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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你能不能别晃悠了……”
  魏东遥只抬眼瞥了一下她,把笔记本一合笈上鞋子就站起,一脸坏笑的趴在她跟前吹口哨。她已经吃了他的心都有了,他才把输液袋摘下来去扶她起来,满不在乎的说:
  “走吧,不就是上个厕所嘛,你里里外外的还有什么我没看过?”
  她被他气得要命,其实是窘的厉害,虽然她并不记得最初那一年多她和他是怎么过来的,但她知道,他这句说的一定是实话。
  洗手间里有挂输液袋的地方,还不等他挂好了,屈膝就给了他一腿,也没看踹到哪儿,只是佯怒:
  “t out!不叫你不许进来!”
  东遥闷“哼”了一声,表情有些痛楚,居然一句都不回嘴的就弯着腰很快出去了。她也没再叫他进来帮她,自己费力的举着输液袋就出来,门一开,东遥已迅疾的直起来身板,赶紧过来接应她。
  她已经看到他才直起腰的动作,这才意识到大概是踢的重了,有些紧张的问着:
  “你怎么疼成这样?刚才踢到哪儿了?”
  他翻了个白眼,咬着牙答道:“你真想知道?”
  她已难得的灵光一现,顿时一个大红脸。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道歉,忸怩的向他说着“对不起”。他只发出“嗤”的一声,也没再说话。笔记本已经重新在膝头摊开,镇定自若的继续忙他自己的,只有耳根浮着的那抹可疑的红有些在出卖他。
  她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衬衫,他一向只穿织丝质地的面料,熨帖,但难伺候,所以他衣服也从不隔夜,此时竟是皱巴巴的不像样,连领带也未及解开过。
  她暗暗死命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总算想起来,从西雅图到纽约相当于穿越整个美国,除了六个小时的飞行以外,还有五个小时的时差,到达她身边时看起来似乎时针只走过了一格,可是从那头到这头,他去跨越的其实已是十几个小时的时间。
  他就是这么日夜不分的赶回来的,而她竟然一醒过来就给了他一脚。
  看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意态里却仍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她说:
  “你可以回西雅图了,我自己没问题的。”
  他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敲他的字,嘴里“切”了一声,很不客气的答她:
  “你没事儿吧!还真当我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呢?就公司里那点破事,要能真是少了谁就转不动了,你让我回家卖红薯去得了。”
  她按耐的说:“你这样不是办法。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真有需要,我会找你。”
  他的手在键盘上一顿,下颌的线条已瞬间绷直,神态间透出罕见的冷冽。他是典型的男生女相,因为外型生的过于好看,连生气时的样子看起来都是柔和的,但这是他要发雷霆之怒的前兆。
  连时间也仿佛凝重起来,他终于只是下唇紧抿的没有抬头。
  一个跟他面目相似的少年已把脑袋探进病房,眼睛骨碌碌的看着他们。东遥听到动静,抬头时脸色更沉:
  “魏东阳,你要进就进,鬼鬼祟祟的还是个男人样子么!”
  美国的这几年中他一直都将他们之间的生活圈子隔离的很好,免去了一切她可能会被过去的人和事所打扰到的可能。她也直到这时才知道他还有一个在纽约读高中的弟弟,而她这次正是被他这个弟弟赶在她胃穿孔前及时送进了医院。毕竟是相隔着五个时区,就算是他长着翅膀也到不了那么快。她也不知道东遥是怎么去向他这个弟弟解释的,好在朝气勃发的魏东阳除了总想拐弯抹角的去八卦她和哥哥之间的关系外,也并不多事。
  那天之后东遥果然回了西雅图,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杳无音信,她也从此再不主动联系他。
  直到有一天魏东阳突然跑过去找她,一看到她就苦着脸说:
  “鹿鹿姐,我要在你这里藏几天,不然我就要被我哥给拆了!哎,你这里有什么吃的不?我饿了!”
  才见过没几面的魏东阳倒是已经很不把她不当外人的就要吃要喝起来,她看这孩子忽然找过来,又纳罕又好笑的问:
  “你怎么得罪你哥哥了?”
