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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撑这个家。他总是抱着妻子极力安慰说:“国家危难,多少人家破人亡,骨肉不幸,何止我们啊!你想,仅那一车姑娘,就牵去多少个父母的心,何况日本鬼子天天在作恶,又有多少母亲父亲,怎样的痛心?难道他们就不活了吗?不,我们要坚强地活下去,为了我们的三个孩子,更为了我们的小儿子静思。他还小,在读初中,我们要是垮了,那他怎么过呀!”
  一天妈妈忽然对爸爸说:“这个伤心之地,暗无天日之地,我感觉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咱们走吧?”“到哪儿去?”爸爸问。“到我娘家,到河湾村。哪儿偏僻,都是树木遮天蔽日,犹如世外桃源。”
  河湾村属省城所辖区的一个边远小镇。爸爸根据地下党情报,知道自省城陷落,那里早不太平。摇摇头说:“那儿是汉奸的天下,狗腿子天天领着鬼子催粮逼款,抓人修路修碉堡。静怡姥姥家又是有二亩地的富户,肯定不得安宁,那儿不能去。”
  “那就去我妹妹家吧,栗子林,那儿是穷山沟!”
  栗子林属河湾镇,距河湾有二三十里地,是偏僻山沟,但那儿更不安宁。地下党曾多次在那里秘密开会,后被汉奸察觉,专门派特务到那里蹲点,地下党已不敢再涉足那儿。但这,爸爸不能告诉玉娇妈妈,于是哄骗她说:“那儿更不能去,鬼子发现有游击队在那儿活动,专门在那个村安了个据点。”
  “那怎么办呢?”妈妈想了半天,忽然说,“那咱们就去云蒙山吧,去找静怡,把静思也带上。要死,咱一家人死在一起,省得牵挂。”爸爸半天不语。他是地下党,他的家是省城地下党的重要联络站,他的自由不属于他自己,他怎么给妻子说呢?
  妈妈见丈夫不语,疑问道:“你的思想不是很进步吗,难道你不愿投奔共产党,当八路吗?”爸爸编了个理由说:“我是考虑静思,他正读初中,根据地可没有中学,静思的前途……”妈妈说:“这中学还能读吗?静怡的学业那么好,不也是半途而废了吗?谁叫他们命苦,生不逢时呢?等鬼子灭亡了,叫孩子再好好读书吧!”
  爸爸似乎无言答对,但他想了想又说:“听说最近鬼子出动大批人马,要对云蒙山根据地进行大规模扫荡,那儿要打仗,可是十分危险。”妈妈一听说那儿打仗,十分担心起静怡,连忙说:“打仗,那静怡……”想了想决然道,“打仗我不怕,我想静怡。她都走了4年了,音信不通,我想看看静怡,她什么样了。只要能看看静怡,我死了也心甘。”
  “噢,咱一家人都走,这可是大事。家怎么办呢?银行的事怎么办呢?我想想再说……”爸爸说。事实上,他是很想去根据地的,但没有地下党的批准,他是做不了主的,他只好搪塞妻子。他又心里高兴,妻子不怕死,敢去云蒙山,我可以向地下党提出申请试试。
  静怡爸爸叫文君儒。省城地下党鉴于他家的不幸遭遇,批准了他的申请。他将银行的工作向副董事长做了交代,又把家里值钱的家当做了变卖,携妻带子,奔向云蒙山区。
  按照地下党的指引,他们来到了云蒙山腹地群山怀抱的一个叫王家庄的小山村。在一个茅草房,石磊院墙,干干净净的农家院落,主人热情接待了他们一家。院子里摆着一张农家低矮的方形吃饭桌,四周放着五六个小板凳。桌上景德镇白瓷茶壶已沏上热茶,精致的白瓷茶碗刷得透明,中间竹子笊篱里盛满了炒花生,炒栗子。看起来,主人是按当地农家最高的礼遇招待贵宾。
  一个自我介绍是根据地党委副书记、政府副主任陈浩的秘书的萧文,把他们引到桌旁坐下,然后热情地给他们倒茶,并恭敬地双手把茶杯捧给客人,说:“老同志,你们长途奔波,辛苦了,请你们稍息,陈浩主任正在开会,一会就来。”
  话音刚落,文君儒忽见从大门走进一个青年,约莫30多岁,一身简朴的军装,但洗得干干净净。高高的个子,白净英俊的面庞,鼻梁上架着一副白边近视镜,气质儒雅。青年向着客人快步走来,快至跟前,文君儒看他笑容满面,一双眼睛闪着睿智的光辉,带着热情,带着谦虚,又透着精干潇洒的风度。
  萧文立刻向客人介绍说:“这就是我们陈浩主任。”
  文君儒心中暗暗惊讶:“噢,这么高的职务,想不到这么年轻,真不象个大领导,颇似个书生。”他和妻子,儿子都连忙站起,他微笑着伸出右手,陈浩快步向前,双手紧紧握住,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静怡的爱人陈浩!”
