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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标是杀掉隐匿了多年的重火境宫主,而他待的地方是何种说法都有,不过弄玉说,他九成是待在嵩山上没有离开。嵩山离零陵很远,就是加快脚劲起码也要两三个月才能抵达。
我买了一套淡灰色的衣服,一个牛皮水壶。秦印月已经将所有东西收拾好了:“秦某从小就期望能有个兄长能够带着自己云游四海,闯荡江湖,如今梦想也算是实现了大半部分了。”我问道:“为何说是大半部分?”
秦印月叹惋道:“温兄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玩得尽兴。”我拍拍他的肩:“来日方长,以后咱们俩必定可以游遍大江南北。”秦印月但笑不语。
几日后。
穿过一个森林,两个人都有些累了。口干舌燥,前方碰巧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我冲到水旁蹲下,将水壶浸入了溪流中。
看着潺潺溪水流入壶口,我正准备将水壶提起,却发现流水颜色渐渐变成红色。我抬头一看,吓得水壶差点落地——不远处,一个人正趴在巨大的石头上,头朝下,鲜血顺着石头汩汩流淌,混入水中,生死未卜。
秦印月跑到了我的身边,连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个人……怎么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许多叫嚣声传了过来。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人跑在前面,后面一群人正追着他打骂。我从路边拾起一把小石子,掂量好了准备甩出去。
可秦印月的侠义心顿时大起,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钩镰刀,朝他们挥去。刀光凛冽,招招狠辣无情,式式逼人性命,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名门正派的调调,这倒令我有几分错愕。
我走到大石旁,翻过那人的身子,发现那人早已断气。秦印月把那群人给收拾完了,扶起已经不省人事的男子,问我:“他该怎么办?”我说:“把他带到客栈去吧。”
吉祥客栈。小二颤抖地替那男子擦拭了脸上的血珠,我们再次进入房间的时候,那人已经醒了。衣服没有换,脸上却挂了一层淡青色的面纱,仅是坐在那里,就显得清远且淡定,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可他的面色偏黄,额上还有一些坑坑洼洼的斑纹,与那双美眸可谓天壤之别,且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的下巴处有青色的胡茬,想来应该年纪不小。我琢磨了许久才说:“这位大哥,你可觉得舒服了些?”那男子先是一愣,接着轻声道:“舒服多了,谢谢两位仁兄救命之恩。”温柔清软的声音让人听了心中不由一阵神摇魂荡。
这人真是好生古怪。一张脸像个壮汉,可是眼睛、身材、嗓音都像个无可挑剔的翩翩公子。眼神孤傲,态度又十分平易近人。我试探道:“大哥,不知为何那些人要出手打你?”那男子微微一怔,低声道:“不提也罢。或许是我的不好。”
秦印月皱眉道:“大哥,你为何要把脸给遮着?”我看了他一眼,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哪知他好似没看到,把手抱在胸口,死盯着那男子看。那男子道:“还望两位见谅。”我点头:“我明白大哥的意思,我们不会多问。我见大哥气宇非凡,想来不是本地人士。”
那男子摆摆手,答非所问:“我姓张,我朋友叫我老张。”我笑道:“张大哥可会武功?”老张一滞,低声道:“只懂皮毛。”
和他交谈了一会,才发现秦印月早已不在了。出门寻人,发现他就站门前,一脸不悦:“温兄,我见那什么老张不像是好人,早知道不该救他了。”我问:“为何有此说法?”秦印月冷笑道:“一个普通人会没事把脸遮着,人家问他什么都含糊应付的吗?”
