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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牢骚话锣边话一句也没有,都很敏感,
  外面的事儿根本不聊,怕别人当企图立功扎针。
  圈里的人都有着狐狸般的狡猾,既有高超的防范意识,也有绝妙的保护意识。
  一周后,马中又将兆龙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直截了当:“人抓住了,你听我给
  你讲呀,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以前移交公安局去办,现在哪单位出事哪单位自己追
  捕。劳动局的车全出动了,罗克媳妇享受总统级的待遇,上班有六个队长陪同,下
  班有六个队长护送,最受罪的是我们,我们负责在他媳妇家蹲守,不许有亮光,不
  许谈话,更不许抽烟,从那天到现在。最受罪的是开车巡视的,二十四小时吃喝都
  在车上,全市通缉协查通报,丫跑到怀柔山里头,没吃没喝,偷到老乡家,让人家
  堵在屋里,农民还讲什么道理,一顿臭揍,本想打完了让他滚蛋,可是腿打断了,
  走不动,这才报告派出所。等赶到那儿,人都认不出来了,脸跟血葫芦似的,两眼
  全封,是他自己叫出我的名字,才确认无误,人被拉回来。单独关押着,三人一班,
  估计够呛,脱逃、盗窃,动了手就是抢劫,还偷银行,还要抓典型,怎么样,够写
  一个纪实了吧?你回去吧,让你有个新鲜劲,我得睡,现在最大的幸福就是睡觉。”
  兆龙跟易军讲了全部过程,临末加了句:“又一个我军忠诚的战士要牺牲。”
  易军感觉浑身燥热,拿着脸盆去到厕所冲凉,推开门见“倒流”郑鸣裸着身子
  哼着小曲:“星期天的早上我多么快活,吃着早点我上了汽车,两个指头一哆嗦,
  一下子就是二百多……哎,兄弟也冲一把?”“哦,这天够一梦,都四十度了,车
  间怎么还干活呀,真他妈的受不了。”易军回答着。“受不了也得受,这是哪呀?
  是革命的大熔炉,知足吧兄弟,比农业圈强多了,给你个十来方土,甩锹活儿,不
  死也得扒层皮。”
  易军顺着郑鸣的手,目光停在他内侧,各文着一名裸体女郎图案,两个女人的
  手都指向其生殖器。郑鸣感觉到易军的目光,得意扬扬地说:“正宗的‘二女托桃
  ’,让她们丫永远地被我骑着。怎么样,文得不错吧,在青海遇上了一个北京老炮,
  祖传的玩艺,用五瓶酒换的。您看,活灵活现的,跟他妈的真人一样,你看这身材,
  再看看这盘多亮,牛x死了。”
  “它总得有个说法吧,总得代表点什么寓意?”
  “嘿,一看你就是个雏,有的人咸着淡疼,像什么老虎下山呀、刻字呀,什么
  都有,还有龙呀,玩意是玩意,但是真正像我这样大家的真品可不多,我这是表达
  我的心声。”
  “你是有什么刻骨仇恨吧?”
