笑,双手圈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说:“傻瓜,我喜欢生你的孩子。”
苍双曕动容,凝视着我,眼睛湿润。
四目对望良久,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悄悄滑落。
我抬手为他拭去,轻轻道:“曕,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人世间有你,有我们的孩子,活着如此美好,我怎舍得离开?”
闻言,又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滴落。
苍双曕红着眼睛纳我入怀,说:“囡儿,为夫答应你,待佑儿成人之后,你想去哪儿,为夫就陪你去哪儿,不管是在云州耕田,还是在苍山猎兽,只要你喜欢,为夫都应你。”
我环住他腰身,摇头道:“曕,这话不对,你是夫,我是妻,应该是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苍双曕双臂使力,抱紧我,语有哽咽:“囡儿……”
……
喜讯传进宫城,皇帝赐下厚赏,并派管康来传口谕,宣我进宫觐见。
因为上次的经历,阿姆甚为担心。紫荷给我梳头时,她抱着洛在旁边盯着,叮嘱千万别忘了把抹额戴上,说多少能护着点。我好笑,说不用。安苗劝道:“王妃,还是戴上吧,天气转冷,也可暖和些。”
紫荷附和:“是啊,王妃,您不知道,您为了遮伤而想出的这个抹额现在可是顶顶紧俏的好东西,奴婢上次去禾绣坊,曹掌柜还托奴婢说情,想求您放宽定制的数量,说各府的夫人都眼巴巴的等着呢。”
我不以为然:“又不是复杂的东西,但凡有点针线功夫都能做,何苦去花银子?”
紫荷说:“自己个做的哪能跟咱禾绣坊的比?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这话倒是确实,禾绣坊制品所蕴含的意义早已超越了产品本身的功用,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别说京中贵妇以穿戴禾绣坊的衣饰自豪,便是宫城的妃嫔们亦推崇的很。
皇后和淑妃除了朝服和礼衣,日常素服几乎全部出自禾绣坊。她们自然不用排队预约定制,是传说中的客户,专享尊荣。禾绣坊每出一件新品,头两份就是送往椒房殿和建章宫。
苍双曕照旧陪我进宫,路上,他跟我分析皇帝宣我进宫的目的,教我如何应付。我一一记下。进宫后,苍双曕没有像上次一样先去给皇后和淑妃请安,而是陪我进入朝政殿,说等我见完皇帝一起去。
我知他不放心,怕皇帝再为难我,准备随时救场。我说不用担心,让他先去后宫请安,说被母后怪罪就不好了。苍双曕想想,颔首,说他会尽快回来,让我不要怕。我点头。
说着,管康进来,先给苍双曕施礼,再给我施礼,说:“王妃,我主已在等着,随咱家来吧。”
我微微颔首,有礼道:“有劳了。”和苍双曕对望一眼,转身去往养性斋。
……
皇帝一身常服,正自己个儿摆棋子,看见我,不等我行礼,他赶紧挥挥手,说免礼,让管康下去。然后指指他对面的位置,让我坐下,道:“皇媳,听闻你棋艺不错,来,与朕对弈几盘。”
我坐下,却不动手,对皇帝说:“臣媳不敢。”
皇帝望望我头上的抹额,意味深长的笑笑,说:“今儿没有君臣,只有公媳,无需拘礼。”
我道:“如此说来,臣媳可以赢您?”苍双曕说只要不违礼,可大胆回皇帝的话。
皇帝闻言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说:“当然可以,你若能赢,只管赢,朕输得起。”
我微微倾身一礼,“臣媳遵旨。”
话虽如此,开场局我还是没敢赢,卖了个空子给皇帝,让他赢。
皇帝不领情,看着我缓缓道:“皇媳,你敢欺君?”
我不惧,从容回:“父皇,是您说今儿没有君臣。”
皇帝眼眉一挑,眸中别有意味,淡淡的问:“皇媳,你敢不敢和朕下个筹码?”
我说:“父皇可否告知是什么筹码?”
皇帝一笑,抬手指向他头上的冠珠,道:“你若连赢朕三局,这颗珠子朕便送给佑儿。”
我一个没坐稳,差点歪倒在地上。
皇帝伸出一只手扶住我,盯着我眼睛问:“你敢不敢?”