我说:“他没有含糊,他很明确地说明了不能告诉我们。他不愿说,我们也不好多问。而且,出手救他的人又不是我。”秦印月提了一口气,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我不理你了。”
当晚我们住在客栈里,打算第二天再出发。我却久久不能入睡。看着窗外笼罩在夜色中的村落,突然心情很浮躁。离开弄玉以后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睡在床上,会觉得床很空。要让他知道了,一定会笑我。我想,他一定很早就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了,但他不愿挑明。因为我和他的关系在别人眼里,很脏。
我从未如此希望自己是个女人过。如果我是个女人,就不会拖他的后腿了。总有一天他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我想我是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去恭喜他的。那时,我能做的只有离开。
弄玉的生命如同流水,而我只是一粒石子。石子抛入水中,流下了印记,也不过须臾。最后石落水底,天依旧是那片天,我依旧是那个我,流水依旧潇洒前行。大雁飞过,又能带走谁的思念。
夜寂然,晚香玉芬芳。
这时,隔壁传来了东西摔破的响声。我急忙站起身走到隔壁房门前,却听到里面传来了老张轻软的声音:“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加害于我?”
“你说话给我小声点——怕温采听不到么?你知道我的目的,好像先犯我人是你吧?”我想了许久才确定这是印月的声音,冷冰冰的,与平时的声音完全是两个样。
老张微怒道:“我何时犯你了?你既然清楚不能让温采知道你的身份,为何还要打草惊蛇?”秦印月低骂道:“没错,我武功是没你高,可是如果加上温采,你还能笑得出来么。就这么说,你妨碍我了,所以你就得死!”
我用手在门纸上戳了一个洞,朝里面看去。秦印月手中正拿着一条金鞭,如蛇般盘旋、缠绕、挥舞、扭动,仿佛金蛇吐着细长的毒信子,朝老张游去!金蛇鞭——秦印月竟有这等宝贝!
老张不紧不慢地躲开了他的攻击,轻盈地腾空飞起,推开窗户跑了出去。秦印月随之跃起,却在到窗口的时候硬生生地弹了回来,立刻栽倒在了地上。捂着大腿,躺在地上滚来滚去,我推开门就跑到他身边蹲了下来。他一见到我,眼中略显诧异:“温采?”
我故作平静道:“方才我正睡觉,听见你这里有声响,就来了,你怎么受伤了?”他紧绷的脸立刻放松了:“我被一个贼子丢了暗器,也不知道那些东西上有没有喂毒。现在我身下已经没感觉了。”
我把他捂着腿的手扳开,卷起他的裤子,只见上面有几粒红点,未见暗器,大概是已经种入了体内。我说:“我看这贼子不简单,他用的暗器根本无法看到,只能找大夫看了。”秦印月摆摆手:“现在药铺都关门了,我先封住内息,无论是什么毒都可以撑到明早。”
我垂头道:“那你要小心,也不知是不是我们的行动被人发现了,很对不起。”秦印月的脸上挂着一丝憔悴的笑容:“温兄,别这么说,我们是好兄弟。”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搀扶着他坐在了床上。没一会,印月就酣睡过去了,我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我又失眠了。或许,是他有难言之隐罢。
次日,秦印月的腿竟然就没问题了。看样子老张丢的只是麻药。我装作很奇怪的样子,还问印月老张怎么不见了。他亦是反问我。
一个月以后,我们终于走到了嵩山。已入深秋,天气转凉,秋风染了枫红。山顶云雾迷蒙,素白如蹙雪。山脚处坐落着几户人家,炊烟缭绕,平和如同一片与世无争的仙境。
我们走到一个紫藤林前,林中一片雾绡烟縠。我问秦印月:“你看这里该怎样进去?”秦印月说:“踩着树走,或许可以看得见路。”我点点头,脚下用力一蹬,飞上了枝头。秦印月随后上了树。
果真踩在树上就可以鸟瞰整片树林,隐约可以看到几百米远处的路口。跳过一棵又一棵的树,没一会就跃到了那里。面前一个碎石小阶梯,一块石碑,石碑上面刻着三个赤色大字:重火宫。