  他更郁闷:“哎呀!就为我申请了迈阿密大学嘛,眼看着要开学了被他给知道了,幸亏我跑的快,不然你以后再见到的就是个身残志坚的魏家老二了。真是的,我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一点人权都没有啊!整天上有爹妈,下有兄长,做小二的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她听得直乐,但也明白过来缘由。劝着:
  “你呀,这个岁数玩心重是正常的,你哥也是为你好,派对大学的名声太响了,你哥还不是担心你年纪小,很容易就会在那种纸醉金迷的气氛里耽误了嘛。不过,纽约这么多好学校你不选,有什么非要去那里读书的理由呢?”
  魏东阳神色一黯,口气里仍是气哼哼的:
  “我可没我哥聪明,我也知道耶鲁麻省好,可是去好学校做个差学生有什么意思啊?反正人人都知道迈阿密是个派对大学,本来我们一家人就一直都只当我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孩子看,这间学校岂不是跟我正好登对?嗳,我可不是赌气啊,我就是想要在这样的学校拿到最好的成绩出来,就当是练定力了行不行?”
  顾颖鹿听的也有些动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少年,心里还会藏着这样的一份委屈。其实以她旁观的看过去,东遥对这个弟弟心里是极疼爱的,表面上却很严厉,大是大非的时候更是从不含糊。再加上他们兄弟间的年岁几乎差出一个时代,长兄如父,魏东阳怕哥哥,倒也是正常。
  看他还真是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只得去给他烤了些蓝莓挞来。挞皮和蓝莓酱都是现成的,只需要用黄油和蛋液调兑好挞水,用不了半小时也就出了烤箱。挞皮金黄酥脆,挞芯甜度正好,香软爽口,不是美国人习惯的那种齁死人的甜。
  魏东阳也吃的心情渐渐大好,更是央着她:
  “好姐姐,你就收留我几天吧……反正我哥肯定不敢当你面凶我,过两天一开学他也就没招了。”
  她对东阳的话听的一怔,仍是耐心的说:“东阳,你要想证明你长大了,就要先学会自己面对自己的问题,这样别人才会尊重和信任你的意见。比如说这件事,你说你不是赌气,那就心平气和的把你的信心传递给哥哥,可你现在要是躲起来,那他不就更会觉得你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了嘛?”
  魏东阳认真的想了想,终于郑重的点点头,等到吃饱喝足了果然拍拍手就去找哥哥谈判。晚上东遥忽然来找她,很长时间不见,竟然没来由的黑了很多,她有些诧异的问:
  “什么地方的太阳这么毒?”
  东遥往沙发里一靠,看着天花板随口应了句:“去大堡礁潜水了。”
  语气里却是自我放逐般的落落寡欢。仿佛他不是去潜水,而是从洋面上被迫坠入的深海。
  不等她分辨清楚,他的下句话已立即接上:“我一回来就听说那小子混闹的事,你这个知心姐姐当的不错,比我这个哥哥称职些。”
  她这才舒了口气,说:“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别整天就知道对弟弟摆出张臭脸,有话就好好说,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心里有自己主意的。”
  坐了没一会儿,她已注意到他电话不断,也听得出是什么内容。他倒也不避着她,调情的话全都说的十分顺嘴。
  于是调侃他:“看来这趟艳遇不少啊?”
  他沉默了一下,坦然一笑:“有艳遇不要,这是我魏东遥的风格么?”
  她挑眉作思索状,很敦厚的语气答他:“相当不是!”
  他从鼻腔里喷了一声笑出来,她也暗自松了口气。这样才该是他正常的生活吧。
  她看着他出了门,打开音乐,关掉所有的灯光,一个人在窗边站着,背后是一屋子的黑暗和德彪西的乐章《大海》。
  她听到房门响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东遥一步一步又向她走回来,她知道他是有钥匙的,但一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而复返。
  东遥按掉了音乐,他知道那是岳少楠最常听的交响乐章。它源于德彪西的记忆而来。他站在她跟前说:
  “我在楼下没看到灯光,回来看看你。”
  她泪流满面的抱住他,却发不出声音。他过了很久才把手轻轻扶在她的肩上,在黑暗里注视着她,说:
  “你知道吗。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其实你一直都是这么勇敢,鹿鹿,我们回去吧,去面对。”
  他专注而认真的看着她,语气中弥漫着深刻的忧伤,眸光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旷世繁华的中央
  一个故事,如果知道了结局你还会不会去看?