  “你还真说对了,兄弟,哥哥我三次都是为了女人,可三个女人全跑了,这女
  人就是祸水,你为她拼死拼活的,人得讲点良心吧,呸,女人的良心都给狗吃了。
  你记住了兄弟,千万不能相信女人的话,这帮娘们儿,当你有钱的时候,恨不得整
  个人粘在你身上,而你身处逆境危的时候,就狗x都不是了,什么山盟海誓,什么
  磕终身,都是他妈扯淡,你不信?这年头没有大人头,你就是孙子,所以就得逮机
  会,狠狠捞一把,玩遍所有的娘们儿,解解我心头之恨。你有钱,说东她不敢往西,
  说北不敢往南,就是咱哥们儿八十岁,也能照玩不误,只要人民币大大的,什么样
  的没有,只要肯吐血,你就招呼吧。”
  易军对郑鸣振振有词的解释,点点头,虽然露骨些,但有许多赞同的地方,更
  何况自己也有相似之处,他情不自禁想到了那双苍白的手,无助企盼的脸,那个跟
  他一样在监狱忍受折磨的女孩。从某种意义上,自己也尝试了罚没自由的滋味,对
  她的恨或多或少减轻了许多。毕竟严酷的惩罚,时间的消磨,应该对她有所见谅,
  只是自己要寻找机会。司法程序,权力腐败,肯定有漏洞可钻,加之干妈的努力,
  回归社会不是很难的事情。只有争取自己的自由,才可以帮她解脱磨难,时间会淡
  泊一切恩恩怨怨,也许大家都有错,应该抛弃前嫌,往好日子奔,生活在不公的社
  会,已经留下了不少遗憾,没有理由再因此互相残杀。
  易军是这样的处世哲学,但是以后的变迁,使他变成了一个冷酷、恶毒、奸诈,
  甚至不惜一切创造罪恶的人。
  没多长时间监狱长退了下来,新老交替,监狱也因人事调动,干部对监管工作
  由严变松,犯人们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号里边熙熙攘攘,乱七八糟,串号已经
  习以为常。徐德禄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唱着囚歌:“一不该啊二不该,你不该一
  门心思想发财,想要发财自己挣也没关系啊,你不该偷偷摸摸往邪路上走。三不该
  呀四不该,你不该把手伸到他人兜里来,把手伸到他人兜里也没关系啊,你不该把
  那钱包偷出来。五不该呀六不该,你不该偷不成把人揍,把人揍了也没关系啊,你
  不该把那个人儿往死里揍。七不该啊八不该,你不该打伤人后又灭口,杀人灭口是
  死罪呀,你不该自己走上断头台。九不该啊十不该,你不该留下妻儿没人管,孤儿
  寡母苦伶仃啊,你可让妻子儿女怎么活?”
  “倒流”张山接上:“净玩虚的,你配有儿女,在外面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圈
  里的常客就千不该万不该,就应该给你丫冒了。”
  “杀了没关系,死的时候就让你当垫背的。”徐德禄也不示弱地反击着,“提
  起了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那女的十八岁呀,美貌……”
  “别他妈酸了,下来侃会儿。”张山将徐德禄拽下来,不小心,将徐德禄摔在
  地上,引起哄堂大笑。“哥们儿,真不是成心的,罪过罪过。”张山直抱拳,给徐
  德禄沏了壶浓茶,算是赔罪。“兆龙,易军,过来喝口,正宗一百一两的。”
  都都开心地说:“行,不错,整个一个茶话会,胡x乱侃,上税不要钱,许牛
  x不许抬杠。”
  张山先吹上:“不是说你们嫩,都说这个扛电、那个禁打,真正的活儿你们没
  见过,挥手巾把那是个学问,用铐子先铐上,用毛巾一绑,上一道下一道,用力抓
  住一头的毛巾,使劲一甩,借着力道,毛巾脱落,人也飞出去,来个十个八个,人
  也就够劲了。”
  后赶过来的曲学延插话:“嘿,雷哥们儿招多了,用老式电话,上下头一接,
  一左一右,整个一个电极,一摇那感觉,完全一个腾云驾雾,一打一个激灵,人也
  彻底趴下。”
  大林子说:“我听说,七处有电刑,必须得一级批,专门是对付杀人的,死活
  扛,就用这法子撬开他的嘴。”
  林子抢上话:“七处有地下室,有秘密枪决的,听说全是隔音的,一点响都没
  有,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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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都道:“小日本那个能干的娘们儿,川岛芳子,中国名字叫……”
  易军补上:“金碧辉。”
  “对,就是这名,就是让国民党在咱们监狱枪毙的,就在花房前边那地方。”
  兆龙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谁发到过新疆?”
