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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骄傲和最大的荣誉,这种感情,超过了他之于这个帝国。太子的遇刺冒犯到了他的根本,他迫切地需要一场匝天灭地的鲜血来浇灭心头的狂怒!
  又处置了一批无能渎职的官员,康熙靠坐在书案前揉着自己的眉宇,眉梢眼角极少见地流露出一丝软弱和悔意。
  他……真的不该带胤礽离开安全的紫禁城,无论他表现的再渴切——更不该放任他独自在外面乱走!
  可是,男孩子如果不出来长长见识,又怎么能长大?何况,他还是日后必定要负起一国重担的人,难道要他以后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太过自负的缘故,以为江南已靖,以为这回来已经没有太大的危险,以为明里暗里派出去跟着他已经足够……这该死的以为!
  为什么处处谨慎,偏偏到这里就自负了一回?这代价未免太大!
  康熙不敢去想爱子此时的处境,不敢去想,聪敏可爱、完美无缺、什么地方都不曾让他失望过的胤礽这时极有可能,还躺在冰冷的太湖水里。
  一瞬间恨不能立时令人填平了这五百里太湖,恨不能将那些胆敢伤害他心爱的太子的人食肉寝皮!胸中杀气填溢,被理智强行的拦着,康熙不知道,如果再没有让他期盼的消息传来,他还能忍受多久,不让这似锦江南,百里、千里、万里,一片血海!
  “皇上!”因为戴罪立功、搜寻太子的下落,被他允许不必通报可以直接来见驾的曹寅狂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康熙猛地坐直了身子。
  “皇上!”平时性子严谨内敛的曹寅跌跪进来,脸上的表情喜极欲泣:“找到太子爷的下落了,太子殿下平安无事……”
  康熙简直不敢相信,前倾着身子,声音都颤抖了:“你说什么!?胤礽平安无事!?……”
  曹寅连连点头:“是,是,奴才追查失踪的那个水手,追查到了一个叫黄石的小镇,有探子在哪里看到了太子殿下!”
  康熙张了一下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一道眼泪竟然蜿蜒而下,曹寅顿时也泪流满面。康熙反手草草用手背蹭了下脸,哑声道:“那胤礽怎么还没回来?”
  曹寅也收泪,犹豫了一下,俯身说:“据那探子报告,太子爷本来也是想回苏州的,但是……上船前,被一个虬髯大汗劫持了,那大汉似乎身负上乘武功。”
  康熙冷静下来,命令道:“立刻全力营救太子,不惜一切代价!曹寅,此时就由你全权负责。”
  曹寅叩头,凝声道:“奴才谢皇上信任托付!”
  康熙缓声道:“你去吧……朕就把太子托付给你了,这次若能将太子好好救出来,此次太子遇刺,你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我们父子都感激你。”
  曹寅惶恐地叩头道:“奴才怎么当得起皇上这句话,为皇上尽忠本就奴才的本分!”
  康熙道:“行了,阿寅,在朕面前你不必如此小心!孙嬷嬷是朕保母,从小教养朕长大,朕当他母亲一样敬爱,朕从一读书你就陪在朕身边,多少大事都陪着朕经过了,朕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朕从没当你是奴才臣子,在朕心里,你是朕的亲人、朋友!”
  曹寅在少年的时候,是确实把康熙当朋友的,但是这几年随着康熙的帝王威严日盛,他暗地里告诫自己无论再受宠信,也要步步留神,决不可授人以柄,自韬死路。但是康熙此时这淡淡几句话道来,却教他愧疚难安,康熙确实还视他如亲如友,他心里却已将康熙远远推开了。不由伏地哽咽道:“是!”
