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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同山得意地嘿嘿笑着,望着比他大了五岁的同室好友小k,他心里刚才的不安和酸楚忽然不见了。两人当天晚上就来到校外一家小酒馆里,喝了一个通宵。从那天开始,王同山就在“师傅”小k的指导教唆下正大出徒了。
有了那天的偷窃“成绩”,王同山不禁时时胆战心惊。每当他再去偷钱的时候,就会回想起他和小k的结识与交往。那是他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他班里来了一个插班生,此人高出他一头,身材魁梧,衣着特殊,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一双幽幽的大眼里闪着难以捉摸的幽光。他就是新加坡华侨的子弟小k。
小k初来插班时王同山对他并无好感,只知道他是从南洋回苏州的华侨子弟,花钱如流水,又讲义气。让王同山对小k暗暗有些好感的是,小k也象他一样喜欢读古典小说,而且也博学强记。小k的头脑相当聪明,在课堂上回答老师提问对应如流。久而久之小k便成了王同山心中最值得崇拜的“大侠”。王同山感动最深的是,他在一次与同学斗殴时险些被人推进了一只深深的池塘,没想到在此关键时刻,突然从天外飞来一个救星,三拳两脚就打散了那些欺负他的乌合之众,然后又不顾一切将他从塘水里救起。从那天开始,王同山就把仗义疏财的小k视若心中崇拜的偶像了。
小k是王同山人生重要时期遇上的第一个“师傅”。在初识的日子里小k以王同山以美好的印象。他有钱,仗仪,博学,乐善好施又肯于帮助从小就没有母爱的王同山。过早生活在单亲家庭里的王同山,和小k能够走近并心息相通的原因,还在于那时他们都过着寄宿制的生活,纵然与父亲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可是他也极少和父亲见面。这样一来少年王同山就有意无意希望从小k身上寻找父爱与母爱。而小k则以老大哥姿态出现在思想意识尚未成熟的王同山生活里。他和王同山都喜欢读古典小说,都喜欢传说中的江湖大侠。尤让王同山与之共鸣的是,从南洋回国的小k和他都憎恨日本军国主义。也许正由于两人在感情上的许多相同之处,才使得王同山和小k在念达小学幽雅的校园里很快成了须臾不可分离的密友。
洞府霏霏映水开,
幽光怪古白云栽。
从中一股清泉出,
不识源头何处来。
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王同山和小k最初的乐趣当然是寄于苏州美丽的园林。拙政园里的池水,往往是他们留连忘返之处;洽隐园中的小林屋洞,曾让这对少年赞叹不已;留园里的水亭与拱侨,壶园里的曲径幽廊和畅园内的假山怪石,都留下了他们有身影和履痕。
当然这些都是他们交往的序曲和前奏,真正的内容当然还离不开钱。王同山发现小k腰包中有花不完的钞票,每当他父亲寄的生活费接济不上时,小k都会慷慨解囊,而且花钱毫不吝啬。小k有时见面黄肌瘦的王同山营养不足,就会他带进学校附近一家苏州菜馆,点上几个菜,请他美美地打一次牙祭。在大跃进年代,能够品尝这样的美味,对王同山来说当然求之不得。在家里他父亲是从不会这样大方的。每当小k请他大嘬一顿时,王同山都对小k衣袋里那些掏不尽的大把钞票备感羡慕。他猜不透小k的底细,也无法知道他究竟从哪里得到这些花用不尽的钞票!
“这钱……也是家里寄的?”有一次,王同山向小k借钱,小k当即就摸出一张大钞票甩给他,王同山终于忍不住发问。
“少多嘴。”不料小k却警觉地变了脸色,然后又悄悄对他说:“我有钱你只管花,不许问。”见他讳莫如深的样子,王同山心里更加有数了。从那时起,王同山就悄悄注意起同寝室居住的小k,行迹愈来愈诡秘。他经常看见小k在上自习的时候请假外出,而他归校时又往往神色反常,他好似刚刚在什么地方饱餐了一顿,面宠上还留着酒晕,尤其是他那酒足饭饱后的得意神态,尤让王同山心里暗暗生疑。
让王同山吃惊的是,小k每次从校外回来,他一度拮据羞涩的钱包忽又变得鼓囊囊的,而且几天后小k肯定会豪爽地请他前去苏州菜馆吃饭。不久,王同山终于发现了小k钱包不断变化的密秘,一次,他随小k前往苏州留园闲逛。在那优美的江南园林里,王同山发现平时在学校喜欢安静的小k,这时不知为什么竟像发疯也似地在熙熙攘攘游人中紧张穿行。他急得只能在后面快步地追撵他,可是小k却对他的呼叫不加理睬。王同山不理解小k为什么老是追随着那些衣服华丽的女客,好象在与女人在园林里捉迷藏。从前在学校里举止大方的小k,在公园里竟然忽然变得鬼鬼崇崇。有时候他甚至讨厌王同山紧紧追随在身后,他似乎想摆脱所有认识他的人,一个人在这里像蒙面蝎蟓一样到处游动。直到吃午饭的时候,王同山才看见小k笑嘻嘻地回来了,刚才那种紧张和神秘都倏然不见了。这时王同山已心里有数了,他看透了小k在公园深处与那些女游客亦步亦趋的全部密秘。当他见小k躲进在厕所里,假意解溲随手把一只掏空了的塑料钱夹丢进粪池时,王同山的心在震荡!原来如此!他是一个……?!
