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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沈三公子出面说能保我母子平安,安锦才终于点头同意。怀胎十月,他把我当成掌心里的鸡蛋,忐忑不安小心翼翼,过得比我还辛苦几分。十个月下来,我胖了二十斤,他瘦了十斤。
  分娩的时候,又是一阵惊心动魄。那过程不必再提,反正用安锦的话来说,几乎吓掉他半条命。最后多亏沈三公子,总算令我顺利生下一个女儿,也把安锦那半条命给拉了回来。
  我替女儿取了个小名叫阿喜,跟阿福相衬。安锦对我取名的能耐嗤之以鼻,要求大名一定得由他来取。然而他翻遍了典籍,认为没有一个字配得上他女儿。
  所以后来,我们的小公主正式取名为:姜喜。
  阿喜满月之后,我说服皇舅,正式将皇位传给了阿福。当皇帝很辛苦,我的女儿还是就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公主就好。
  阿福即位后,皇舅开始操心他的婚事,然而不管他怎么劝,阿福也不肯纳妃立后。皇舅愁白了头,只好来找我,让我给劝劝。我特意找阿福谈了谈,这孩子却很有主意,坚持说自己年纪尚轻,想好好处理政事,不想那么快成婚。
  我纳闷了许久,疑神疑鬼,最后甚至以为这孩子成了断袖,提心吊胆了许久,也没见他对男子有什么异常的兴趣,才稍稍放心。
  这个谜题,困扰了我和安锦好几年。一直到阿福二十岁弱冠时突然拜托我们向大哥和妙音提亲,我们才明白,原来这孩子等了这些年,竟在等妙妙长大。
  这就是爱情。不断地发生,不断地成长,不断地轮回。它不会死去,不会消失,只会暂时沉寂,等待下一个复苏的契机。
  我和安锦有了彼此,有了阿喜。这一辈子,再无缺憾。
  ——完——
  七十八章 雲翹之淵
  姜雲翹遇見夏之淵的那一年,她十四歲,夏之淵十五歲。
  姜雲翹在泓帝的幾個孩子中,天資相當出眾,卻心性好玩不喜受約束。她跟自己的幾個兄弟姐妹玩不到一處,卻與沈家長子丹定尤為投合,泓帝樂見其成,便由得兩個孩子親近,想等倆孩子大些之後便為他們賜婚。
  奉朱城地處極南之地,即使在冬季也時常艷陽高照炎熱不堪,自然也沒有冰雪。姜雲翹在書上看過杞國和西涼的冬天冰天雪地的獨特景致十分向往,奈何她尚未及笄,泓帝並不允許她離開南瑞。
  然而姜雲翹又怎會是老老實實听話的孩子?她留書一封,死皮賴臉地拖了沈丹定,帶著幾個貼身隨從偷偷地去了杞國,從遙鎮一直往北,到了燕豐附近的鄴城。
  鄴城多丘陵,每到冬季時,目所能及處皆是雪白的小山丘,所以又被俗稱為雪丘城。姜雲翹當時不過十四歲,還是個沒張開的半稚少女,難得見到這樣的雪景,興奮得滿山遍野亂竄。沈丹定一個沒看住,便不見了她的蹤跡。
  也就是在那時,她在雪地里遇見了夏之淵。
  這時的夏之淵雖然只有十五歲,卻已有了傾城之貌。雪中的少年紅裘鴉發,眉目如畫,姜雲翹以為自己看見了傳說中的神仙。她愣愣地站在雪地里,毫無避忌地盯著他看。
  夏之淵並沒有注意她。他對不相干的閑人往往不屑理會,更別說是這麼個普通的少女。他看著腳下一條凍僵的蛇,彎腰將它拾了起來,放進袖子里捂著。
  姜雲翹終于回過神來,見他如此動作,趕忙上前道︰“公子,萬萬不可!”
  夏之淵瞥了她一眼,不欲與她多言,轉身要走。姜雲翹著急之下,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公子難道沒听過農人與蛇的故事?這蛇身色彩艷麗,一定有毒,你把它放在身上,會被它咬傷的!”