  康熙道:“好了,你下去吧。你记住朕今日的话。”
  曹寅再次叩首,默默地退了出去,自此心里对康熙更加死心塌地。
  中年男子劫持了胤礽后,再次将胤礽带到了一座孤岛上,那小岛二里方圆,四面都是茫茫大水,岛上只有一座小茅屋,连棵树都没有。胤礽猜他们这是又回到了太湖里,暗自着急:老康可别以为他死了吧,以老康的性子,他这样被弄死,不知会惹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刘兼宣称怕胤礽独自在岛上害怕,非要留下来陪他,中年男子拗他不过,只好让他留下了,干脆把本来打算留下,名为照顾,其实是看管胤礽的人也带走,让刘兼照顾他。他们走时没有留下船,胤礽被困在了孤岛上。
  这孤岛可能原来是个芦苇洲,此时芦苇多是刚刚出水,还看不到清影婆娑的景致,但遍地野草初萌,生机勃勃,水面上白鸟漫天回翔,时不时扎进水里叼上来一条小鱼,倒也是难得的好景。
  刘兼得到与胤礽独处的机会,开心至极,跑前跑后打扫本已很干净的茅屋,整理床褥,甚至在淘米洗菜,准备做饭——此时已经到了午后,他们的中饭还没吃。
  胤礽不理会他,独自坐在水边的礁石上看水,刘兼做好了饭跑来叫他。
  作者有话要说:和《东边雨》的作者晓月流苏大拼文输了,所以,我明天要双更……其实按约定今晚就得双更的,但素实在懒的动脑子了……所以,亲们感谢她吧
  不忍覆余觞
  饭是米饭,菜是厨房里贮藏的干菜炖小鱼干,刘兼的手艺一般般,只能说是熟了,所以胤礽虽然很饿,还是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碗。刘兼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吃?不饿吗?”胤礽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刘兼放下碗一脸关切去握胤礽的手:“你在担心吗?别怕,刘叔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
  谁害怕了?胤礽无语,感情这位对自己的手艺没有一点反思啊。
  “那个刘叔是谁?”胤礽问。
  刘兼道:“刘叔叫刘猛,在苏州城里一个大镖局当总镖头,在镇里很有威望的。”
  胤礽不动声色问:“什么镖局?”此人已经可以判定和攻击他们的人是一伙的,在大镖局当总镖头,莫非这个镖局都是刺客一窝的?
  刘兼怀疑地看着他:“你问这个不是想找他麻烦吧?”
  这小白不是完全彻底白到底嘛。胤礽瞟他一眼,起身走出门去,又走到礁石边坐下。
  刘兼以为他生气了,连忙放下筷子跟出来,小狗状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其实乃素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胤礽继续作望海状装酷,不看他。
  刘兼讨好地拉他的衣角:“不要生气了,石头上很凉的,别在这里坐。”
  胤礽仍然不理会。
  刘兼转了转眼珠,忽然大着胆子凑上去在胤礽嘴角亲了一下,成功偷到腥地猫一样贼笑道:“不要生气嘛。”
  胤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得意,忽然微微偏过脸,眯起眼睛唇边勾起了一抹艳媚的笑——没错,就是艳媚,他早发现了,自己这个皮囊这副样子笑时,小模样竟然艳丽到妩媚的地步,所以每回在人前笑时都倾力向圣母玛利亚靠拢——果然,刘兼立刻看直了眼。胤礽慢慢凑近他的脸,淡粉的唇温柔地贴上他的嘴唇,而后,轻轻地舔了一下。
  刘兼如遭雷击,捂住嘴唇猛地蹬蹬蹬连退三步,不敢相信地看着胤礽,胤礽表情已经恢复正常,高深莫测地回视他。他的脸蹭地烧起来了,转身一溜烟跑进茅屋砰地关上门竟然不出来了。胤礽呆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孩原来还这么纯情!
  刘猛将胤礽与刘兼留在孤岛上,立刻又划船离开,眉头紧紧地蹙着。给他划船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边撑长篙边回头去看,不放心地说:“总镖头,不留人看守真的行吗?”
  刘猛哼了一声道:“放心吧,你别看这水面上没什么,可是除了我给你指的这条路,底下的水流可乱的紧,号称‘阎王愁’,附近就是精熟水性的老渔民都不敢轻易往这里来,没有我引着,没有人能出的去!”
  小伙子恍然“哦”了一声,又道:“那您老人家愁什么?”
  刘猛道:“我是在奇怪那个公子哥儿怎么到咱们这儿来的?我绝不相信什么‘凑巧’的鬼话!”
  小伙子道:“您老人家怀疑他撒谎?那怎么不用点手段把他的实话逼出来?咱们的手段难道还少了!”
  刘猛不耐烦道:“难道我就不知道这个吗?纳兰公子那边早就递来消息,要保这个人!”