当日中午,小k自然又喜孜孜宴请了王同山。在酒馆里小k又是挥金如土地点起了满桌酒菜,席间,王同山悄悄问起这饭钱的来历,小k对他神秘的眨了下眼睛,故作高深地说:“如果你也想悟通此道,倒也不难。只要你心细胆大,眼疾手快,事情也就成了!”然后他拍了拍鼓囊囊的腰包,似在炫耀自己冒险的成功,又悄悄暗示他:“如果你也想得到这些钱,不妨就亲自上阵!其实做这一行也没有什么难。它是无本生意,在这个世上,是既轻松又实惠的美事!”
“我……我行吗?”王同山毕竟是厂工会主席的儿子,不同于从新加坡回来的华侨子弟。从本质上他与小k就有着天壤之别。尽管他从小就生活在没有母爱的家庭中,父亲对他的全部教育不过都是些简单粗暴的训责与茶余饭后的闲扯西游。至于他能给予王同山的爱,仅仅是每月为数有限的学费和生活费而已。而今当王同山忽然从好友小k这里发现了淘金的密秘,这对于生活拮据又对物资享受极为渴求的王同山来说,简直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小k斜睨他一眼,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那轻篾中含有鼓励的眼神,让本来就不安份的王同山心底产生了极大冲动。
卷一 第七次出狱·少年噩梦第4节 入门“徒弟”第一次演练(1)
王同山12岁那年冬天,就在苏州私立念达小学的寝室里,认真下决心改变命运,他要真诚地拜师求路了。当然,他景慕的“师傅”并为他苦心讲解算数、语文的教师,而是要把他从钻研功课的正常人生轨道引向邪路的友小k。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王潮海,如果你真想吃我这碗饭,就要从小立下不怕别人骂,别人打,甚至不怕死的志向才行。如果你只想得到好处,却不愿意付出代价,那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课堂听课好了。”王同山在念达小学读书时,还使用他幼年的乳名王潮海。他经不过小k潜移默化的影响和诱惑,对算数语文美术音乐等课早已厌倦,王同山早已把自己的人生追求悄悄移向另一条可怕的危途。他也明白如果有一天,自己真和小k一样出现在苏州公园的游人之中,看准了某一个游人的衣袋,然后再准确快速的盗出他人的钱袋,那将意味着什么。但是王同山只在邪路前略加迟疑,便果决地走了下去。他那时所追求的都是眼前的实惠。他知道如果迈出这可怕一步,接下来便可以得到花用不尽的钞票。然而,与这些花花绿绿钞票紧紧相联的还有人们篾视的目光与冰冷的手铐,如果一但失手败露,他甚至就会与铁窗结缘。在深夜里王同山曾经有过无数次的辗转反侧,最初几天,他在少年的思维中所能想象的前景都已经想过了。当然,最后在他思想中占上风的还是钱!那时候他太羡慕钱也太缺少钱了!从小就在依靠父亲工资生活的贫困家庭里,物质享受的极度贫穷已经这刚过12周岁的孩子过早产生了拼命追求钱财、贪婪获取丰盛食物的强烈欲望。正因为他亲眼见到小k如此轻易而举就可以获取不义之财,才让他的心灵过早发生了扭曲。于是,一个铤而走险的大胆欲念便在王同山那没有自律、没有理智的心海深处,像毒苗一样悄悄萌芽和滋生了。当王同山把想拜小k为师的意思在酒桌上一语道破时,不料少年老诚的扒手小k竟冷冷地笑了。他收敛起轻篾的笑意,转而对他认真地点拨说:“王海潮,你想拜我为师?那我要你一个东西,你有吗?”