  一段旅程,如果知道了归途你还会不会去走?
  红尘熙攘,繁华千里,那对于魏东遥却从来就不是一个问题。他知道顾颖鹿心底永远不能忘记那个人,他也知道带她回来将意味着什么。纵然他什么都知道,仍是带着她回到了这个城市。
  他们就这样回来,相安无事的一起继续岁月流年,他给她时间,也给她空间,从不给她干扰,从不令她张惶。他只是把自己站在一个可以让她心安的距离之外,不紧不慢的做着他该做的事,无论何时,无论什么事情,永远是那样程朱在胸的坦然,他只要她跟着她自己的心去走路。直到东遥再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往事中沉湎挣扎,直到连他也打算彻底放开往事去跟她重新开始。
  顾颖鹿已只有从回忆里才能够体会出,曾经那样的一个能够令她心安的距离,东遥在给予了她整整六年这样的距离时,他自己又该有多难。不能近,不能远,却又无孔不入的包裹在她周围。该有多为难?
  命运其实谁也没放过。原来,他们三个全都是那个含笑饮毒酒的人。
  n的画面缭乱,里面有战火纷飞,有流离失所。生活有多少阳光,背后就有多少暗影。就像命运曾经带给她的,给了她这样,必然要取走她那样,从不会允许有人可以得意的过它。
  但无论如何,它不能够再带走东遥。谁都可以,唯独不该是他。岳少楠曾在那个电影散场的人潮中俯首叫她“傻丫头”,很多年里,这句话总是痒痒的挠在顾颖鹿的耳边,任是人世如茫,流光如川,也都不曾淡去。如果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是另一个人的傻瓜,可是东遥,谁又是你的傻瓜?
  顾颖鹿已只能站在电视前,摇摇欲坠。她只能在心底无声的绝望:东遥一定不能有事。她不是没有想起来要去求证新闻的内容,但是她已经被清晨那个没有接到的电话所吓住。
  离开电视屏幕,顾颖鹿木然滑落自己的座位。面前摊放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东遥的那个私人号码,1390的绝版号段,尾数是一长串的6。她只扫过一眼,从未去记。回国前,他帮她存进通讯簿时说:
  “不论我在哪里,这个号码会保持畅通。”
  即使是严肃的话,口气里也仍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但她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她转身就将它从si卡里删掉,自从他穿越时区从西雅图赶回她身边的那个早晨,她就已对他下定过决心:他该有他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她困守。而他也从未用这个号码给她打过电话,于是就这样,她连一个最是拉风不过的电话号码都不曾记住。
  她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样子,只是在胆怯而茫然的去瞪着那个号码。那个号码的主人予她一生光明,她却无以为报。如果她与岳少楠的重逢,需要以东遥在选择远避他乡时遇到意外为代价,还让她此生如何能够再去面对自己。很多年前她曾告诉过一个少年,要他面对自己才能学会真的长大。但是这件事,也真的很难。她本能的想一头扎进沙堆里,偶尔做做鸵鸟大概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还能假装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发生。
  编辑大厅里渐渐有了人声,周围也开始此起彼伏着电话铃声。国际版的新闻编辑接了几个电话,匆匆忙忙的直奔离顾颖鹿不远的一位深度版记者而来,两个人交流着新闻线索,声音时高时低,“正东集团”的字眼若有若无的向顾颖鹿的耳朵里钻了过来。
  顾颖鹿从来也没有试过此时这样的心浮气躁,竟是一秒钟也不想再在这个信息集散的场所继续待下去。外面正是数九寒天,即使无风,空气也如同刀割般的凌烈。
  顾颖鹿站在报社前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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