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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贺麟究竟用了什么条件复活,也不愿猜测其中的艰难,只要贺麟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他愿意装作无知,装作不知道一切,重新接纳他,但是他发现贺麟变了,那尊敬依旧,可是那炽爱无存。
明明知道人世间种种易逝,可是真的当原本握在手里的东西不见了,那才明白原来这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在那天灯会里,他看着贺麟宠溺地喂着那个大夫吃豆花,曾经他与贺麟共享的秘密就这样被分走了,白泓绾知道自己心里在愤怒,他怒贺麟随意地让人踏进了他独享的领域,他更怒贺麟眼里已经不再独存他一人,可是他忘了,是自己先推开了那双需要他的大手,然后又更严厉地重复了这个错误。
……
再踏出房门时,已是久候的管家立刻奔上前来为主人套上披风,他不知道贺爷什么时候离开了白府,他也不知道那夜主人的大吼大叫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这次,贺麟是再也不会跟在他家老爷身后,一年复着一年的等候了。
「外面的积雪厚吗?」
呵了呵冷冷的双手,白泓绾拉紧身上的披风,让暖意重重地在身上流淌,贺麟已是死人,自是无法再享受到这样的人间暖意,可是被鬼差带回阴界的他,是否真的形神具灭魂飞魄散呢?依那鬼差重视他的程度,他应该还活得好好的吧……
「回老爷,昨夜大雪刚停,门外的积雪很厚,我已找了几人去打扫门庭,很快便可以出门了……
「是吗?」白泓绾慢慢地步向大门,这三年里他很少出门,每当他走过与贺麟昔日一起游玩过的大街小巷,他的眼前总会出现贺麟的身影,这让他无法忍受,更无法原谅自己的懦弱与放不开,所以他选择在家里静修,希望终有一天,那个幻影能从脑里消失。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他突然起了想到外面走走的兴致,是因为这大雪过后的冰冷太像那人的手吗?
【第九章】
刚刚才停下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如今的金陵城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就算雪停了,可是晨起的薄雾仍旧弥漫整座城镇,粘糊的空气让人也懒洋洋地不想做事。
被管家由温暖的被窝叫醒,然后来到大门,打扫的下人推开了沉重的大门,看着那满地白雪不由叹了一气,然后提起扫帚,各自撑着还冷得打颤的身躯慢慢开始每天必做的差事,比较拿人差饷,可要好好办事。
扫开门前的落叶露出青白的石阶,把偶尔从云层里射下的光线折射成耀眼的银白,一个仆人看向了慢慢显白的天空:「今日看似是个好天气……」
「好象是啊!」
「天终于是放晴了……」
「……终于可以晒晒太阳了……」
因为太过想念温暖的阳光而开心的下人们洋溢着喜悦的气息,几人不由得充满干劲,不一会便把门外的大雪铲到一边去了。
「想来,那次贺爷突然地回来,也是这个天气啊!冷冷的天,他只穿著两件单薄的衣裳,可是半点也看不出他会冷。贺爷这江湖人的豪气好生令人佩服!」
「傻子,那是武艺,听说贺爷在江湖上的排名不低,自然身手厉害,这区区的白雪哪怕啊?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请教几招,贺爷便又跑了。这次三年也不见回来,你说他是不是在外头寻得了美娇娘,把我们家老爷给忘了呢?」
「对对对,上次看他与那个瘦弱大夫打架,真的是好厉害啊!不过那个瘦弱大夫也很强,居然很贺爷打成平手了。说回来,那个大夫的消失的日子与贺爷很近啊?说不定他们私奔去了!反正贺爷喜欢老爷,那表示贺爷喜欢男人啊……你说是不是?」
努力地发掘着八卦,几个仆人低声地笑了起来,有道理有道理啊!那大夫一双凤目眼,特别的勾人……
「放肆!是谁给胆子让你们这样说主人的闲话的?」
管家一声雷鸣吓得几个大胆放肆的仆人全都软了脚,一个个跪在白泓绾面前不断扣头:「老爷,老爷,小的以后不敢了……」
白泓绾冷眼看着这几个把事情说得近真相八分的仆人,突然发现自己很累,原来连这些下人们也看得出来贺麟的变化,哼,那人还敢说一心为着自己,真是讽刺!
