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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17

  我更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去欧洲又何用他带领。”
  “是一位卡斯蒂尼尼先生要见你。”
  “是他,那个银色头发的可爱小老头,说得简单点,是我的第二任继父。他要见我,干么?”
  “我想傅先生会告诉你。”约翰说。
  “他几点钟到?”
  约翰看看手表,“这上下怕差不多了,来,同你去飞机常”
  十分意外,难以置信,傅于琛终于肯来见我,还是为着第二个男人。仔细一想就释然,当然是为着别的男人,永远是为着第二个男人,不然他何必出现。
  他一个人来,马小姐没有随身跟着。
  尽量客观地看他,觉得他与我首次见到的傅于琛一点也没有不同,种种恩怨一幅一幅,在我脑海中闪过,不由得开口叫他:“付于心。”
  他抬起头来,眼光错综复杂,不知如何回答我。到底是个成年人,一下子恢复硬朗。
  当我不懂念付于心的时候,还叫过他博于瑁
  现在他栽培下,已是个大学生。
  约翰真是个好门生,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行李。
  傅于琛说:“约翰的功课名列前茅,承钰,你就不长进。”
  “我,”我指着自己鼻子,“我也已经是个优异生,约翰不同,他非要死读自虐不可,因为机会来得不易。”
  傅于琛不语,只是笑。
  但约翰却偏偏巴巴地提醒我,“你的机会也难得,承钰。”
  我一想,果然是,不由得说:“我恨你,关你什么事。”
  傅于琛摇头,“更放肆了,约翰,你自作自受,宠坏她。”
  “要他宠,他老几?是我自己宠坏自己。”
  约翰不再出声,知道讲错话,并且也已被伤害。
  “以后我同谁讲话,都不用你来加张嘴。”
  “好了,承钰,好了。”
  看着傅于琛的面子,才收了声。
  一直僵持到家。
  问傅于琛:“住我这里?我去准备。”
  他点点头,我刚有点高兴,他又说:“佩霞跟着就到,她会安排。”
  马佩霞,我低下头,不是她也是别人。
  “怎么,没人问我这次干什么来?”
  我已没有兴趣听。
  “那么我先上去休息一下,约翰,麻烦你七点半再跑一趟,去接马小姐。”
  傅于琛进卧室去,我收回目光,无意中瞥到约翰,他脸上充满嘲弄之意。
  我质问他,“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
  他沉不住气,“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句话使我忍无可忍,那几个字如剜进我心里去,伸手给他一记耳光,“你才死了这条心!”
  他没料到我会出手打他,面孔斜偏到一旁,就此转不过来。
  “讨厌。”我转身离开屋子。
  在街上用电话把童马可叫出来。
  他见了我笑,“又看完哪一本书,找我讨论?”
  我用手掠头发,不语。
  马可吃一惊,“你的手,什么事?”
  我低头一看,呆住,右手当中三只手指并排肿起瘀青,方才打约翰时用力过度受伤,可见是真生气。
  “哦,在门上夹的。”
  “很痛吧。”
  “不痛”
  “十指连心,怎么不痛?”
  “我没有心。”
  马可一怔,继而摇头,像是说“小姐脾气,无常天气。”
  “马可,你家境如何?”
  “过得去。”
  “你几时毕业?”
  “明年。”
  “马可,你可愿意娶我?”
  他打量我,但笑不语,吃手中的冰淇淋。
  “快决定,迟了就来不及,先到先得,只给你考虑三分钟。”
  他再看我一眼,还是笑。
  看,有时候,要将自己送出去,也不是容易的事。
  他终于慢吞吞地吃完冰淇淋,“你想气谁?”
  “不是为谁,为我,我需要一个家,需要一点盼望,一些寄托,有人爱护我照顾我,不能够吗?不应该吗?”
  “结婚也不能保证可以得到这些呀。”
  我颓然,“总得试一试,不然怎么知道。”
  马可搂着我的肩,在我脸颊上响亮地吻一下,“你真可爱,承钰,我爱你。”
  “对不起,我实在是憋疯了,原意并不如此。”
  “什么,要收回?不可以,我会永远记得,某年某月某日,有位漂亮的少女,向我求婚。”
  “三分钟己过,不再生效。”
  “让我们去看幻想曲,来。”
  我跟随他而去。
  躲在黑暗的戏院中,空气有点浑浊,马可握住我的手,我像个正常的少女约会男朋友。
  童马可异常欣赏该套动画片,一时随着音乐摇头摆脑,一时笑得前仰后合。
  散场后还津津乐道。我却连一格底片都没有吸收。
  这套电影每隔一段时间便重映,到三十岁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好好的看。这已是许久许久以后的事了。
  散场出来,我们去吃比萨饼,我变得很沉默,右手手指已难以活动,隐隐作痛,最惨是无名指上还戴着两只当时流行的银戒指,勒住血脉,摘又摘不下来,十分吃苦,可见打人,手也会吃亏,当下十分无味。
  约翰只不过说了实话,我怎么可以动手殴打他,不禁为自己的粗暴叹息。
  “你总是心事重重,”马可说,“自十四五岁,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可是使人念念不忘的,也是这副神情,我好奇,承钰,能否把其中因由告诉我?”