  小伙子很惊讶地看着他:纳兰公子……那是谁?难道是那个有名的风流才子纳兰容若?为什么他说要保这个人这个人就不能动?
  刘猛说露了嘴,忙冷厉地一眼扫过去,警告:“我今天说的话不许透露出去一个字,连做梦也管好你的嘴!”
  小伙子被他凶恶地神色吓了一跳,忙连连点头道:“是!是!我什么也没听见!”
  刘猛回过头去,心中更加懊恼。
  这次刺杀本来就是个失败之举,他们是皇帝这次带来的侍卫暗中几乎倾半出动的异动中推测,可能是皇帝暗中微服出巡的,结果费心费力谋划,折损了一半的弟兄,江南一带的力量差点被连窝端了,却连皇帝的影子也没有摸着,他真怀疑这本是鞑子皇帝设的一个局!
  暝色渐起,太湖波涛中漂着的一艘精致画舫中丝竹细细,一个疏懒的二十来岁男子倚在一个绝色女子身上,望着舱外的烟波击钗而歌,歌道是:“催花未歇花奴鼓,酒醒已见残红舞。不忍覆余觞,临风泪数行。粉香看又别,空剩当时月。月也异当时,凄清照鬓丝——……”又有一个美貌的女子跪在他脚边轻轻为他按揉着双腿,另有几个少女抚琴捧箫,为他伴奏。
  一只小艇子在波涛中灵活的像只小鱼儿一样轻快地划近画舫,抛出缆绳,画舫上有人接住缆绳,搭过跳板,划船的小孩子灵巧地跳上画舫走向舱房。走到门口听到男子的歌声,脚步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走进去,用小孩子特有的欢快语调叫道:“公子!”
  男子住了歌声,瞥了他一眼,问道:“回来了?”
  小孩应了声“是”,接着得意地比划道:“我一路跟着他,他果然被天地会的人碰到了!”
  男子不屑地道:“天地会,哼!”
  小孩子似乎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笑嘻嘻地并不搭茬,接着道:“他们又回了湖里,在没人的水面我不敢跟的太近,所以不知道具体去了哪,但看方向肯定不是阎王愁就是鬼迷滩了。鬼迷滩离他们的水寨太远,所以我猜一定是阎王愁,原来阎王愁里也有沙洲,下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找找。公子,你说我要不要偷偷溜到岛上去吓路瑶一跳?”
  男子道:“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小孩一脸的跃跃欲试。
  说话间暮色完全的暗下来,让男子枕在膝上的红衣女子柔声说:“公子,天黑了,把灯点起来吧?”
  男子懒懒地换了个姿势,为他按腿的女子忙移过来让他靠着,红衣女子便拿了火刀火石,素手如玉,轻轻“叮”地一声引燃火媒,拿下纱灯的罩子,点燃红烛,又将用工笔细描了一枝栀子的精雅白纱灯罩罩上。朦胧地光晕照到男子脸上,眉峰如墨,面目俊美神情慵懒,却是昨日救过胤礽的沈慕,而小孩自然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小童小飞了。
  小飞见原给他按腿的女子起身,便自己去蹲到他脚边替他按,红衣女子站起来,一盏一盏引燃舱房内的灯烛,红衣幽窈,螺首微侧,风情美好。
  正点着蜡烛,远处忽然有桨声传来,一只船向这里靠近,接着外面有人有人隔着水叫道:“船上是四公子么?在下苏州镇远镖局刘猛拜见!”
  陈慕并不理会,慢慢就这让他靠着的女子的手在喝一杯酒。
  舱外传来画舫上下人规矩恭谨的脚步声,停在舱口不再往里边走,禀报道:“公子,镇远镖局刘猛求见。”
  陈慕傲慢道:“他要见我,我就得叫他见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跑到门前来了,开船!”
  门外下人顿了下,应道:“是。”接着脚步远去,片刻后画舫便划动了起来,但是划动了没多久却又停下,刘猛的声音又在船前叫道:“四公子,故人都处于危急存亡关头,如此境况你也不见么!?你忍见老主人的心血毁于一旦!?”想是他驱船拦住了画舫的去路。
  小飞皱起了眉头。
  陈慕冷冷道:“去,告诉他,陈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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