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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远哥是一个好人。”
  穆远抬头看看雪芝,她的长发丝一般散在床铺,从这里看去,小小的下巴很没形象地指着床帐。果然她怎么都不会变,不管在外面有多淑女。穆远笑了笑,只是嗯了一声。
  雪芝坐起来:“咦?你都不问问我是为什么觉得你好吗?”
  穆远摇摇头。
  “为什么?”
  “你觉得好就可以了。”穆远坐在灯下翻书,便再也不多话。
  雪芝撑着下巴,愣是死死盯了他许久,发现他还是那么无趣地看书,还全神贯注得很,终于放弃,百无聊赖地跳下床,左逛逛右逛逛,转得人心烦。
  实际穆远翻了很多页书,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他觉得不对,努力集中注意力几次都不见成效。想了很久才发现原因——她还在这屋子里,还不时躺在床上打滚。
  原本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雪芝觉得无聊,安心回屋睡觉。谁知雪芝愣不肯走,还绕道他身后,扫几眼他的书,啧啧两声,继续转。
  尽管如此,穆远的耐心好,整个重火宫的人都知道。雪芝耐心不好,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所以,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雪芝。
  “穆远哥,你几时才看完书?”
  “我也不知道。”穆远放下书,抬头道,“有事么。”
  “没啊,就是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
  雪芝后悔了。早知道穆远和她这么久不见面都还是这个德性,她宁可强迫林奉紫留下来——穆远冷冰冰的,昭君姐姐不知道比他好玩多少倍。虽然有的时候好玩过了头。
  她一手抽掉穆远的书,撑着下巴道:“穆远哥今年多大了?”
  “虚岁廿二。”
  “有没有考虑过成亲?”
  “没有。”
  “这么干脆?那,有没有觉得什么女孩子很漂亮?”
  “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问问啦。三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两大美女,一是琴师上官雅玉,一是名妓般思思;十多年前就变成了三大美女,一是灵剑山庄前庄主的女儿楼颦珂,一是名妓宣琬儿,还有一个,就是我们伟大的海棠姐姐。这年头好像没说什么几大美女的,但是有一个姑娘出身名门,天仙一般漂亮,全天下的男人都想娶她,那才叫艳压群芳。重点是,她还没成亲,武功不怎么高,也不像其他美人一样命途多舛。穆远哥知道我在说谁吗?”
  “是你自己么。”
  “原来在你心中,我的武功不怎么高。”
  “那你说的,可是林奉紫?”
  “聪明!”雪芝一脸不厚道的微笑,“你觉得奉紫如何?”
  “还不错。”
  “嗯嗯,然后呢?”
  “然后?”
  雪芝沉默了好一阵子,直接放弃。她看得出林奉紫对穆远有意,穆远却是个冰雕加木头。雪芝起身道:“罢了罢了,以后再说。我才想起在鸿灵观找到一个手卷,这就去拿来,我们来研究研究。”
  “好。”
  雪芝拖着无奈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打开包裹,手卷已经不见了。
  窗子大大敞开,似乎有人来过。
  109
  狂风呼啸,疯摇着窗外的大树。鬼哭一般的哀号中,黑暗形成一座牢笼,将整个苏州禁锢起来。
  这样的夜晚,她的房间有巨大的变动,她和穆远竟然毫不知情。
  她的背包里有《水纹剑诀》的剑谱,有一堆重火宫酿制的疗伤圣药和光玉露,有一把上好的匕首……
  这人却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那本手卷。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那本手卷拿走?
  那本手卷不过是一个撕了一半的传记,写的是一个死去了很多年的重火宫弟子,宇文玉磬。
  没有时间多虑。
  回到穆远的房间,雪芝立刻给穆远说了房里发生的事。穆远二话不说,提起紫鸾剑便破窗而出,追过去。雪芝见状,也回房拿武器。
  但,她刚站在房门前面,就有一把剑刺破房门,捅向她。雪芝大惊,连忙闪躲。那剑连刺数次,速度快得惊人,却未发出一点声音。只见剑法变幻莫测,在门上刺了几百个洞,即便等雪芝退到墙后,它都破墙而出,墙上只有孔,没有缝。
  雪芝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武功,也是头一次如此没有自信,不敢进去和那人交手。
  很快她也发现,当她离墙远一些时,那把剑依然在毫无章法地往墙上刺孔,好像持剑之人早已疯癫,无心与人交战。
  洞多了以后,那个人的脸便会露出来。
  她留在墙旁观察。
  与此同时,穆远已经在房顶,追上了那偷手卷的贼。
  眼前的黑影在暗处飞速穿梭,和穆远的距离时近时远,却怎么都捉不着。
  一炷香过后,那人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他的身形有些佝偻,猜他年纪不小,这会儿放慢速度,大概是体力透支,手不应心。
  最后,穆远终于一剑挑开他面上的黑布。
  原本料想那人会躲藏,他却直接停下来,背对着穆远:
  “好小子,轻功越来越好了。”
  一听到这声音,穆远也呆了:“是……长老?”