  “噢,什么……”文君儒一家都立刻傻了眼,面面相觑。看到岳父一家满脸的惊讶,陈浩一面亲热地称呼“爸爸、妈妈、弟弟”,一面问道:“难道静怡给家里的信你们没有收到吗?”文君儒吃惊地点点头:“是的,从静怡离家,已经4年多,静怡的情况一无所知。”
  原来,静怡和陈浩结婚已经一年多,期间静怡给家里写几封信信,家里都没有收到。实际上自从静怡来到根据地,发给家里的无数封信,因省城陷落,邮路不畅,家里都没有见到一封。但静怡把家里的成员都告诉了陈浩,陈浩了如指掌。在接到省城地下党关于静怡爸爸一行来根据地的通知后,他做好了迎接亲人的一切准备。
  寒暄后,陈浩就在这个农家院落,给岳父一家接风洗尘。吃饭间,岳父向陈浩介绍了省城日伪的暴行以及家中连连遭到的不幸,陈浩不住地流泪。他十分担忧,静怡要是知道这些灾难,她该会怎样的悲痛,她能承受得了吗?她有着身孕啊!
  陈浩也向岳父一家介绍了静怡来根据地的一切情况,以及他们结婚的情况,并向他们报喜说:“静怡已经有7个多月的身孕。”岳父母着急道:“静怡现在在哪里,我们能不能见到她?”陈浩说:“我所在的地方叫大青山。静怡率领的妇女救国会机关在我这个地方的南面鹰嘴山一带,有七八里地,但路不好走,都是沟壑,二老先住下休息,明天我带你们去。”
  次日一大早,当陈浩带上秘书、通讯员,陪同岳父一家要出发的时候,突然接到上级紧急电报,说日寇近日要对云蒙山根据地实行空前规模的大扫荡,要立即做好一切准备。他不得不向岳父解释,放弃此行,并立即紧急召集有关会议,部署反扫荡工作。
  之后,他对岳父母和内弟的工作都做出了安排。岳父到根据地财经委员会,协助财经工作,岳母到根据地小学做教育工作,内弟到宣传部门工作。
  鬼子大扫荡开始,形势异常严峻,静怡父母随陈浩率领的机关不断转移。静怡父母揪心牵挂女儿,时时期盼着见到女儿,天天向鹰嘴山一带张望。陈浩安慰二老说:“一旦情况稍有好转,我立即带二老去见静怡。”
  然而,突然有一天,一个巨大的噩耗传来。陈浩在掩护机关转移时,突遭鬼子围攻,自杀殉国。岳母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风吹灭,又一次睡倒病床。
  同志们抬着她不断转移。一日宿营到一个老乡家,夜半时分,她做梦走到一条乱石滚滚杂草丛生的山沟,忽然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穿八路制服的人从草丛中爬起来,一手握着手枪,一手弹弹身上的泥土,微笑着向她走来,开口道:“妈妈,鬼子被我赶走了,我领你去见静怡。”她定睛看,原来是陈浩,惊喜道:“不是说你殉国了吗?”陈浩道:“阎王说,你是好人,等为民间除完了害再来,于是把我拒之门外。”陈浩牵着她的手飞也似地往鹰嘴山奔去。可到了那儿,妇女机关的同志都围上来,唯独不见静怡。她焦急地问:“静怡呢,静怡呢……” 周围的人都低头不语,有的转脸抹泪,有的低声哭泣。她意识到女儿准是不好了,立刻失声痛哭。
  哭声惊醒了身边的丈夫,丈夫慌忙轻轻推推她,问她:“怎么啦,怎么啦……”她走出梦境,平静片刻,向丈夫讲述了梦中的事情,说:“静怡,我担心静怡,如今她的对象没了,她是否知道,要是她知道,她怎么能承受得了?特别是,鬼子天天扫荡,她带着一帮女人,要是遇到鬼子,她是否也会出事……”丈夫安慰她说:“梦全是白天人大脑想过的东西,那一定是你想静怡心切,静怡不会有事的。”
  她已经没有困意,翻身坐起来,点着蜡烛,对丈夫说:“你给我找纸笔来!”丈夫惊讶道:“深更半夜的,你要干什么?”她说:“我睡不着,我要给静怡写信。”丈夫说:“现在鬼子扫荡,各部天天转移,信写了也无法送。”她说:“陈浩的通讯员不是经常去送情报吗?”
