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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12

  用。安纳托里?布洛德斯基眼里的所有智慧顿时消失。他们把他的脑袋转过来,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仿佛椅子充了一千伏的电压。注射器的针尖仍插在他的胳膊上,只有一小部分黄油被注射进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莫斯科 2月16日(8)
  “现在我们再多注射一点。”
  他们又多注入五毫升,布洛德斯基的嘴角开始出现泡沫,那种白色的小泡沫:
  “现在我们等一下,等一下,再等一下,现在我们再将剩下的黄油全部注射进去。”
  沃斯托夫将剩下的樟脑油全部注射进去,拔出针尖,用一块棉球压住胳膊上的注射口。弄完之后,他退到后面。
  布洛德斯基这时已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个失灵的机器,一台被推到极限的发动机。他的身体在被束缚的状态下拉扯着,感觉就像某种外力施加在他身上。突然听到噼啪一声。当他在挣脱束缚的时候,手腕上的一根骨头咔嚓断掉。沃斯托夫盯着这个受伤的地方,这里已经肿胀起来:
  “这不常见。”
  他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再等一会儿。”
  两道泡沫从囚犯的嘴角两侧流了下来,泡沫沿着下巴,一直流到大腿。颤抖开始有所缓和。
  “好了,你们可以提问了。看看他说什么。”
  瓦西里走上前,抽掉橡胶塞口物。布洛德斯基吐了他一腿的泡沫和黏液,瓦西里看了看四周,面露怀疑的表情:
  “他这个样子,能跟我们说什么?”
  “试试看。”
  “你在为谁工作?”
  布洛德斯基脑袋低垂,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血从鼻子里流出来。沃斯托夫用一块纸巾擦掉鼻血:
  “再试试看。”
  “你在为谁工作?”
  布洛德斯基的脑袋歪向另一侧,就像个酷似实物的玩偶,能够移动,但实则没有生命。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舌头也伸了出来——机械地想要模仿说话,但却没有声音:
  “再试试看。”
  “你在为谁工作?”
  “再试试看。”
  瓦西里摇了摇头,转身对里奥说道:
  “这很愚蠢,你试试看。”
  里奥背靠着墙,似乎尽量保持距离。他走上前:
  “你在为谁工作?”
  他的嘴里传出一个声音,声音很滑稽好笑,就像婴儿在急促地胡言乱语。沃斯托夫抱着双臂,盯着布洛德斯基的眼睛看。
  “再试试看,开始可以问一些简单的问题,问他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再试试看,相信我,他就快说出来了,请再试试看。”
  里奥走得更近些,他现在可以伸手摸到他的前额。
  “你叫什么名字?”
  他动了动嘴唇。
  “安纳托里。”
  “你在为谁工作?”
  他的身体不再颤抖,他的眼珠转到前方。
  “你在为谁工作?”
  沉默片刻之后,他开始说话,虚弱而急促——就像一个人在梦呓:
  “安娜?乌拉迪斯拉沃夫纳,多拉?安德列娃,阿卡迪?马斯洛,马提亚?拉克斯。”
  瓦西里拿出便笺本,匆匆记下这些名字,问道:
  “知道这些名字吗?”