「下去各掌嘴二十!下次如若再让我听到这些闲话,这白府可不会让你们再待下去!」严厉的声响吓得几人连连扣头,心里都不由暗叫倒霉,老爷一年不外出几次,怎么说个笑话便让老爷给听去呢……
看着几个离开的仆人,管家连连请罪,不断责怪自己,白泓绾挥了挥手:「没什么,管家,我问你,你可觉得这大雪过后,天又阴暗了些颜色,看上去总是不够晴朗?」
管家看着已经开始放晴的天,按映在白雪上幻出的七彩的光圈怎么看都不能用阴暗来形容吧?
「总觉得看着这个天,人也没什么力气似的……」不要求管家作答,带着些许的伤感,白泓绾张眼望去,街上的途人稀稀落落,天冷的清晨除了为生计忙碌的百姓也少有人会大清早到大街上来,平日人声鼎沸的道上竟是冷冷清清,更添了几声的凄意。
「算了,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摇摇头,把那曾莫名的冷清甩开,白泓绾突然又不想外出了,刚想踏回大门继续他那一成不变的作息,可就在转身那瞬,一身熟悉的黑色映如了眼底。
「不可能是他,怎会……」迟疑地转头,只见远远的树下,有个人穿著一身黑衣,头上的斗笠压得低低的,只是那透过缝隙的锐利眼神仍能直透到他的心房中去。
「贺……麟?」
迟疑地叫着,白泓绾面前回头,那身装束是以前贺麟跑江湖时的专用装束!难不成他回来找自己了?
「老爷?老爷?」耳边传来的吆喝让白泓绾回头,只见老管家站在门前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了?」
「少爷,我知道你为了贺少爷的事心神交瘁,但是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啊!现在你神色恍惚,很容易把老奴给吓坏的。」
「没什么。福叔,你看那边那个黑衣人是否很像义弟?」仍旧放不下心来,叫着管家的名字,白泓绾指了指远远的树下,想要福叔给他一个答案。
「少爷,你说的黑衣人在哪啊?」左右张望着,一直跟随白泓绾多年的福叔一脸茫然,怎么也不明白他家少爷指的是谁?
「那黑衣人你没看见吗?」震惊地直直指着树下那仍旧意义动不动的黑衣人,白泓绾声音里掺了点颤抖。
「没啊,少爷,这街上没人!」不由也紧张起来的福叔更是垫着脚,力求看得更远一些:「真的没人,少爷,我看我们还是回去,你先好好的歇息一下,晚上我再请僧人过来为这宅子扫扫秽气,好让你舒服些!」
「……真的没看到任何人?」冷冷问着,看着黑衣人抬头的白泓绾握紧了一下拳头,那人会动,他并非幻影。
「……少爷……」
「说!是不是真的没看到任何人?」
「……是的!少爷,现在这街上没有任何人在,更没有任何黑衣人!」白生福坚定地回答着,看到白泓绾眼神死死定住一点上,他不禁更是心慌,难道少爷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耳边听着斩钉截铁的回答,白泓绾知道这个自小就看着他的管家并未说谎,但是自己也绝非眼花,因为他看到黑衣人向他走来了,迎面扑来的气息熟悉得让人心惊,他知道这人会是谁!
斗笠下的容颜似乎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无声的笑,黑衣人就站在他的前方触手可及的地方,白泓绾紧张地憋着气,生怕一呼一吸都会被他攫去。
『大哥……』嘴张开了,听到的是飘渺的声线,黑衣人似乎想再踏前一步却不能斗笠下两行清泪滑落,滴在地却不见踪影,白泓绾死死盯着地上,有半刻回不了神。
『大哥……保重……』
「我……」霍地抬头,只见面前一片空旷,哪里有半个人影,白泓绾愕然呆立,方纔那是否南柯一梦呢?
