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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该如何接口。直接怀疑他是神仙转世,无欲无求。
枝叶扶疏,暗影流香。桓雅文衣带翩翩如絮,面孔白皙精致,我莫名地想起一个成语:闭月羞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桓雅文微笑道:“温公子,不知是否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笑容很好看?”我一愣,再笑不出来,吼道:“多管闲事!”
径自冲回自己的房间,我开始反省自己。真是黄鼠狼的背脊,辣椒炒豆腐,别人对我好一点我就受不了。过了许久,我蹑手蹑脚拿起桌上的木梳,握在手中,用力一捏。木梳瞬间变成一把小刺。我拿着那些木刺,朝门外走去。
碧华宅内,春寒料峭,景色怡人。园子内春焙处处可见,九枝灯明,烘托暗红,渲染小苑。一个大富人家的宅子,不觉朝朝寒食,夜夜元宵。无繁华楼宇,楼船箫鼓,仿佛世外桃源,幽静安逸,胜似仙境。
我从未去过桓雅文的房间,还得四处搜寻。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温采,找什么呢?”我心中一跳,转过身去,看到身后的九灵:“睡不着罢了。”九灵道:“都子时正刻了,还睡不着?”我笑道:“你不也是没睡么?”
九灵睁大了眼,脸上一红,迅速扭转话题:“这么晚了,准备去何处呢?”我耸耸肩道:“四处溜达。”九灵道:“你要找公子吗?”我连忙摆手道:“不不,桓雅文肯定睡了。”
九灵道:“公子是这几年才休息好的。他还在书塾时,每天都要三更以后才睡。”我惊道:“学这么晚,他疯了!”九灵道:“不是的,公子秉性其实很好,都是因为大公子……”我说:“这和弄玉有什么关系?”
从九灵口中得知,她来碧华宅时,弄玉已离家一年。那时桓雅文沉默寡言,每天只待在屋里作画。一日九灵看到他作的画,画中男子美得不似凡人,原以为是他想像之作,后来才听说是离家的大公子。后来画像遗失,桓雅文心中难过,也未再画第二幅,只开始雪案萤窗,发奋读书。
以前他读书虽认真,却从来未曾如此卖命。方知弄玉天资聪颖,文章诗词过目不忘,所有人都认为继承家业的人是弄玉。弄玉离开,桓雅文只好独自背负压力,六年后,中了榜眼,却是因为得病,未能如意拿下鼎元。朝廷赐官,桓雅文婉拒,弃文从商,云游四海。
原来那是桓雅文画的,心里不大愉快。九灵道:“温采,你怎么又不说话啦?”我笑道:“九灵姑娘还是温柔些好。”这话其实是模仿桓雅文,谁知九灵居然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真……真的吗?”我摸摸她肩上的青丝:“当然是真的。”
看到她更加羞怯,我柔和一笑:“时辰不早了,我回房歇着了。你也早点睡,嗯?”九灵抬头看了看我,慌乱回避了我的视线,颇乖巧地点了点头:“好。”我满意一笑,转身离开。九灵又轻呼道:“温采……”我回首看她,她又摇头道:“没,没什么。”
我找到桓雅文房前,青藜灯燃烧,光芒微弱。纸窗映着秀气的侧影,我握紧手中的木刺,一颗心七上八下。
第十八章 真相大白
我在窗纸上捅了一个小洞,往里看去。青藜灯光下,桓雅文正伏在桌子上,似已熟睡。我将木刺平放在掌中,手心冒出涔涔汗珠。
我推开窗棂,提起内力,用掌风将灯扑灭,翻进房去。桓雅文旁边放着四书五经,手下压一本《论语》。小时候听父亲讲,商道即诈道,经商最忌儒商。
我晃晃脑袋,集中精力,举起木刺,对准桓雅文的后颈。正欲掷出,却听见桓雅文轻声道:“温公子。”我大惊,飞速将木刺放入衣袖。桓雅文直起身子,柔声道:“睡不着?”
