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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间,不敢接受现实的兆龙,点了一棵烟,烟云在向空中慢慢升去,
  慢慢地扩散。突然,他手指插进一道砖缝里,死命抠着,砖的棱角磨破皮肉,没有
  剧痛的感觉,指甲插在缝隙里,血滴在手掌中,他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我要延
  长她的生命!”
  兆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忍着心灵的伤痛,走回急诊室,强带微笑对英子说:
  “姐,大过节的,你折腾我们,老病新唱,那个死老头,让你在这作手术,我没答
  应,这破地方,我不放心,明儿咱们回北京作去。回北京,手术期间,我当家妇,
  做经典菜补补身子。”
  英子说:“没那么严重吧,还得动手术。”
  “嘿,开一刀就完了,这不能替,要不我还真愿意替你挨一刀。”
  “你的手?”
  “没事,推手术车的孙子撞上我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小姑奶奶。”兆龙装
  作轻松。
  “德性。”英子和费青青笑了起来。
  北京肿瘤医院医生看了英子病历和片子,马上安排她住院,兆龙要求住单人病
  房,院方同意了。
  主治大夫对兆龙讲:“病人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希望配合,我们的医疗方案是
  进行动脉导管化疗,一个疗程一个月,由于病的特殊性,需要一些疗效好的药,像
  紫檀醇、人体白蛋白等。但费用……”
  “费用不要考虑,好的药您尽管上,惟一的要求就是多延长她的生命。”兆龙
  坚定地说。
  “那好,我们共同努力。”
  “请多费心。”兆龙致谢。
  晚上,吃着兆龙亲自做的西红柿炒鸡蛋,英子欢喜得不得了,就是米饭夹生了
  些,英子还是吃了不少。
  兆龙用脸盆打来热水,细心地替英子擦脸,然后又替她洗脚,轻轻地、慢慢地
  很仔细地洗着。看着兆龙认真的样子,英子将手爱抚地在兆龙的脸上一遍又一遍地
  摸,心里充满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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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子的每一个动作,都敲打着兆龙的心,他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将痛楚埋在心
  里,做着应该做的事情,无奈地等待着生命时间的减少。
  看着英子安详熟睡的面孔,兆龙示意费青青出去。两人找了一个还没关门的小
  饭馆。
  二锅头的盖子打开,二两白酒一饮而尽,又是二两,杯子又见底了,刚要倒第
  三杯,费青青按住了兆龙的手:“兆龙,我陪你喝。”
  “青青,我们干杯。”兆龙道。
  “兆龙,干。”费青青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也毫不含糊地连喝两杯。
  喝酒借着情绪,兆龙话就吐了出来:“青青,人这辈子真他妈不是东西,有那
  么多难等着你,你想过好日子,老天爷不让你过踏实了,干吗什么事儿都让我们赶
  上了,来,喝酒,干。
  “我兆龙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对哥们儿两肋插刀,做的那些事,那帮孙子欠
  收拾,没一个好挣来的钱。可我就不明白,折腾来折腾去,保护这个,维护那个,
  我他妈的就是维护不了英子、英子……维护不了。”
  “别胡说,你对英子的好有十分之一给我,我这辈子可就烧高香了。喝酒,不
  是缺酒吗?今儿管够,干。”费青青以为兆龙只是心情不好,发发牢骚而已,“难
  得你们俩这么情投意合,我他妈的都吃醋了。干哥哥,你也没拿正眼看过我,我就
  是要你这样的男人,可没有,得了,你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英子对你真够铁了。”
  “什么?青青,你再说一遍,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是我没有福。”兆龙拍
  着桌子,又一大杯干掉,拿出藏在身上的诊断证明,扔在了桌上,泪从眼眶中流出。
  费青青举着的酒杯,无力地掉在了地上,她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肝癌晚期。
  没有哭泣声,只有泪水在流动,面对钢一样硬的坚强汉子,为情爱为生命流下
  的真情,费青青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兆龙放声大哭。
  许久,兆龙缓缓地从悲痛中解脱出来,拍拍费青青的头:“青青,咱们是哥们
  儿,我求你三件事。”
  费青青边哭边说:“你说吧,三百件我都依你,做什么都行。”
  “第一,你我必须像平常一样,千万不可泄露半点病情。”
  青青点点头。
  “第二,不惜任何代价,延长她的生命。”
  费青青又激动地哭了起来。
  “第三,帮我购置东西,筹办婚礼,我要和她结婚。”
  费青青听到这句话,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这可爱又可贵的男人。
  “青青,在她的最后时刻,我不能让她带着任何遗憾上路。”兆龙坚定地说。
  发誓要玩死男人的费青青被如此真情以对的兆龙所震撼,为他和英子的生生死
  死而赞叹,帮助兆龙完成心愿她义不容辞:“兆龙,这些事儿做起来,很难,我不
  是石头人,但是,为你做些事,值,心甘情愿。”
  兆龙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过去,要握手。
  爽直的费青青带着泪笑说:“你打住吧,我可不习惯这个,真酸。”
  两个人开始商议具体办法,并排出时间安排。兆龙告知费青青自己还要替英子
  办两件事儿。
  北京,首都体育馆。
  一场多名歌星参加的演唱会刚刚结束,京城小有名气的“走穴”的穴头付加西,
  结算完演出费用,着实赚了一笔,带着一个三六九不懂的女孩,借着找一个好工作
  为名,骗回了家中。
  付加西脑子活,早在1978年就开始倒腾了,人家走的道又不一样,由于多年政
  治统帅一切,粉碎“四人帮”以后,人们急缺文化艺术的充电,一些能人利用手中
  的权力,调出尘封多年的经典电影作品以及进口电影,组织在各大部委礼堂放映内
  部电影。他们各有分工,有的调片子,有的租场地,有的组织单位,有的将胶片串
  场……
  付加西就是其中的组织者,倒腾了没几年,积累了很可观的家底。除了赚钱,
  还有一爱好,就是利用自己天生的奶油小生的外表,骗取众多良家妇女的爱情,以
  各种许诺,找工作、拍电影、当歌手,让女孩子们上当受骗,他的目标是漂亮的女
  人。他刚刚打开房门,里面已坐着三个男人,很严肃地盯着他。
  “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付加西心虚地问。
  为首的一个青年拿出一个不值钱的红腰带,冷冷地道:“有人让我给你带件东
  西。”
  不等付加西说出两个字:“英子”,青年有力的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其他两个
  人将他的脑袋按在桌上,脸部朝上。
  一碗硫酸倒在他赖以招人的小白脸上,火烧火燎地疼,皮肤很快嘶嘶啦啦地开
  裂,走到这种地步,是他的报应。
  英子已开始做化疗了,尽管身子很虚弱,但她坚持要给兆龙织件毛衣,兆龙也
  没有阻拦。
  像往常一样,兆龙还是亲自做饭,他嫌医院的饭不可口,况且自己的手艺有所
  长进。今天做的大米饭、烧茄子,炖的鸡汤,他一勺一勺地喂着英子,还不时开着
  玩笑:“老大,享受的滋味不错吧?”