  “咱哥们儿呀,让个地。”众人挤了个位子,刚进来的麻庆山人模狗样地不由
  分说喝了口茶水,“八三年关的人扯了,国家没辙,得找地方呀,不知哪位高人出
  了个绝对高的主意,发配边疆,够绝的,死不了让你活受,哥们儿到死也忘不了这
  日子。八三年九月十七号,前一天宣布人名,当场有挺不住的晕了过去,别的我不
  知道,反正闹事的借机会颠丫子的大有人在。谁都没经历过呀,戈壁滩呀,一望无
  边,谁听了不犯怵呀,反正是破罐子破扔,磕死一泡稀了。十七号中午整理行李,
  每人发了一袋食品。到下午,开始了安全检查,一查不要紧,真有不少家伙,水果
  刀,锯条、小锤子,这帮孙子也傻x,这不是嘬死吗?这非常时候,行李必检查无
  异常。到了晚上,开始上家伙,两人一副,无期死缓是上下件,三十六斤的,够损
  的都带毛刺,得包上……”
  哈德门插上一嘴:“那都是在咱们这儿现打的,锻工组连夜加的班,弄的。”
  麻庆生嚷着,跟有功似的:“给棵好烟呀,哥们儿讲革命传统,也不意思意思
  ……可能是快七点上了大轿子,警车多了去了,打着笛,那阵势可不小,大街上、
  胡同口,看热闹的人山人海,等一进站台,才知道是永定门火车站。那路上罪受的
  呀,熬了五天五夜,那他妈的电扇根本不管用,闷呀,水也供应不上。你说那是人,
  不是牲口。闹的事就多了,反正从一上车就较劲。也怪了,那几天队长真够能忍的,
  骂不还口,还挺殷勤。你们猜怎么着,那是怕出事,听说出发前都写了决心书和遗
  书,在车厢里不许出入,跟咱们待遇一样,后来听他们讲,别的地方犯人有一个车
  厢暴了,连队长在内,都给灭了,一个也没活。”
  小崽周平好奇地问:“那边怎么样呀?”
  麻庆山回答:“要讲起来呀,八天八夜也讲不完,像你这样的,不是说你小崽,
  还真扛不住,真正苦大仇深就是这拨人。也别说这些人出来心狠毒辣,那都是让那
  边逼的,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应,能活着回来,就是好样的。不是卖关子,而是
  提起那些事,打心里恨,刻骨铭心,咱聊别的吧。”兆龙拉了一把易军:“哥们儿,
  别听他们侃了,说一千道一万,没尝到什么滋味,没亲身经历,是不会体会到什么
  的,聊聊你吧。我没什么稀奇的,孤儿一个,长大后就跑了出来,一直到现在,你
  呢?”易军拿起烟点着:“一家一本难念的经,这一个大家族,最让我深深怀念与
  感激的,是我姥姥,一个最可亲可敬的老人,这个孝也是为她老人家戴的。”
  兆龙忍不住问:“是不是上次在老莫那位老人?”
  易军深情地说:“是的,可惜呀,生我一场的是爸妈,养我一切的是姥姥,而
  到最后……”他说不下去了,眼眶红润。
  兆龙对他讲:“晚上进车间,咱们聊聊。”
  晚上,兆龙特地炒了四个菜,准备了酒,易军开始讲起了往事:“寻根思源,
  还得从我父亲说起,他老人家是放牛娃,老家河北沧县,那地方人都习武,回民支
  队就在那儿拉起的队伍。受他们的影响,父亲十三岁就参了军,从县大队逐步升级
  到主力部队,打的是重机枪,到现在手还条件反射呢,然后又到警备一团,保卫毛
  主席。他们进了北京城,那时候,傅作义的旧部很混乱,破坏军纪的人极多,将我
  父亲他们插入部队,整顿军纪,整编成六十八军。抗美援朝爆发,父亲所在的军也
  上去了,而老爷子留了下来,根红苗正年纪又小,组织上挑选他们有意识培养。这
  些人有两条路,一是学技术,二是学文化,父亲选择了后者。那个时期的人组织观
  念强,积极上进,而他又勤奋刻苦,从一个无知没文化的庄稼汉,一步步努力,直
  至到刘伯承统帅的南京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到装甲兵学院任主任教员,专业是通
  信无线电,在国内军队中是顶尖的先进技术,这都是听我母亲讲的。我父亲人深沉、
  内向、厚道,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可什么事都有数。他下边有三个弟弟,天各一方。
  我母亲是咱老北京人,姥爷家做买卖,姑爷爷有钱,开汽车行的,姥爷既给他开美
  国大道奇,自己还撑着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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