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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止水的做法,尚隆倒是抚掌赞叹,“不愧是止水!”他道。杀月溪几乎可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月溪实属官品难得,大公无私。这样的人万里都找不出一个来。他有幸能找到朱衡,帷湍和成笙,而芳国有月溪。可惜知道是一回事,器量是另一回事,尚隆毫不怀疑若不是止水登基,那月溪也必死无疑。
  一语成谶。泰王对于止水留着月溪大为不赞同,“妇人之仁!”他评论,“敢谋反一次,必定就敢第二次。理应斩草除根。”
  这就是几人之间的不同之处了。水水显然是最清楚的一个——尚隆才是那万年难遇的有器量之明君。所谓天佑雁国,不过如此。
  说到底,月溪本质还是忠臣,即使他杀了上代君主,他心中亦是愧疚。这从他愿意为祥琼归国谋职说话可以看出。他对于这位公主的改过自新很是欣慰。水水乐见其成,祥琼是个好姑娘。她既没有害国之心,让她入宫也是合情合理。所以水袖一挽,就准了。还真让别人以为这新王是怎么明智大度。
  水水暗地里冷笑,天帝怎会容下逆他之人。都有胆子斩杀麒麟了,他哪里会让芳国好过。会选她作王便是个很好的例证。
  她不适合成为一个王,她无心于百姓国家。
  偏偏也正因为如此,她反而能治理好国家。遗憾的是,那是一条走向毁灭的路。
  百年后,水水带着峯麒漫步于云海上的宫殿。此时芳国一片欣欣向荣。官民一心让本已惨淡的国家恢复了勃勃生机,让人赞叹其生命力。谁都在感激上苍这次赐予了芳国一位明君。
  是的,明君。除却对于月溪的大度,水水在政治上也颇有手腕。或者说在水水眼中,这种不会有其他国家侵略的世界根本和平到可怕。她本身强大,又见多识广。望望站在高处将所有局势尽握手中。连月溪也叹服不已,更加的死心塌地。
  难得的几次叛乱也被月溪迅速镇压。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月溪还没死呢,无法用月溪做借口,又能拿出什么理由来?
  延王很大的赞助了一笔,豪爽的表示算作当初的谢礼。水水没有推辞的收下,在50年后也慢慢尽数归还了过去。终归芳国和雁国的良好关系,其他国家有目共睹。
  100年中,供王珠晶死于叛乱让水水和尚隆惋惜了一番。那小女孩其实已经做到比大多数王都好。只因她的强势过了度。又因她当王时的年龄难以服众。供麒在她死后因不愿再找王于第30个年头在蓬山中死于天命。
  此时水水正批签文件,听到白雉鸣叫,用手托着下巴笑的了然,遂着官人处理了一生只会叫两次的白雉尸体。
  这世上,有可以永恒的命,却不会真的有永恒的命。
  那是在历经了无数轮回后,水水彻底恍然的理。
  我们都在走向终结,且不会活着回去。
  第五章 渴望靠近
  所谓仁兽——天罚初现倪端。
  “住口!”冢宰府内,月溪怒吼了声,朝服扫过一片碗杯,任他们掉到地上碎成刺目的白色瓷片。“太宰,我敬你学识,与王推荐,将你从州候提拔至此,你竟敢思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事不必再提,你只管尽忠报国,若再有一次,休怪我上奏撤了你那官职!”
  被怒骂的是一位看上去而立之年的男子,眉宇间很是英气,但那双幽深的目光包含了太多的野望。他心下暗恨,本想着煽动大权名望都皆握与手中的月溪再度叛乱,不想竟被驳回。装什么假忠心,他暗嗤一声,谁不知你当初杀了王不算,还杀天帝的使者麒麟?如今这新王不办你,也不过是儒弱的怕你造反罢了。可恨他当年本以为能借新王杀月溪之名造反,不想那新王比他想象的更加没用。见过后更加的确定,不过是个纤细的少年,却不知怎的挺得延王的眼。再加上这些年似乎矜矜业业的,竟也颇有民心。
  他才是该被选上的王,怪只怪那天帝瞎了眼。尽选些无能之辈,对能够当王带着国家走向繁荣的人却视而不见。
  不过没关系,月溪不行,还有其他人。月溪这次想跟着王,他便成全了他,让他和那王与麒麟死在一块儿罢!
  此时鹰隼宫,水水正侧躺与贵妃椅上,看向窗外那片花园。数数日子倒也快,这样也就过了300年,她想起了当初帮助尚隆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日子一晃就过去,然后荒芜的大地渐渐变绿。那是尚隆承诺给六太的国家。
  一时兴起,水水侧过头看向一直比较安静的台甫,“峯麒,你可想过问我要个承诺?”
  一直以来好像都把誓言当字面来理解的峯麒真正做到了不离御前,哪里看的到峯王,哪里就有峯麒。但对于王的决策,他从来不提出任何意义。即使王处决什么人,峯麒也不会因为天性而希望水水放过他们。他有时候安静的如同一个影子,但只要是峯王下的命令,他就从来没有过意义。相对的,若是什么官员有任何事希望峯麒做主,这个仿佛宁静化身的少年最多也只会说,我会和主上说一下。却从不自作主张应下什么——即使他身为台甫,有宽广的权利。
  这在于他国的王与麒麟的相处中,也甚为少见。
  他简直是将峯王的话,当做了天理来执行。不闻不问只管做。
  此刻他静静的抬头看向他的王,“承诺?”
  “是啊,承诺。想当初,六太向尚隆要了个承诺。尚隆都一一做到了。你想要什么?”
  “主上愿意……不,会如延王一样让它实现?”