  “马马虎虎。”英子也反击着。
  “您老人家七老八十啦,该让儿女孝敬孝敬啊。”
  “折寿吧你,跟你姐打镲是吧?”
  兆龙哈哈大笑,洗了碗,看到英子的脚浮肿,又打来水泡脚。
  “姐,这猪爪,可以卖了。”
  “卖你个头呀。”英子很开心,兆龙除了偶尔有事出去一两次,除去做饭,这
  二十多天,基本上守护着她。
  英子的病做过化疗,有一些控制,兆龙听了医生的介绍,心情好了许多,并给
  英子买了一个大洋娃娃,放在枕头边上。
  晚上,兆龙陪着英子,望着窗外明亮的星星。
  英子跟兆龙聊着天:“哎,兆龙,你说人这辈子就这几十年,太短了,跟你呆
  不够,等下辈子投胎,咱两家近点,咱俩早早地见面。青梅竹马来他一回,多棒。
  “你说,怎么不早认识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告诉你小子,是我英子把你变成
  了一个男人,我特自豪,你也没表示表示,将来,你要出了名,请人写传记或小说,
  写写道上的事儿,写写你的轰轰烈烈,再写写你对我的有情有义,咱们这点事,够
  社会人看的。”
  兆龙从英子的话中,感觉英子知道些什么,忙支开话题,生怕触景生情。
  “姐,你说也邪门,北京这么大,女的这么多,就单单你长得这么漂亮,正经
  一个美人送英雄,绝了。”
  “你现在真够肉麻的。”
  “肉麻?姐,你是上等佳品。”
  “你当我是菜呢。”
  “你就是我的菜。”
  兆龙和费青青在医院门口吸着烟,默默无言地走动,烟头发出火亮,在漆黑的
  夜幕中一闪一闪,气氛很沉闷。
  费青青看着一言不发的兆龙,抢先开口:“兆龙,这时候你可要沉住气,明天
  英子就要出院了,虽然有些稳定,但是还要做第二次化疗,再往后……我说的话你
  明白吗?英子现在最需要的是亲情,如果你整个一个伤悲,她很可能加重病情,而
  且很快……”青青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伤心更勾起了兆龙的痛楚:“她整天微笑地面对我,我根本受不了,又不
  能表露出来,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就要……就要……我他妈的快疯了,你说这叫什
  么事呀,凭什么就落到英子身上,老天爷真他妈的不开眼,我们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我操。”兆龙狠狠地猛吸了一口烟,“在厦门,她还拉着我拜那个什么混蛋菩萨,
  全是他妈的扯淡,保佑,保佑个屁,管淡用。你说,我一个堂堂的大老爷们儿,竟
  救不了自己的女人,那么我们俩换个个也行,为了英子死都行……”兆龙喘着粗气,
  手敲着铁栅栏。
  费青青说:“兆龙,姐们儿说几句话,中听不中听,你受着。我也是一个女人,
  做女人难,难于上青天,为了生存,我必须面对每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老的、少的,
  黑的、白的,长毛的、不长毛的,明知道是糟贱自己,还得带着违心的微笑,任他
  们骑在我的身上。没有办法,这就是命,谁不想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疼我爱我
  的好男人,谁也不想犯贱,这社会就这样,所以,我就反想,不是他们玩我,是我
  玩他们这帮孙子。”她管兆龙要了一枝烟,“人呀,这辈子不在乎长短,有个可心
  的人在一起就够了,哪怕时间很短,拥有了,就应知足,不是就事论事,黄泉路上
  无老少,你应该想开一步,既来之则安之,事情出来了,无法避免,你的全身心的
  爱,英子知足了。真的,我们姐们儿有这么轰轰烈烈的爱之死,我为她高兴,真的。
  兆龙,我看过武侠小说,侠义之人,更有肝胆照人的地方,你要善始善终,更要忍
  下去,这个时候,她最需要你,有什么都要往肚子里咽。我知道,这跟冲冲杀杀两
  回事,心窝子上的伤口撒把盐,生离死别,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你是一个
  真正的男人,我相信你,兆龙,需要咱姐们儿的时候,言声,义不容辞。”
  兆龙上去将费青青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一切都在不言中。
  灿烂的阳光照耀大地,和煦的春风迎面吹来,令人心旷神怡,兆龙包了一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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