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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心情格外开朗。十多天来,鬼子疯狂扫荡,阴云弥漫,恐怖笼罩,她在洞里不见天日,是多么渴望光明啊!
小徐霞同样的心情,走到洞外,迎着朝阳,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山风。俯瞰山峦、沟壑、河流、村庄,瞭望可爱的家乡,浮想联翩。想起惨死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想起死活不知的乡亲,想起如狼似虎的鬼子,想起炸弹、火光、浓烟、鲜血,她恨透了鬼子。她不明白,万恶的鬼子,为什么不待在自己的国家,为什么要来侵略中国呢……
昨晚,聂大哥说鬼子‘拉网’过去了,他们是否永远不再来了呢?要是永远不再来,那该多好啊!那样,可以将文姐抬出洞口,送进卫生所治疗。治好了,大家又都可以听她唱歌,看她跳舞了。她真美,美得象仙女。她负伤,多可惜呀,要是能代替,我代替她多好啊!
洞口外干枯的柿树枝上,飞来几只喜鹊,“喳喳”叫个不停。她想起父母说过,喜鹊叫不是有喜事就是有客人到,难道今天会有什么喜事,还是有什么客人来?
正想着,她突然发现远远的山下有好几个人影晃动,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鬼子又回来了吗?她用手罩着眼睛,仔细观察,发现他们扛着什么,好象是枪,而且好象径直往她的方向奔来,她一下子紧张得透不过起来。但她想起文姐的教导,想起甄姐的勇敢,她又告诫自己不要慌张,要临危不惧,急中生智。她突然折回洞中,摸起枕边的一颗手榴弹就往外走。文姐惊异地问她做什么,她也顾不得回答。
她猫着腰,一直向洞口的左方跑去,同时观察着山下敌人的动向。她在一块大石头后趴下,见敌人越来越近,影子慢慢清晰。突然,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原来是聂诚扛着担架,带着白素云和几位卫生员来了。她立刻燕子似的飞奔着迎了上去。
“白姐,原来是你们呀,我还以为是鬼子又来了呢!”她一下子孩子似地扑到白素云怀里,高兴得涌出泪水。白素云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小妹妹,鬼子暂时过去了,但也可能会再来的。我们今天特地来看文姐,”急切地问道,“文姐怎么样?”“文姐好多了,能自己坐起来了!”小徐霞说:“文姐只是十分地牵挂着同志们,想念着同志们!”
说着来到洞口。小徐霞在前先向文姐报喜:“文姐,你看谁来了!”文姐已经听到洞外熟悉的说话声,激动地坐了起来。“文姐您好,文姐您好……”山洞太小,只有白素云弯腰走进洞内,其他几位卫生员只好站在洞口,大家异口同声地向文姐问好。
静怡和白素云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相别,虽然仅仅十几天的光景,可这血与火的日子,使这一对姐妹和战友都感到恍若半个世纪。时时的生死考验,天天的牵挂思念,日日夜夜绷紧着一对战友的心弦,而今她们终于活着相见,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下子竟不知说什么好,激动的泪水止不住涌出了眼眶。同志们也都激动不已,任泪珠滚滚。
半天文姐挂着泪花说:“同志们,我感觉很好,想吃饭了,也有力气了。同志们不要为我担心,集体的安危要紧!”白素云掏出洁净的手方,一面轻轻为文姐擦着面颊,一面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说:“文姐,看你恢复得这样好,我们真高兴。往山洞里抬的那天,我们可都捏着一把汗呀!今天我们准备把你抬到山下卫生所,让医生好好地给你检查治疗一下。”文姐高兴地点点头。
根据上级情报,鬼子这一轮扫荡过去,妇救会、姊妹剧团和卫生所的同志,来到猫头山下的小张庄隐蔽休整。甄雪不幸牺牲,上级决定妇救会的工作暂时由原来一位叫付洁的副主任负责。
卫生所设在小张庄借用的一户农家院落。文姐被抬到山下卫生所,院子里挤满了迎候的同志,大家热情地向她招手,向她问好。付洁忙里忙外,亲自上前,协助同志们把文姐抬进治疗室,白素云协助医生为文姐检查换药。
文姐是双腿小腿肚中弹,左右腿骨都呈粉碎姓骨折。医生小心地一层层打开绷带,肌肉伤口露出嫩芽,痊愈较好,但骨折部位尚未愈合。
医生紧锁着眉头。文姐左右腿骨被弹头击碎,衔接不好,也许永远站不起来了。怕文姐伤心悲观,医生默默地用手指点着粉碎腿骨,向白素云和付洁递去惋惜而又无奈的目光。
白素云和付洁明白了一切,不禁心如刀割。文姐正是如花似锦的年华,而且又喜欢唱歌跳舞,这对她是多么地残酷啊!