  是的,里奥知道这些名字:安娜?乌拉迪斯拉沃夫纳,她的猫快要瞎了。还有多拉?安德列娃,她的狗不吃东西。阿卡迪?马斯洛,他的狗摔断了前腿。那颗滞留在里奥腹部未经消化的豆荚突然裂出一道缝来。
  安纳托里?布洛德斯基是个兽医。
  安纳托里?布洛德斯基不过是个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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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17日(1)
  扎鲁宾医生戴上他的貂皮帽,拿起皮包,在拥挤的有轨电车上边推边向前走,一路敷衍地道歉。人行道上结满了冰,他一边下车,一边扶着电车的一侧作为支撑。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脚步有些打滑,生怕自己会摔倒。有轨电车开走了。他环顾四周,希望自己没有下错站——他对东郊不太熟悉。但是他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他要去的目的地在冬日灰色天空的映衬下蔚为壮观。马路对面绵延数百米的是一排四栋u字形的公寓小区,从周围环境中脱颖而出,建筑成对耸立,仿佛其中一幢建筑是另外一幢建筑的倒影。医生对这种现代设计感叹不已,这里是数千个家庭的住宅。这不仅仅只是一个住房规划,而是通往新时代的纪念碑,再也没有人可以私自拥有一层或两层房产。所有这些已全部消失,被夷为平地,而就在原地耸立着规划完美、政府设计及拥有的公寓,公寓层层叠加,鳞次栉比,全部被漆成灰色。他从未在任何地方看过一模一样的形状朝这么多的方向重复蔓延,每一栋公寓就是下一栋公寓完美的复制。每栋建筑顶层上的厚厚积雪仿佛都是上帝画的一道白线,似乎在说够了,剩下的天空是我的。扎鲁宾心想,这是他们接下来的挑战:剩下的天空。它当然不属于上帝。在这四栋建筑当中,其中124号公寓是国家安全部军官里奥?德米多夫的家。
  今天早晨,库兹明少校跟扎鲁宾医生说里奥突然离开了。他在一次重要审讯过程的一开始就走开了,声称感觉有些发烧,无法再继续工作。少校对他离开的时间颇为关心。里奥是否真的病了?还是他的缺席另有原因?为什么他确定自己身体没有问题,绝对可以工作,但在审问嫌疑犯之后就改变主意?为什么他企图单独审问那位叛国者?这位医生就被派到这里来调查里奥病情的真实情况。
  从医学观点来看,即使尚未检查,医生也认为里奥健康不佳是由于长时间接触冰水所造成的,麻醉药的服用也有可能加重了肺炎。如果是这种情况,如果他真的病了,扎鲁宾就会表现得像个医生,帮助他恢复。但如果他装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扎鲁宾就要像国家安全部军官,就假装给他服用普通药物或补药,给他服用一种药效强劲的镇静剂,让里奥在二十小时之内卧床不起,防止他逃跑,这样一来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决定如何处理。
  根据第一栋建筑底层水泥柱上贴着的建筑平面图,124号公寓就位于第三个小区的第十四层楼。一个金属盒子,也就是所谓的电梯,只能乘坐两人,如果不嫌挤,乘坐四人也未尝不可,电梯咔嗒咔嗒地一直开到十三层楼,在那里稍停片刻,好像是喘息片刻,然后再继续往上走。扎鲁宾需要靠双手扒开转动不太灵活的电梯门。在这个楼层高度,从水泥通道灌进来的风吹得医生两眼蓄泪。他瞥了一眼冰雪覆盖的莫斯科,然后向左转,来到124号公寓跟前。
  一名年轻女子打开门。医生看过里奥的资料,知道他跟一个名叫瑞莎?加夫里洛夫娜?德米多瓦的女子结婚,她二十七岁,在学校当老师。资料上没提她是否漂亮。她姿色出众,出众程度足以列到资料当中。这些事情至关重要。他尚未准备好这一点。他是个好色之徒,他不喜欢那种张扬炫耀的美丽,而偏好那种含蓄之美。这个女人就是如此。不是因为她没在自己的外表上下工夫,相反,她是想方设法让自己的美丽不受人注意。如果有款式可言的话,她的发型和衣服都属于最普通的款式。她显然不希望任何男人关注自己,这在医生看来更具魅力。她会成为一个挑战。在年轻的时候,医生就是个沉溺于女色之人,在某些社交圈中也算是个人物。想到自己以前战无不胜的经历,他对她报以微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2月17日(2)
  瑞莎瞥见两排长满污垢的牙齿,显然是吸烟太多所致。她也笑了一下,作为回应。即使国家安全部没发出任何警告,但她还是预料到安全部会派人过来,她等着这个人自我介绍:
  “我是扎鲁宾医生,我被派到这里来给里奥看病。”
  “我是里奥的妻子瑞莎。你有身份证明吗?”