我默然点头,打算伺机逃出去。桓雅文微笑道:“月明花香,温公子颇有雅兴。”我下意识朝窗外看去。竹外疏花,月色如洗。我定了定神,回头看他,面容俨然。
桓雅文浅笑道:“我视你若珍宝,你视我若草芥。”我手足失措道:“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救我?”桓雅文道:“起先是因为兄长,现在是因为你。”
“开始认为你虚有其表,不过现在我改变看法了。”我讥笑道,“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心软么?”桓雅文白靴交叉,美目流盼:“我从未有过如此想法。”我断然道:“我只问你,你是否杀了我的家人?”桓雅文点头,冠带丽清。
我将木刺抽出,砸在地上:“好,既然你承认,则与我决斗!若我输,任你处置。若你输,那就拿命来!”桓雅文幽幽道:“峨嵋虚灵,流离遇合,悲喜交集,终成余憾。”却久久未动。我顿时泥胎般僵了。桓雅文处之绰然:“你动手吧。”
我茫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桓雅文道:“一身做事一身当。”我将木刺放在他的喉间:“有什么遗愿?”桓雅文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请将我的骨灰带给哥哥。”
弄玉,又是弄玉。无论是出于何种感情,弄玉喜欢桓雅文,毋庸置疑。我看着娴静自若的桓雅文,忽然邪恶一笑:“桓公子,我现在不杀你。我留你一条命,直到你得到他的原谅。”
桓雅文终归是太善良,竟惊喜交加,却很快消沉:“他不可能原谅我。”我搬过板凳,大马金刀地掀起衣角,坐在他身旁:“你究竟做了什么事?”
桓雅文垂下眼帘,睫毛盖住视线,平铺直叙往事。
六王爷桓宇之,即雅文与弄玉之父,素喜美色,娶了两位夫人。正室林芸,偏房杨珂。弄玉是嫡子,雅文乃庶出。与林芸的婚事是皇上指的,两人相处并不融洽,成亲后不久,桓宇之便纳妾。后来杨珂因生雅文难产而死,桓宇之未再续弦。
林芸生性温柔,对弄玉十分溺爱,弄玉天资聪颖,无论读书还是武功,皆拔萃出群。桓宇之虽挂念亡妾,却偏爱弄玉。桓雅文不介意,仍十分崇拜弄玉。兄弟俩自小同盘而食,长大后,二人渐渐明白妻妾之子的尴尬,生分了许多。
后来江湖上引起《莲翼》的风波,《芙蓉心经》在碧华宅中。抱火厝薪之际,弄玉正巧要出远门,桓宇之将秘籍交与之。后来,桓宇之有事出门,一群人包围碧华宅,林芸被人绑架,桓雅文与那些人交手数个回合,力不从心,只得逃跑,准备向桓宇之求助。
隔了数日,桓宇之都未回来。桓雅文不敢再待在京师,到了一个新镇,人生路不熟,联系不上弄玉,奔波半个月,回到碧华宅,却看到屋内桓宇之与林芸千疮百孔的尸首。桓雅文一直未进食,见了这副景象,险些晕厥过去。
同时,弄玉走入房门。抱住父母的尸体,面无表情。桓雅文正欲向他哭诉,弄玉却抽出长剑指着他,桓雅文向他解释了经过,弄玉冷冷道:“若那是你的母亲,你不会如此平静。”这一幕被人看到,弄玉却未在意,与桓雅文断交,离开京师。
江湖中人以讹传讹,将过错归咎在弄玉身上。那一年的弄玉只有十来岁,原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又是在掌声与赞美中长大,一向自恃甚高,突然受此谣言,及名门正派的排斥。自此嫉恨世俗,自甘堕落,杀人无数,真正成为人们口中的恶人。
听他说完,心底一片冰凉。弄玉在刚收养我的时候,确实嗜血残忍。时间一长,却越来越温柔,也不知为何。从小哀怨,觉得自己身世凄苦,却未曾想过要去关心弄玉。
鼻子发酸,蹭蹭眼角,猛地想起一件事。我飞速回头道:“你方才说,你约我的父亲出来,一刀杀了他?”桓雅文点点头。我慌道:“不可能!你明明是放火烧了我们家!”