  水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打量了这麒麟一番,然后慢吞吞的开口,“我发现,峯麒你还真的和其他麒麟不一样。”她说,“你不会如其他麒麟一样对我说出的话有任何异议,但是你对我本人未说出的话总是处于怀疑态度。为什么?”
  “因为主上不会是轻易承诺的人。”
  “哦?”
  “而且……即使到现在我依然坚持,没什么入过主上的眼。”峯麒淡淡叙述,他的眉宇总有些忧郁,此时更重,“只要主上觉得可以,随时都会走吧?即使退位会送命,您也会毫不犹豫的斩断羁绊,抛弃玉座。”
  “……你倒是了解我。”水水温吞的说,觉得甚是稀奇。“说说看吧,你想要的承诺。既然你能了解我至此,也该明白,我一旦做出承诺,只要有能力就不会食言。”
  “我希望主上不要抛弃峯麒。”峯麒说,很淡定的语调,很难想象话中饱含了怎样浓烈的感情,“即使是死,也让峯麒死在您的身边。”
  水水一下被镇住。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把峯麒来回打量了好几遍,不得不说,她没有想到峯麒是个感情如此激烈的家伙。从外表上看,他总是比较沉静。这个样子,倒忽然让她想起一个人来——六合。
  彩辉啊……
  水水为这记忆深处的名字轻叹了声,“我一直知道麒麟恋主,倒不知道能严重到这个地步。”
  “……”峯麒没有说话。
  想起了当初峯麒浑身是血固执的出现在黄海最深处,水水知道一旦他说了,不得到个准信她也休想安生,不由失笑,“罢了,也不知道你这性子是怎么成为麒麟的。我就答应你吧。”
  峯麒一直都没有做出水水会厌烦的一些,属于麒麟天性的事情,水水并不讨厌他。甚至于,她可以说峯麒是非常合格的王的半身。峯麒有个使令叫做广葜,它能够隔绝外界的血腥气。是以峯麒不畏鲜血。至于仁慈什么的,峯麒也没有展现过什么来。就算有,在水水下了决定后,他也绝对不会为了仁慈这种煞风景的理由叨扰她。对此水水还是满意的不得了的,已经比其他麒麟好太多。若真的要做一个国家的王,峯麒这样的麒麟是难得水水觉得不错的。
  “多谢主上。”
  到此,谈话告一段落。
  “主上,内宰大人求见。”
  “哦?祥琼啊,让她进来吧。”昔日娇生惯养的公主在历经变迁后早就是个优秀的女官,她对于芳国不可谓不一心一意。例行汇报了整个内宫的状况。水水见她似乎欲言又止。干脆放下笔,抖了抖墨渍,“有什么事,但说无妨,祥琼。”
  基于对水水的了解,祥琼和水水的关系也多少算是亦主亦友,这点水水的分寸掌握的相当好,阳子终究是主仆不分过了头。水水这样,才是让传统长于宫中的她比较安心。她实际上一直担忧阳子会出事,也基于此。
  尊卑不分,总有一天要出问题的。
  “是的,我在鹰隼宫外沿行走时,看到夏官鬼鬼祟祟的,我觉得奇怪就跟了过去,发现和他碰头的是之前一直在朝廷上不合的太宰。”若是这两人真是有所图谋,那么朝廷上不痛不痒的争吵怕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假象了。
  “哦,看来,芳国也不太平了啊。”水水发出了一声没有意义的感叹。她始终不显山露水,不过能熬上300年,该说他们耐心也不错了。毕竟300年,常人也算是走过了三代了。
  “王上,您看这事……”祥琼犹豫着吞下‘告诉冢宰’后半句话。她虽知新王心如明镜,但她也清楚,总不能老让王觉得冢宰才是民心所向。这可是大忌讳。
  水水倒是不以为意的笑,对着侍立于一旁的女官道,“让冢宰过来下,就说朕有事要和他商议,对了,把三公也叫来吧。”
  三公分别是太师、太傅、太保。也就是宰辅的辅助、王的教师、谋士。这些人都是侍奉王的老臣,和月溪一样在没有王的时候撑起了整个芳国,其忠心天地可鉴。
  待几人来齐,水水示意祥琼将她看到的再说一遍。月溪脸色几乎立刻就铁青了。
  他上前撩起朝服跪下,“主上,臣有罪。”
  “哦?”水水还是老样子,基本上喜欢开始的时候只用语气词,让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亦或者知道什么。
  “微臣当初提拔太宰,看在他思虑进取,实属栋梁之才。不想现今竟想着谋逆之事,臣惭愧!”
  “这种事,倒也算不到你头上,月溪。”水水看了他一眼,“那么就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来吧。”
  这句话一出,便是要收集太宰谋反的证据了,“顺便瞧瞧,有多少个官员对朕成王颇为不满吧。”
  月溪打了个辑,离开了。
  此时此刻,她依旧没有责怪月溪,或者降职的意思。峯王的心思显然已经非常明显——月溪这个人,他是用定了,且是重用!
  三公互相对视,彼此都看到了眼中的欣慰。能不以己之私而处事,芳国终于等到了属于它的明君。这样的君王,怎容他人撺弄谋权。
  眼下这位明君早把太宰造反的事情抛诸脑后,正在兴致大起的给延王写拜访信呢。
  收到信的延王看着字行中透出的一股,‘啊,我终于等到谋反’的内容,捶着桌子大笑不止。弄的其他人莫名其妙。
  你们想造反,我还给你们机会,王和台甫一起离开宫讳,你们折腾去吧,反正峯麒也不会阻止她,只会牢牢的跟着她而已。
  私下,和月溪联系好打点了一切,撒,让我看场政治斗争的好戏吧,诸位。
  黑夜中,九尾的妖狐飞跃着划过了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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