  丈夫同意道:“那你写什么呢?”她说:“我要把我的思念,把家里发生的事情,一切的一切,她爷爷,她妹妹,还有陈浩……都告诉她!”丈夫劝说道:“这怎么行,这些不幸,静怡要是知道,她会哭死的。她是领导啊,她还怎么领导同志们打仗?”
  她哭泣道:“那我写什么,写什么呢?我苦闷死了,我憋堵死了呀……”丈夫说:“为了静怡安心战斗,你还是暂时报喜不报忧,让她看了高兴。”她听丈夫说的是,于是提笔给女儿写了简短的几行字。
  静怡把妈妈的信贴着胸口半天,满怀着许多的希望,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然而信纸只有一张,内容也仅几行字。她心里一凉,一别几年没见妈妈,她给家里的信也未收到回信,原本想妈妈应该写上厚厚的一叠,如今却怎么就一张。她忙看内容,妈妈写道:我的静静:
  妈妈告诉你喜讯,妈妈和爸爸以及你弟弟一起投奔了云蒙山抗日根据地。等鬼子扫荡稍停,我和你爸爸就去看望你。祝你平安,多多保重。
  妈妈嘱
  内容如此简单,令她失望,然而叫她放心的是,妈妈似乎不知道自己负伤,少了牵挂,又叫她高兴的是,妈妈、爸爸和弟弟都来到了根据地。可高兴之后,细想又生出诸多的疑问:“祖父呢?妹妹呢?他们还好吗?他们留在省城干什么呢?怎么生活呢?妈妈怎么只字未提呢?妈妈有心脏病,爸爸有高血压,身体怎么样,妈妈怎么也没给女儿报个平安呢?还有陈浩,爸爸妈妈见没见到,知不知道是女儿的爱人?这么大的事,妈妈怎么也不提一句呢…
  第五章 爱的絮语
  随着天亮,鬼子扫荡的枪炮声不时传进洞中。静怡细听,枪声在东北方向,那里是大青山,是陈浩指挥的党政机关。今天鬼子扫荡似乎特别激烈,机枪“咕咕”叫个不停,大炮“轰轰”一声接一声,还有天上飞机不断的尖啸,令人胆颤心惊。
  妈妈的信,使静怡的心还未平静,此刻那枪声,又使她的心悬在半空中。她牵挂亲人,尤其思念和担忧陈浩。他不仅是属于自己的,是属于党的,属于根据地军民的,枪林弹雨,他怎么样呢?是否已转移到安全地方,是否已躲过了鬼子的搜山?或者是否胜利突破了鬼子的包围……
  突然想起负伤的那天早上在大古村和陈浩相遇时,陈浩曾给她一个红色的小笔记本,并在上面给她写有留言,战斗的紧张和负伤后的痛苦,她还没来得及看。那个红色小笔记本,当时陈浩亲手塞在了她胸部左边的上衣兜里。她伸手摸了摸,它硬梆梆的正紧贴着自己的心口。她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心想陈浩你给我写了些什么呢?”
  她掏出那个红色小笔记本,打开封面,只见扉页上陈浩秀丽的行书写着:静怡,我的爱妻:
  无情的战火,牺牲将是随时可能的!
  从结婚那天起,我们就约定,革命不怕死,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而今严峻的考验降临到面前,时刻做好准备吧!
  若我先你而死,你一定要挺得住,坚强地战斗下去,我在黄泉下为你保佑!
  此时此刻,看着你——我的爱妻,一个弱女子,大腹便便,怀着7个多月的小宝宝,作为丈夫,我堂堂男儿,却不能保护你,我是怎样地心痛啊!
  我只能对你说:“静怡,多保重!”
  ——你的陈浩
  静怡盯着陈浩的留言出神,回味着他们那“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生死约定,心跳个不停。尤其他们那富于传奇色彩的姻缘,更让她情不自禁地沉浸到美好的的回忆中……
  小徐霞关切地问:“文姐,您想什么呢?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噢,没想什么,家里一切平安。”静怡从回忆中走出,忽然问小徐霞:“小妹妹,你喜欢男孩吗?”小徐霞不加思索地说:“喜欢。我那个小兄弟,可好玩了。”伤心地皱起眉,“可惜,他被鬼子给炸死了,他才11岁呀!”
  静怡也为小徐霞而难过,沉默了半天又问:“小妹妹,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爱情?”小徐霞说:“是否就是男的和女的相好呢?”“对呀!”静怡说:“男女相好就叫相爱,相爱的感情就是爱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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