桓雅文疑惑道:“我放火烧了你们家?”我冷哼一声:“胆小怕事的伪君子。”桓雅文也不生气,只平淡道:“无一句假话,信不信由你。”我吐一口气,道:“好,那我给你一年时间,找出证据。”桓雅文想了想道:“一言为定。”
后来,我尝试在京师打听消息,却劳而不获。原想联系老张,却无他下落。
已至初夏。朝景榴艳,树生繁阴。新笋长短,早樱红深。满阶前,风动帘影。我坐在后院里,叠了许多纸船,放入池塘中,鲤鱼纷纷上游,争先恐后触碰船底,小船左右摆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笑道:“九灵,你看看你,又忘了喂鱼儿吃东西。”那人声音春柔:“九灵没来,饲料却来了。” 我转过头,见桓雅文过来,手中一袋鱼饲料。一身白色轻衣,熨帖得身材颀长秀美。头挽细带,几缕发丝亮滑柔顺,从额上不经意垂下,流媚随意。
我板着脸道:“你来喂。”对于我迅速转变的态度,桓雅文也习以为常,优雅在我身边蹲下,将饲料洒入池塘。鱼群靠上去叼碎屑。我忍不住道:“饲料给我,我也要玩。”
桓雅文微微一笑,把袋子放入我手中。我乱抓一把饲料,抛入池中。可饲料还未碰着水面,则被吹得四处飘散。我抛了一把,饲料还是飞出去。又试一次,结果一样。
桓雅文拿过袋子,自己撒一把,却一点问题也无。我怒道:“你真是讨厌,走开走开,都是你在这,饲料才掉不进去。”桓雅文眼睛一弯,将饲料倒入我的手心,掌着我的手,往水中撒去。我倏地甩手:“你干什么?”桓雅文轻声道:“抱歉,我不知你不喜欢别人碰。”
“我不是不喜欢别人碰,只是……”话到此处,便泄气地坐在一旁。桓雅文笑道:“喂不了就不喂,可想出去逛逛?”我摇头道:“要去自己去,我叠船。”桓雅文道:“你不去,我还去做什么?”我白他一眼:“无聊找别人去,没事别烦我。”
桓雅文仍未生气,手撑下巴,颇温柔地瞅着我。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清脆悦耳:“桓公子,你真不懂把握采儿的心。他则跟个女人似的,你越践踏他,他越服帖你。你要对他好,他会觉得你烦。”我脑中一片空白,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桓雅文唤道:“哥。”我低头看着赤色鲤鱼,尾巴火苗般晃动。无脚步声,地面一道影子靠近。我的手指关节逐渐苍白,紧张得动都不敢动。
一个强大的力量将我拉起来。我被迫抬起头,正对上那双邪媚瞳孔,还有左眼角下的妖艳泪痣。仅是不经意的一瞥,仅是短短半年时间,便恍如隔世。
弄玉放开我,手心在衣角擦了擦,嘲讽道:“采儿还有一个地方也很像女人,那就是水性杨花。桓公子是圣人,一表人才,家财万贯,地位显赫。别说女人,就连温公子这样的男子都会看上。你说是不是啊,温公子?”
桓雅文道:“哥,你误会我们了。温公子只是我们家的客人。”弄玉笑道:“那自然,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客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客人,日日夜夜赤身裸体缠绵在一起的客人。”桓雅文急道:“哥,我们真的没有——”
我打断他说道,“雅文,你情我愿,有何难以启齿。”桓雅文大惊:“温公子,你在说什么?”我抬头看着弄玉,克制住心中的恐惧,与他对视。
我就是要他恨我,深入骨髓,如同我恨他。
弄玉却未被我激怒,只邪恶笑道:“原来你还记得呢,我还以为你忘了。被人弓虽暴的滋味,是不是很爽呢?”我大叫道:“你……无耻!”弄玉扬起尖尖的下巴,轮廓柔媚,笑容倾城:“我无耻?我无耻也没有你无耻。是不是没有人上,你就会欲求不满?”
脑中嗡嗡作响,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弄玉继续讥诮道:“对了,我们上次在零陵上床?你半夜发情,跑来偷吻我,我睡着了都被你弄醒,还好你叫的声音够销魂,没让我感到很乏味……”我捂着耳朵吼道:“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