  我恍惚地笑,“婚后自然告诉你。”
  回到家,只见一式的路易维当行李排在走廊间,马佩霞小姐已经大驾光临。
  她迎出来,“承钰,我们找你呢,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指指马可:“赴约。”
  马可有礼地招呼她。
  马小姐一身打扮像嘉莉斯姬莉,凯斯咪羊毛衫,窄脚管裤子,一条大大的喧默斯丝巾搭在肩膀上。一两年不见,她气色更好,神态更雍容,在傅于琛悉心栽培下,什么都能开花。
  当下她在灯光下细细看我,赞叹,“这些日子来,承钰,你出落得益发好了,活脱是个小美人。”一边向马可眨眨眼。
  马可知道我们有一箩筐的话要说,识趣地告辞。
  “那是你的男友?”马小姐笑问,“怪不得约翰垂头丧气。”
  “傅于琛呢?”我问。
  “还没醒,他一直不能在飞机睡。”
  “待会儿醒了,半夜谁服待他。”我坐下来。
  马小姐苦笑,“还有谁?”
  “你们路远迢迢地赶来,到底是为什么?”
  “他没说?”
  “还没有。”
  “卡斯蒂尼尼先生想见你,他重病垂危。”
  埃我失声呼叫。
  “他亲自打电话给傅先生,他答应了他。”
  “我母亲是否仍与卡斯蒂尼尼在一起?”
  “是,她在他身旁。”
  “可怜的老头,临终还要对牢一只大喇叭。”
  马佩霞本来想笑,又忍祝
  隔一会儿我问:“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基度卡斯蒂尼尼要见我?”
  “我也这么问他。”房门口传来傅于琛的声音,他起来了,披着睡袍。
  “他怎么回答?”
  “他说,承钰的面孔,像他们的画家鲍蒂昔里笔下的天使,他愿意在死前再看见你。”
  我叹道:“奇怪的小老头。”
  傅于琛凝视我,“奇怪?并不,我觉得他眼光奇准。”
  马佩霞轻轻说:“承鲸有一张不易忘怀的面孔。”
  我不爱听这些,别转头,“我们几时出发往米兰?”
  “明天就去,约翰会替你告假。”
  “其实不必你们双双抽空来一趟。”
  马佩霞笑,“承鲸像是不想见到我们似的,但是我们却想见你,尤其是他,”她眼睛瞄一瞄傅于琛,“每次吃到桃子便说:承钰最喜这个。看到我穿件白衣裳,又说:承钰最喜欢素色。但实在忙,走不开……”
  我看住傅于琛,他也看住我。
  渐渐听不到马佩霞说些什么,走不开,可是一有借口,飞蛾扑火似的来了。
  我们融在对方的目光中。
  那是一个非常长的夜晚,他们俩没睡好,不停地起床踱步走来走去。
  我把储藏着的邮票盒子取出,将邮票一张一张铺床上细看,这是最佳催眠法,一下子就会累。
  然后在邮票堆中睡熟。
  第二天一早,马佩霞进来叫醒我,自我长发中将邮票一枚一枚取下。
  “要出发了?”
  她点点头。没有睡稳,一有了年纪,看得出来,眼圈黑黑的,又得比傅于琛更早起服侍他。
  一直到抵达米兰的第二天,她睡足以后,才恢复笑脸。卡斯蒂尼尼令管家来接我们,抱歉他有病在身,不能亲自出来。
  傅于琛看着我说:“他知道你与令堂不和,没令她来,多么体贴。”
  我说:“可惜最后还是不得不看到她。”
  不知她有没有继续胖下去。
  不知我到了四十多岁,会不会也胖得似一只蘑菇。
  卡斯蒂尼尼的大屋比照片中的还要漂亮,米兰脏而多雾,但他的庭院如凡尔赛宫。
  我转头回傅于琛一句,“也许三年前应该到这里来往,到今日意文已朗朗上口。”他与马佩霞都没有回答。
  我有点感激卡斯蒂尼尼,他提供一个机会给我,使我不致给傅于琛看死一辈子。虽然他与我亦无血缘关系,虽然我亦不过是从一个男人的家走到另一个男人的家,但到底是个选择。
  有了选择,别人便不敢欺侮你。
  管家叫我们随他走。
  经过大理石的走廊,我们到了玫瑰园,从长窗进入图书室,看到老人斜卧一张榻上。
  他似盹着,又似魂游,我心一热,趋向前去。
  他并没有睁开眼睛来,我在他身边蹲下。
  他瘦多了,整个人似一只风干水果,皱皮包着一颗核,肉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
  我转头看傅于琛,他们没有进来,只向我递一个眼色,然后跟管家离开。
  图书室中一点死亡的气息都没有,花香袭人,浓浓的甜味无处不在,有一只蜜蜂无意中闯入室来,阳光丝丝自木百叶窗缝透入,但基度躺在贵妃榻上,失去生命力。
  我在老基度耳畔轻轻叫他,“基度,基度。”
  他自喉头发出唔的一声。
  他们替他穿上白色的衬衣,还在他脖子上缚一方丝巾。
  “你叫我来,我来了,你要喝一口水?”
  “你来了。”他终于微微睁大眼,“安琪儿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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