「他没有形神俱灭,他还在冥界……是的,他想回来了,他还惦记着我……」喃语着,白泓绾突然觉得精神一振,他要去找开阳,开阳肯定知道贺麟在哪里,他一定能把贺麟带回来的!
「开阳,开阳,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奔回房间,白泓绾大声地喊着,只觉心跳得越来越快,这次,这次他绝不会再让哪个应该属于自己的人离去了,那些伪装的亲善他无意再扮下去了,管以前天庭的友人是如何看待如今的自己,他这劫就是踩下去了!
「唉……」随着一声叹息,那若影若现的开阳便又自光影里冒了出来,「你为什么就是要掉下这潭死水呢?情劫情劫,你一动情,劫便来了!」
「我不管什么劫,我现在只要贺麟回到我身边来!开阳,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对吧?你能测出贺麟如今何方!」这已不是疑问,白泓绾看得出来,开阳正在犹豫,他在犹豫什么?
「文曲,如果我告诉你,你已经晚了,不管你现在做何挣扎,贺麟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你会如何?」
「什么意思?什么叫晚了?」
「你该听到那日晁翱与贺麟的对话!贺麟之所以能复生,在于他要去怀鬼胎,他要去生一个在天地三界都不会加载的鬼子。那日你被晁翱抓去时,贺麟已经服了药,如果没有相应的阳气或阴气去结合,他会被那药性撕扯得粉碎,从此烟消云散。那时你离开了,如果贺麟继续存活,你认为他该如何作为呢?」
「你的意思是……」
不愿猜测,白泓绾眼里透着倔强与不信,他要亲眼看见才肯死心,他不相信贺麟真的会忘了自己,真的能放得下自己,那二十年的情份啊!
「怎么这个时候你的聪明、理性全没有了呢?这事在天庭底下也闹得很厉害,晁翱亲上了天庭求得太上老君的法衣用来护贺麟三年,谁都不敢相信哪个即将继任的冷面阎王突然会变得如此都纷纷谈论贺麟这人究竟有些什么魅力!我原以为是因为贺麟要生鬼子,所以晁翱才对他如此好,可是看你现在这副模样,看来贺麟或许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晁翱……那鬼差晁翱他是继任阎王?」
「没错!自他由仙界诞生后,因为不懂人间情欲,所以天庭特地请他到地府坐镇,比较地府与凡人接触太多,几千年累下来,很容易发生一些徇私之事,结果没想到晁翱还没继任便被一个凡人同化了,这下子他在天庭顿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人人都叹息他的痴迷。」开阳继续叹息着,说这个贺麟美嘛,他比不上眼前的文曲星跟继任的阎王晁翱;说他有什么才能嘛,又没有看过他显示出来,可是这两人就是这样为他沉迷了下去,看来这凡间的情果真如毒素,可不能随便乱沾,沾上了再聪明的人也会笨。
「……」站在原地听着开阳的话,白泓绾只觉得身体冷了半截,真的一切都太晚了吗?自己一直等着贺麟的归来,却从未想过去找他,现在才动身,真的是太晚了吗?
「不管如何,我要见他最后一面。」看着开阳,白泓绾一字一句地顿说着,他要贺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在他心里谁才是他心中的最重要的人!
「唉,你怎么就不死心呢?算了,看在你是文曲的份上,刚好今日有是贺麟醒来诞子之日,我就带你去凑热闹吧……」
话声刚落,人已被开阳带着腾飞了起来,白泓绾还没等回神,便又脚踏了实地,他定定神看向四周,这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阴暗的洞穴,洞里很大,四周镶上了夜明珠也只能在角落里散出幽幽的白光,无法把这里完全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