  她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夏之淵卻只是冷聲道︰“放手。”說完,轉身便邁步離開。
  姜雲翹愕然,卻依然舍不得讓這位神仙公子被蛇咬,便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夏之淵走出幾步,察覺到她的跟隨,頗有幾分厭煩。
  夏之淵生得好,又貴為東宮,周圍從來也不缺才貌出眾的貴族少女,他也早習慣了被各種各樣傾慕和驚艷的目光跟隨,其中大膽追求的也不在少數。這位容貌平平的小姑娘,自然入不了他的眼。他略帶輕蔑地看了她一眼,輕笑道︰“人貴在自知之明,難道你不知道?”
  姜雲翹明白他的意思,面上微赧。她身為南瑞公主,從未有人敢這樣對她說話。平生第一次受人羞辱,偏偏還來自于這位神仙般的少年,不能不叫她羞憤難堪。但羞憤之余,這少年在她心中烙下的印記卻也越來越深。
  她個性堅韌,從不輕言放棄,這一回也是如此。夏之淵對她不假辭色,她索性正色解釋道︰“公子,我是南瑞人,也養過許多動物,包括蛇。蛇這類動物十分危險,對人的警惕性很高,尤其是剛甦醒時。等它在你袖中醒來之後,絕不會顧忌到你救了它而口下留情。我不想看見公子因為中毒身亡——”
  “好了。”夏之淵不耐地揮了揮手。“這麼說,你是好心?”
  姜雲翹愣了愣。“當然是。”
  夏之淵不以為然地笑了一聲,抬手至袖中,掏出了那條毒蛇。毒蛇已經甦醒,居然乖順地任由他捉在手里,絲毫沒有要攻擊的跡象。
  “人人都道毒蛇冷酷凶狠,我倒覺得它們很溫順。你把它當敵人,它自然對你狠毒;你把它當朋友,它自然也對你友善。被毒蛇反咬一口的可能性,要比被人背叛的可能性小得多。”夏之淵把蛇收回袖中,斜睨了她一眼。“有空管別人的閑事,不如先顧好自己。”
  姜雲翹頭一回听到這樣的論調,十分新奇和震撼。待她回過味來,夏之淵已經走出了好一段路。她連忙追上去,想再跟他說些話,至少弄清他的身份來歷,誰知道她剛跑了幾步,忽然眼前一黑,腳步一亂便倒了下去。
  她左顧右盼,只見一團漆黑。“天黑了?!不對,我的眼楮……”她恐慌地叫出聲來。“我看不見了!”她摸索著站了起來,卻不知道往哪兒去。“公子,你還在麼?我——這究竟是怎麼了?”
  “雪盲癥。”他的聲音終于又在她前方響起,帶著些無奈。“真是麻煩。”
  “雪盲癥?”姜雲翹听到他的聲音,心中稍稍安定。“我生病了?”
  “沒錯。”
  她又听到吱吱的踏雪之聲,漸行漸遠。他打算要把目不能視的她一個人丟在這兒走了?“公子?公子,能不能幫幫我?”
  腳步聲微頓,又繼續響起。“我像是會管閑事的人麼?”
  “公子,我對路不熟悉,現在又看不見,一定會困死在這兒。你連一條毒蛇也要救,卻不肯救一個人麼?”其實只要待在原地,沈丹定遲早也會找過來,只不過她不想就這麼跟這位公子分道揚鑣。
  “對我而言,救一條蛇比救一個人值得得多。”
  “那——至少讓我跟著你回到山下吧?”她堅持地望向他聲音傳來的方向,雖然看不見,她卻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大概是厭煩卻又無可奈何的罷?
  “你要跟就跟吧,只要你跟得上。”
  她听到這句話,十分歡喜,又朝他的方向挪了幾步。“請問該怎麼稱呼公子?”
  他似乎猶豫了一會兒,丟下兩個字。“白塵。”
  “白塵?”姜雲翹微笑。“很好听的名字。我叫——”
  “我沒興趣知道。”
  這是當時夏之淵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這句話之後,姜雲翹跟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雖然他沒有放慢腳步,她卻覺得他是故意加重了腳步聲好讓她容易跟上。這個表面上冷酷無情的少年,內里一定也有溫柔的部分,只是不願輕易展露于人前罷了。
  她這麼想著,雖然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見前路,雖然能感覺到冰涼的雪花落在自己的臉頰,她的心中卻一片暖意。無論如何,也要跟著他。
  她不知跟著這腳步聲走了多久,終于听到人聲犬吠。當沈丹定扶住她的時候,她卻下意識地問︰“在我前面的那個少年呢?”