  医生脱下帽子,找到身份证,递给她:
  “请叫我伯里斯吧。”
  公寓里点着蜡烛。瑞莎解释说现在只是间歇停电——十层以上的楼层定期都会出现停电问题。他们经常会碰到停电问题,有时持续一分钟,有时持续一天。她对此表示道歉,她不知道电什么时候会再来。
  扎鲁宾说了句话,看似像个笑话:
  “他会活下去的,他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只要保暖就行。”
  她问医生是否想喝点什么,也许应该喝点热的东西,因为外面很冷。他接受了她的建议,当她接过外套时,他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在厨房里,医生斜倚在墙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准备茶水。
  “我希望水还是热的。”
  她的声音非常动听,柔和而平静。她在小茶壶里泡了一些茶叶,然后将茶倒进一个高玻璃杯中。茶水很浓,几近黑色,水倒到杯子的一半时,她转身问他道:
  “你喜欢多浓的茶水?”
  “你泡多浓都可以。”
  “就像这样?”
  “再多点水也许更好。”
  当她用茶壶将水杯注满时,扎鲁宾的眼神在她身体上下游移,在她的胸部和腰际逡巡。她的衣服有些过时寒酸——一件灰色的棉裙子,厚袜子,白衬衫上罩了一件针织衫。他奇怪里奥为什么不利用职位之便让她穿一些国外裁剪的高级服装。但即使是大路货和粗糙面料也难掩其魅力。
  “说说你丈夫的情况。”
  “他发烧了,他说他身体发热,但又感觉到冷。他一直在发抖,不吃东西。”
  “如果他发烧,最好暂时别吃东西。但他没有食欲也与他服用甲基苯丙胺有关。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
  “如果这与他的工作有关,我一无所知。”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变化?”
  “他有时候不吃饭,整晚都在外面,但这也是他的工作需要。我注意到他在长时间工作之后,容易有一点神不守舍。”
  “他健忘吗?”
  她将水杯递给医生:
  “要加糖吗?”
  “果酱会比较好。”
  她伸手去够架子最上层,衬衫后面被拉扯上去,露出一块白嫩的肌肤。扎鲁宾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她拿下来一罐深紫色的果酱,转开盖子,递给他一个勺子。他舀出一勺果酱,放在舌头上,啜了一口热茶,果酱顿时在口中融化。他有意火辣辣地盯着她的眼睛,意识到他的欲望,她满脸通红。他看着红晕一直蔓延到她的脖颈。
  “谢谢。”
  “也许你想检查一下?”
  她将盖子拧上去,将罐子放在一旁,朝卧室走去。他没挪窝。
  “我想先喝完茶,不着急。”
  她不得不返回。扎鲁宾撅起嘴唇,吹了吹茶水表面。茶水热而甜。她有些紧张不安,而他却享受着让她等待的过程。
  卧室里没有窗户,空气燥热污浊。扎鲁宾仅从味道就可判断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病了,出乎意外的是,他竟然颇感失望。他坐到里奥的床边,同时思忖如何掩盖这种情绪。他给里奥量了体温,体温很高,但不至于危险。他把听诊器放在里奥胸部,听不出任何异常症状。里奥没有罹患肺结核,所有症状表明他得的就是感冒。瑞莎站在一旁,观察着。医生能够闻到她手上的肥皂香味,他喜欢和她保持这么近的距离。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棕色的玻璃瓶,倒出一勺浓稠的绿色液体:
  2月17日(3)
  “请把他的头抬起来。”
  她扶起丈夫,让他坐起来。扎鲁宾将液体倒进他的喉咙里。等他吞下去之后,她将里奥的头放到枕头上:
  “这是管什么用的?”
  “是一种滋补药——帮助他睡眠。”
  “他不需要有助于睡眠的药物。”
  医生没有回答,他不想花心思去编一个谎言。这种伪装成药物的液体实则是医生自己的发明:一种巴比妥酸盐与迷幻药的混合物,并用糖浆调了口味。它的作用是使身体和心智失去能力。口服之后,在不到一小时之内,肌肉首先松弛,哪怕动一下都像是难以想象的高难度动作。没过一会儿,迷幻药就开始发挥作用。
  扎鲁宾的脑海里浮现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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