医生根据现有条件,给文姐伤口做了处理。白素云压抑着感情,小心翼翼地为文姐重又包扎好。
静怡还是看到了医生、白素云和付洁的表情,意识到自己伤情的严重,但她并没有询问,她坚强地露出笑容说:“从参加抗战,我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请同志们不要为我担忧和伤心。能活着,我就很满足。”
想起从来到就一直没见到甄雪,她心里充满了疑问,突然关切地问白素云:“甄雪呢?”
“唔,唔……”白素云吞吞吐吐,哀伤的目光转向付洁,似乎她不想说,又似乎她不知该怎么说。付洁的心突然如针扎一般。就在前天,甄雪刚刚牺牲。这个不幸的消息,上级指示暂时不要告诉静怡。于是她向静怡撒谎道:“哦,甄雪,她有事……”
原来,在把静怡送到鹁鸽洞养伤后,甄雪和付洁挑起了领导同志们转移的重担。那天,事情来得很突然。黄昏的时候,甄雪和付洁率领同志们来到一条东西走向的山沟隐蔽,并准备在这里宿营。炊事员刚刚点着火,甄雪突然发现北面的山坡上有鬼子的身影,于是命炊事员立刻熄火。
甄雪注视着鬼子的动向,发现鬼子也升起了炊烟,判断鬼子没有发现她们。但考虑鬼子居高临下,她们已不敢生火,并准备转移。
队伍沿着山沟向西行进。没走多远,突然发现右前方山坡出现鬼子。原来鬼子十分狡猾,故意生火麻痹她们。付洁建议,让甄雪率大队赶快向左侧翻山,她和七八个同志在后掩护。
甄雪率大队很快翻过了山坡,但付洁却被几十个鬼子拖住。甄雪见付洁她们迟迟没有返回,于是带上两个同志,又迅速翻过山坡。
这时,鬼子正对付洁她们穷追不舍,距离越来越近。鬼子军官见是女的,欣喜若狂,挥舞着指挥刀,下令捉活的。
而付洁她们子弹和手榴弹皆已打光。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甄雪和带领的两个同志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甄雪一面命她们快撤,一面向追击的鬼子连连扔出两三颗手榴弹,鬼子倒下一大片,付洁她们趁机脱险。
鬼子眼见花姑娘梦破灭,向她和两个战友猛烈开火。两个战友中弹倒下,她左腿受伤。正好身边有一块巨石,她卧倒在一块巨石后,继续向鬼子射击并投掷手榴弹。鬼子一心想活捉花姑娘,左右躲避着并不还击。
甄雪一会手榴弹投光了,子弹打没了,束手待毙。鬼子见状一齐围了上来。为首的军官嬉笑着,叫嚷着:“花姑娘,皇军的优待!”。
她双腿已不能站立,一手紧握着枪,一手支撑着地,慢慢坐起来,怒视着近在眼前的敌人,一声不响。
鬼子军官小心地一步步靠近,距离甄雪五六米的时候,突然张开双臂,要扑上去……
就在这一瞬间,甄雪倏地举起了枪,只听“砰”地一声,鬼子军官扑通倒地。原来甄雪佯装弹尽。其余的鬼子一下子停止了脚步,不知所措。
当他们回过神来,仍然做着花姑娘梦要涌上来时,又听“砰”地一声,鬼子都顿时卧倒在地。
当他们慢慢抬起头来时,一个个目瞪口呆。甄雪正象一尊女神昂首端坐在地上,怒视着他们,右手紧握的手枪正对着自己的左胸,殷红的鲜血喷射而出……
隐蔽在山顶的付洁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她的心几乎一下子停止了跳动。
鬼子走后,付洁和战友们就地掩埋了甄雪和其他两个战友的遗体,并在每个人的墓前栽上了一课青松。
在向烈士致哀的时候,付洁向同志们追述了甄雪不平凡的经历感人的事迹。
甄雪,原本是上海一位跑南洋富商家的小姐。她在读高中的时候,东北沦陷,卢沟桥事变,国难当头,使她爱国热血沸腾。
虽然她家有花园洋房,汽车佣人,但不贪图享受安逸,在学校中共地下党的影响教育下,她卷入了滚滚的抗日洪流,并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她在上海的一所小屋里,面对鲜红的党旗,庄严地进行了入党宣誓,决心背叛自己的阶级,把自己的一切献给无产阶级的革命事业。她说:“我的思想,我的身体,连每一根头发,都是属于无产阶级的,属于党的。”