三个简单的字,却让我踟躇不前。这是重火宫,天下第一邪教。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台阶,脑中只剩下一双妖娆妩媚的眼。
弄玉,你睁开眼看清楚,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你。
第十二章 花凋无情
秦印月把我拉回去:“温兄,我觉得有诈。”谁知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有些低沉的女声就从我们后方传了过来:“这里当然不是重火境入口,这里是你们前往黄泉路的入口。”
我们俩都吃了一惊。回过头,一个女子亭亭立于我们后方,约莫二十出头,身穿紫棠色丝绒衫,上绣有浩淼烟波图纹,眼睛细长,眉宇间一股巾帼须眉之气,手中握着两把修长冗重的钢刀,一看便知绝非等闲之辈。
我尽量使自己表现得平静些:“姑娘何出此言?”那女子道:“重火境是什么地方你总知道?几百年来,外来人士从不敢靠近境内半步,违者格杀勿论。”
有人说,女儿是水做的。我突然发现,我认识的女人没一个是水做的:我娘,十四岁练成上乘玉女功,武功强于大部分男子;花花,外表是个脆弱的小丫头,实际杀人无数;燕舞,和花花一样,杀手不说,还冷血……如今看到这个重火弟子,依然是威风凛凛,气势丝毫不输于男人。我拱手道:“既然要打赢姑娘才能进去,那我等也只有得罪了。”
言犹未毕,那女子就已高举双刀,朝我劈了过来。从未料到使双刀的人竟可以如此疾速,若不是我反应及时,定会被劈成三截!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时候,那女子又挥舞着双刀,朝我横砍了过来——眼看那刀就要砍到我的脖子了,“哐”一声刺耳的巨响!
秦印月拿自己的刀挡住了她的。但是这一招接得也极是勉强,秦印月支撑了不到一会儿就被她挑开刀刃,又一刀落下——这时,铿铿两声巨响!双刀应声断成了几截。
我抬头一看,一个穿着浅灰布衣的男子轻盈地落下。我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张大哥!”老张看我一眼,俨然道:“你等等,我来对付她。”他刚说完,那女子就接道:“不必了。技不如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老张温言道:“在下救人心切,忘了那是水镜姑娘最宝贝的刀,实在抱歉。”原来这名女子就是重火宫的大弟子水镜,难怪这么强。
水镜摇头道:“无妨。水镜丢了刀,回去也只有领死。”我惊道:“领死?不过是两把刀。”水镜道:“宫中规矩,不可违抗。”秦印月恨得咬牙切齿:“没有办成任务就要杀人,重莲真是卑鄙无耻。杀了他!”
此时,一道蓝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还未看清人,就已先听到了脆嫩的声音:“大师姐的武功不及宫主的十分之一。你们连师姐都打不过,还想杀宫主?别说笑了!”
一个穿着素蓝衣裳的少女落下,眼圆嘴红,玲珑娇小,听了她的话,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可是在场的除了我以外,似乎没人感到惊讶。那少女赖到水镜身边,撒娇道:“师姐~~告诉我吧,宫主去了哪里?”水镜呵斥道:“有人在没看到么!”少女扁扁嘴,翻了个白眼,扫了我们一眼,最后目光停在老张的脸上,挥了一下手,老张的面纱瞬间掉落。
大鼻子,塌鼻梁,脸宽唇厚,皮肤凹凸不平,整个脸上除了那一对漂亮的眼睛外,皆不堪入目。也是因为那一对眼睛,他看上去不会很丑。张大哥错愕地看着那少女:“这位姑娘,你……在下并没有做什么得罪你的事,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那蓝衣少女一脸不屑:“哼,我看你身材这样好,又蒙着面,还以为你会是个英俊的少年郎呢,没想到是这么一个丑汉子。”老张只是平淡地说:“侮了姑娘的眼,是在下的不是,可姑娘的行为又该如何解释呢?”那少女压根没准备答理他,也不顾大师姐责备的神情,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我正准备往前走,却水镜给拦住了:“这位公子,请回吧。”我冷冷道:“对不起,我一定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