  眼前的人回过头,一双苍老的眼沉浸在黑暗中,毫无焦点:
  “是我。”
  “见过宇文长老。”穆远立刻朝他行了个礼,“那个手卷,是否在您手中?”
  “是。”
  “那……”
  穆远有些失措。遇到宇文的年轻人,没有几个不会失措。这个老人眼虽苍老,却不曾模糊。尽管已年过古稀,看人总是带着犀利而敏锐的视线。
  宇文长老举起那个手卷。
  “理应说,这半个手卷拿给你,也没什么意义。这前半个手卷里面记载的东西,所有人都知道。”说到此处,他又举起另一个同样大小的手卷,“重要的内容都在这上面。”
  “恕晚辈愚昧。”
  “我之所以会夺走它,是因为这是我儿子的遗笔,我需要它,你有问题么?”
  “晚辈不敢。”
  “今天的事,不准告诉宫主。你回去吧。”
  穆远站在原地不动。
  “你没听到我的话么。”
  “既然如此,我需要理由。”
  “你还跟我要理由?”
  穆远拱手,低着头,壮着胆子道:“如果只是要回儿子的手卷,是没必要向宫主隐瞒的——除非和宫主有关,甚至对她有害。”
  “你还很关心宫主么。”
  “还有整个重火宫。”
  宇文长老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爽朗,但在这样的夜晚,是说不出的诡异。
  “穆远,我看着你长大,你还想在我面前隐瞒什么?莲宫主去世之前曾经交代过你一些事,这个别人不知道,我却是清楚得很。”
  穆远头埋得更低了:“那只是以防万一,现在没有必要了。”
  “罢了罢了。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没错。”宇文长老把那两个手卷扔到穆远的手中,“只是,先把这两半手卷的内容看了再说吧。”
  另一边,雪芝的房间。
  裘红袖和仲涛都站在那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墙和门前,百思不解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洞。
  雪芝看看洞,又向他们投去求助的眼神。
  “怪了,我在江湖上漂泊这么多年,还愣没见过这样的武功。”仲涛摸摸下巴,又问裘红袖,“老婆,咱妹子说这人下手很快,快到她都没法躲。但是寻常人内力再高身法再快,都没法不运气,就不破坏整面墙又戳那么多个洞。”
  “谁是你老婆?”
  “唉,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裘红袖摸了摸那些洞:“当然,不排除一种情况——这人运了气,只是运气速度太快。”
  “你想太多了,现在天下第一人应该是少林方丈释炎吧,他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裘红袖道:“妹子,你可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雪芝摇头。原本以为等墙上洞多了以后,她自然可以看到那人的脸。但是到最后,那人发疯完毕,转身走人,她都没看到那人的模样——甚至连个背影都没看到。
  如果这样的人要杀自己,不是太难的事吧。
  雪芝突然觉得有些恐怖。
  几人都陷入沉默。
  黑夜中,苏州城的某屋顶。
  穆远颓然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头,一手中握着那个手卷。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宇文长老低声道,“我让你知道这些事,是因为觉得你该知道,并不是打算要你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穆远没有说话。
  雪芝看着那些大小整齐的洞,原本打算等穆远来,让他看看。
  但是,穆远没有回来。
  110
  翌日午时,雪芝把住在对面客栈的重火宫弟子,包括海棠和砗磲,都召集到仙山英州会面,让他们四下寻找穆远。然后,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门口研究那些剑孔。
  裘红袖对武功只懂皮毛。
  然而,雪芝、仲涛和丰涉对那些小孔却无比好奇。习武之人对武器和秘籍总是有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情怀。在裘红袖看来,大孔也是孔,小孔也是孔,大小不一的是孔,大小均等的还是孔,唯一的区别,就是内力深厚与否的区别。内力深,并不会让她神往,无限憧憬。这也是仲涛至今没有追到她的原因。
  雪芝则不同。
  虽然重莲是她的父亲,但他很少在雪芝面前展露身手。所以,其实雪芝从小到大真正近距离观察的顶尖高手,只有穆远和四大护法。此时此刻,她看着那些可谓“工整”的洞,心中一阵又一阵感慨,自己何时才能到达这种水平的一半。
  “好惊人的内力。”丰涉一边咂嘴,一边敲击那些小孔边缘,“你看,就这样都坏不了,这洞打了跟没打似的。你想想,要是打在人的身上,那得有多么杀人不见血。”
  杀人不见血。
  听到这几个字,雪芝忽然想起一件事。
  多年前,江湖上曾经有个极其出名的名字:血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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