她辍学进工厂自食其力,一面工作,一面积极进行党的活动。在地下党的领导下,她在工人中宣传马列主义,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扩大党的影响,并团结工人,同反动资本家的剥削压榨,进行坚决的斗争。
一次为提高工资待遇,在地下党的领导下,她串联工厂各车间工人联合向资本家请愿,要求增加工资。工人推选她为谈判代表。她义正词严,向厂方提出了合情合理的要求,厂方不得不答应工人条件。她当时只有17岁,厂方暗暗佩服她“小姐不小”。
1937年“八。一三”日寇发动上海战争,甄雪所在的工厂迁往武汉,她所在的党支部和党组织失去了联系,她苦闷彷徨。母亲借机给她张罗婚事,想把她嫁给她父亲一位朋友在国外读书的公子,她断然拒绝,并且语出惊人,说:“抗战的,乞丐我也嫁,不抗战的,百万富翁,我也不动心!”
她决定去延安寻找党。母亲担忧地说:“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怎么能行?”母亲并以不给她路费相阻止。
可是突然有一天,母亲不见了女儿。正当着急的时候,发现女儿卧室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张字条。母亲一看,是女儿留下的。原来甄雪决意投奔延安,没有路费,她化妆成乞丐,乞讨上路。母亲后悔莫及,又心疼万分。
甄雪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徒步向西北进发。历经风雨、饥饿、战乱危险等种种艰难困苦,一个月后到达晋东南时,听说晋城有一处华北军政干部学校,招收进步青年,便决定去看看。
华北军政干部学校是当时中共华北局主办的,专门招收豫北、晋东南、冀南一带的流亡学生和进步青年,培养抗日干部。甄雪觉得学校很好,决定报名参加。学校经过考查,录取了她。
华北军政干部学校是一所真正的革命学校,教育内容包括政治教育、文化知识、军事常识和军事训练。
甄雪在这里如饥似渴地求职学习,提高了政治觉悟,懂得了许多抗日救国的道理,认清了抗日的形势和前途,极大地增强了革命胜利的信心。
她是学员中的活跃分子,学校组织的学习心得会、理论讨论会,她都积极发言,并且言词条理而深刻,观点精辟而独到,让许多学员刮目相看。学员们都向她伸出大拇指,称赞她是“革命才女”,“巾帼模范”。
她长得也漂亮,她不是那种依赖锦罗绸缎装饰,依靠涂脂抹粉打扮的“花瓶”,她是那种天生丽质美,内在气质美。中等玲珑的身材,素净瓜子型脸膛,白里透红的肌肤,睿智水汪汪的双眼,特别那胸怀理想满腹经纶的气质,叫人一见不凡。
她也因此成为众多男学员爱慕的对象,有不少或明或暗向她表白爱意。其中就有萧文,把她视为生命中最理想的伴侣和知音,曾婉转地对她“试探”,她不作回应,装聋作哑。
她觉得国难当头,青年特别是女同志,不能过早结婚,应把青春献给抗战事业。结婚、生孩子,不但影响了自己,还要拖累丈夫和组织。她已经18岁,虽然按早婚的世俗,16岁就该当妈妈,但她不想把青春消耗在家庭,碌碌无为,因为她有一腔热血,理想和壮志鼓舞着她去拼搏。
所以,面对众多的求爱者,她在一次学习心得交流会上,做了公开回答。她在谈到如何正确处理革命和个人问题时说:“我觉得共产党人不是不要爱情,而是应该把爱情放在什么位置。今国家流血抗战救国之际,我们何有心思谈情说爱?世界一位诗人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我们现在不就是正为自由而战吗,所以我也决心‘把爱情抛’,抗战不胜利,决不结婚。
由于甄雪的出色表现,她毕业以后留校工作,分工负责青年和民先工作。后根据工作需要,调往云蒙山抗日根据地。她先在姊妹剧团负责文艺宣传,后调妇女救国会工作,提为妇女救国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