我浑身冒汗,赶紧起身离座,屈膝跪地,叩首说:“父皇,臣媳不敢。”
皇帝扶起我,用逼迫的眼神看着我道:“敢不敢由不得你!这场局你必须陪朕下!”
七十八章
皇帝由不得我拒绝,我便不能拒绝。
以太子之位当筹码赌棋局输赢,赢了,苍双曕当太子。
输了?
我没有问皇帝输了会怎么样,因为输不起,只能赢!
棋局重新开始,皇帝先落白子。
我全神贯注,持黑子跟上。
皇帝悠悠的说:“皇媳,你怎么不问朕输了以后会怎样?”
我从容回道:“父皇,您下的筹码太重,臣媳输不起,只能赢。”
皇帝挑挑眉:“就这么有把握?”
我说:“没有把握,但必须全力以赴。”
皇帝抚着胡子微笑,赞许的点点头。
这个时代的围棋虽然和现代围棋规则上很近,但下法上还是有点区别。比如白棋先行;比如还棋头,即每分出对方一块棋,最后计算胜负时对方就要贴出一个子,分段越多,获利越大。还有座子制,就是先在棋盘上放四个座子,两黑两白放在对角星的位置上,用以平衡先行优势,使规则对双方都公平。
不过,这几项规则在现代已经跟着日本废除了。说来可惜,泱泱大中华数千年文化,博大精深,棋术规则却跟着撮尔小国起舞,令人扼腕。
半个时辰后,我险胜!
皇帝颔首微笑,似乎我赢棋是件让他高兴的事。
第二局下得有些困难,将近一个时辰未分胜负。中途管康进来一次,禀说康王已在外等候多时,问皇帝能不能让他进来?皇帝用眼神征询我的意见。我摇摇头。于是皇帝让管康下去,让他不要再来打扰,吩咐他亲自去趟御膳房看看有什么时新的菜,说中午留我和苍双曕用膳。
管康应诺下去,对弈中的两个人继续行棋。皇帝神色悠然,出手毫无压力。我不然,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一丝神移。这棋局压着苍双曕的前途命运,压着我和孩子们的命,稍有不慎,全盘皆输。又历经半个时辰的围追堵截,我完美收官。
第三局下了一半,眼看优势向我倾斜,皇帝大手一推,棋局瞬间散乱不堪。
我傻眼:“父皇……”皇帝说的是连赢三局将冠珠送给佑,不是三局两胜。
他啥意思?想耍赖?
皇帝起身,边走边说:“用膳,朕饿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咬牙,是谁说自己输得起?谁说的?谁说的?谁说的?
走出养性斋,在外等候的苍双曕赶紧迎上来,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见我无恙,神色放松,至皇帝面前行礼。皇帝没有停下脚步,挥挥手示意他起来,继续往前走,嘴里问管康:“佑儿和骞儿呢。”
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回府,骞也差不多半个月没见了。哥俩一个受宠皇帝,一个受宠皇后,是宫城里谁也不敢得罪的两个小霸。对此,廉王妃钱氏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表示眼红,叹她的两个儿子可怜,没人疼没人爱。
管康恭声回:“世子和公子已在宝殿等候。”
我刻意放慢脚步,苍双曕领会,与我配合。跟皇帝拉开一段距离后,我抚着胸口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苍双曕看我这个样子,有点担心,问我是不是坐久了身子不舒服?
我摇头,心说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爽,皇帝毁了最后一局棋,连赢三局的筹码便可以不成立,一国之君居然用这种方式赖账?真是气死我了!苍双曕没有多问,因为没有时间多问,朝政殿到了。
佑和骞看见我们,很是高兴,赶紧上前来行礼。苍双曕扶起佑,我扶起骞。望着哥俩的小面孔,我不由心生怅然,不知道远在苍山的晟怎么样了?父亲和尘封再是疼爱,毕竟不是父母,想当日离京,晟趴在我怀里哭着不肯跟父亲走,一遍遍的问为什么是他不是佑?我默默流泪,无言以对……
两个月没见,佑的个头又高了。骞没有什么变化,身上穿了一身我没见过的锦色衣衫,问是谁做的?回说皇祖母赏赐。我欣慰,皇后虽说谈不上喜欢我,对骞却是真心的疼爱。
御膳不消说,美味珍馐,十分丰盛。管康立在皇帝和佑中间,负责给爷孙俩布菜。我看着佑端着和皇帝一样的架势等吃,再看看相邻而坐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