“要什么,你说!”
“别害怕,我只要你的胆量。”
王同山三杯酒进肚,脸上便现出了义无反顾的决然,他拍拍单薄的胸口,说:“胆量我有,就是不知该怎么去偷?”
“什么叫偷呀?这是去拿!”小k以过来人的江湖口气纠正着王同山的刺耳之言,他老谋深算地悄声指点说:“为什么不叫偷而叫拿?就因为世间万物,本来就都是人人共有的。只因社会分配不公,所以才出现了贫富不均。你我如果想要改变目前的穷困处境,最根本的手段,只有毫不客气地把手伸向那些握有财富的人们口袋里,这就叫拿,或者叫取。就像武侠小说里的那些大侠一样,就像随便拿自己的东西一样,探囊取物,来去自如,而且还要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王潮海,你有这样的心里素质吗?”
“心里素质?……”王同山听了小k这番高深莫测的宏论,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他知道如果自己也像小k那样混进苏州公园里行窃,心肯定会狂跳不禁。如果弄不好他甚至还会心虚胆战,当场败露。王同山不敢想从别人衣袋里掏钱的场面,他毕竟年纪太小,掏别人的钱物,又怎么能像拿自己东西那样镇静自若呢?
“所以嘛,你就首先要锻炼一下。懂吗?像你这样的人,也敢去人多的地方掏人的钱夹?那还不立马就被人一把扭住吗?”小k望着面前那在灯影下摇晃的小脑袋,不觉像个巫师一样嘿嘿地笑了起来。
王同山在灯下闪着亮晶晶的小眼睛,茫然望着魔术师一般虚张声势的小k,问:“师傅,那么,我究竟该怎样才能像你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呢?”
小k显得老练深沉,他为王同山满满斟了一杯酒,然后催促他一口饮尽,见王同山脸上渐渐露出了红晕,才说出他思考多时的主意:“海潮,如果你想打败街上那些数不清的对手,想从那些男人女人的口袋里掏出他们的血汗钱,首先你要打败我才行。不然你就这样毛手毛脚地出去作案,就会马上被人当场逮住,到那时反而会连累我和你一样坐牢!”
“要我打败你?!”王同山听了大吃一惊。他怔怔地望着铁塔一般坐在面前冷笑的小k,和小k相比他王同山又矮了一截。他嘻嘻地呲牙笑了,手摸了摸光秃的额头说:“我怎么敢打败你呢?我的小k师傅,这不是在说笑话吗?”
“这可不是笑话,我对你说的可是真话!”小k脸色一沉,露出与他这年龄不相称的冷酷与无情,他一连豪饮了数杯,鼻孔里喷出一股呛人的酒气。半晌,他终于郑重地告诉洗耳恭听的王同山说:“行窃就是把你的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随时都准备被人砍掉,你没听说有个燕子李三吗?他就是民国时代的飞行大盗,也就是贼王!干上咱这一行,如果你弄好了,就可以荣华富贵,吃香的喝辣的,终生受用不尽;可是,如果你一脚失蹄,就会一头跌进大牢里去,甚至万劫不复呀!我的天,王海潮,所以你想学我这手艺,又谈何容易?”
“这么说,我是学不成艺了?”王同山大失所望。
“也不是,你行,你将来肯定行,我这样说,就是先把丑话说在头前。”小k就像个摇唇鼓舌的江湖骗子,把王同山有思绪从高山又引向了平地,他忽然指了一下自己衣袋里的钱夹,现身说法地告诉他:“潮海,我这腰包里始终有花不完的钱。如果你想拿别人的钱,不妨先拿我腰包里的钱。如果有一天你把我腰包里的钱真偷到了手,到那时,我才敢放你到大街去作活儿,这就是我给你布置的第一道功课,你敢掏我的钱夹吗?”
王同山的心已被烈火燃烧了,两只小眼睛迸发出炯炯的欲火。他坐在那里想了许久,终于吐了一个字:“敢!”
卷一 第七次出狱·少年噩梦第5节 入门“徒弟”第一次演练(2)
从当年春天开始,王同山就下决心要偷来藏在小k裤袋里那只永远鼓囊囊的钱夹。可是,如果他真像小k传授点拨的那样,轻而易举就偷来了小k的钱夹,那世界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