  沈丹定愕然四顧,卻早已經失去了少年的蹤跡。姜雲翹後來派人在鄴城四處打听白塵的下落,自然無果。這一回雪中的邂逅,當真只成了一場邂逅,再無下文。
  姜雲翹後悔了很久,後悔自己沒有死皮賴臉地拽著他,弄清他的來龍去脈。然而世上並沒有後悔藥可吃,她惆悵了許久,再沒了游玩的心思,悻悻返回了南瑞。
  這場邂逅,對姜雲翹而言是無法磨滅的記憶,而對夏之淵而言,卻是轉瞬即忘的瑣事。他當時正被另外一件事煩擾著,這也是他離開燕豐來到鄴城行宮散心的原因。
  夏之淵生來優越,有美貌,有財富,更有權勢,正是眾星拱月式的人物。他的母後曹皇後亦出身顯赫,與杞皇也算得結發夫妻,地位穩固,而夏之淵身為長子,更是極為受寵。在這樣的環境下,夏之淵難免有些天之驕子的優越感,對他而言,任何事物都得來容易,因此也不值得珍惜,包括兒女之情。
  他十三歲那年知曉男女之事後,曹皇後便為他安排了一些姬妾,各有所長,無不美貌。嘗得多了,他也漸漸麻木,覺得女人大多像是寵物,可以寵愛,卻不必上心。然而這樣的生活過得久了,也未免有些無趣。
  也正在這時,他注意到了自己的三皇弟夏之淳。
  夏之淳的生母是位宮女,生下夏之淳後不久便已過世,他被一位不受寵的宮妃過繼撫養,雖然貴為皇子,卻絲毫不受重視,在東宮的光芒下顯得黯淡不堪,時常受到宮人的輕慢對待。而圍繞在夏之淵身邊的貴族子弟也常常故意欺辱夏之淳來討夏之淵歡心。對于這些不公平的對待,夏之淳從來都只是默默忍受,很少反抗。
  夏之淵一開始還抱著戲耍的心態,見夏之淳始終都是一副溫良謙和的模樣,他也提不起興趣再看他受人欺負,再加上好歹還有那麼一些血脈之情,他將夏之淳納入他的保護範圍里,令人不得再欺辱于他。
  這算是夏之淵做的為數不多的好事之一。他以為自己這皇弟生性軟弱溫和,成不了大氣,也對他產生不了威脅,然而不久之後,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夏之淳表面上不爭,暗地里卻處處針對他,做了不少布置。夏之淵吃了好幾回啞巴虧後,才發現了這個皇弟的可疑之處。所幸杞皇對他偏愛甚重,他的地位並未因此受到太大的影響。夏之淵雖然知道夏之淳可疑,但找不到證據,也就只好漸漸疏遠他,並命人好生注意他的舉動。夏之淳也知道自己操之過急引起了夏之淵的懷疑,索性也就順其自然地暫停了動作,不再做些惹人懷疑的舉動。
  盡管如此,夏之淵心中依然怨憤難平。他未想到自己難得做回好人,竟然就救了只白眼兒狼。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離開燕豐,去了鄴城行宮,遇上了姜雲翹,也很快把她忘在了腦後。
  姜雲翹私自偷跑出國的事令南瑞泓帝大怒,罰她禁足三個月。與此同時,他也開始為姜雲翹張羅婚事,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沈家的長子。然而姜雲翹說什麼也不肯答應,說與沈丹定只是朋友知己,並無情意,又說自己年紀尚輕,就這麼拖了下來。這一拖,便拖了兩年,直到姜雲翹滿十六歲,成婚之事才被舊事重提。這一回,泓帝無論如何也要為她指婚。
  這兩年里,姜雲翹並未放棄尋找白塵的下落,然而始終無果。心灰意冷之下,她只得答應了泓帝的賜婚。除了心中那個少年白塵,嫁給誰其實都無所謂。
  泓帝最終賜了岑太宰家的兒子給她,兩人很快完婚。駙馬人很好,只是——不是她要的那個人。
  盡管如此,生活還得照常地過下去。她只得把這份求而不得的情愫埋在心底,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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