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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又写不出两个王字,你我就是一家人了。我看,还是大家有饭同吃为好,又何必吃独食呢?我现在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他的名字叫王同山,江湖人称;‘江南神偷’,不知哥们儿可听说过此人吗?”
王同山怔在那里,半晌无语。马岳生和毛子的脸色也变了,都把困惑的目光投向脸色微红的王同山,但是谁也不敢开口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王同山见对方把目光集中在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上,忽然嘿嘿地笑了,摇了摇头说:“这人的名字倒也听说,只是‘江南神偷’在苏州,我们这里可是南京,毕竟是相融几百里地,哪里知道那王同山现在在哪里呀?再说,你找他干什么呀?”
“那好,哥们儿索性就给我捎捎话,我这次从北方来到南京,就是想寻‘江南神偷王’的。”王三见在几个南京扒手群中一时找不到他想找的人,索性就把酒杯在王同山面前亮了亮底,然后抹了一下下巴上的酒渍,说:“因为你们这里离苏州近得很,迟早有一天会见到他的,就说我王三想见识见识他‘神偷王’的功夫!顺便交个朋友。”
酒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紧张。刚才就对王三夫妇心怀恶意的毛子和马岳生,这时都攥紧了拳头,一个个摆出想与陌生人厮杀的样子。王同山见状急忙喝住了他们,转身又对王三说:“请问,你想见王同山,究竟有什么话说?”
“哥们儿,请别多心,我们决无任何恶意,”那人又饮干一杯烈酒,脸色却越加显得惨白。他忽然对王同山举起了酒杯,友善地说:“我只是想会会王同山,江湖上的武林对手最讲的是切蹉功夫,咱们这类人虽和武林英豪不是一个档次,可咱们至少也要有一点交流吧?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倒真想见识见识你们的‘神偷王’,倒要看他究竟有多大本事。”
“……”王同山呆呆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他只用双眼冷冷盯着面前这对陌生的北方夫妇,直到盯着他们讪讪地离开了饭桌,也没有说一句话。因为像这类情况,王同山几年来到各地流窜作案时,见得实在太多了。他讨厌这种故作姿态的所谓交流,更不希望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况且目前的王同山又处于小茅山农场的暗中追捕之中。因此他对今天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陌生人,不得不保持着必备的警惕。
卷七 小崔点评·洛阳扒手大聚会第64节 王瘸子的“战书”(1)
这一年冬天,王同山仍在江南一带各地流窜作案。
期间虽然有几次可以回小茅山农场的机会,然而都因他的种种顾虑而有意错过了。继续延续这种毫无结局的四海飘泊,对于王同山来说本身就是一种磨难。上海、杭州、广州和苏州,在这一年的冬春两季,始终是王同山转来转去的几个落脚点和作案地。他每到一地作案的时间都不能太久,因为只要他作案超过几起,当地警方便开始发现了他的踪迹,并且迅速布控加以追缉。王同山一直处于随时遭到捕获的紧张状态之中。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生活,他的精神便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安恬平静,而是如同一只惊弓之鸟,随时都在作紧急逃遁和匿藏的精神准备。惟恐一时不慎就给自己的生命带来无法除遣的危险。
1977年3月初,王同山又回到了古城南京。
眨眼之间他离开小茅山农场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多时间对于王同山来说,绝大多数时间仍然还在各地不停地流窜作案。每一次作案都给他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悔恨自己距周纤对自己的要求越走越远了,当初周纤在小茅山附近那个湖边对他的叮嘱和希望,都随着王同山对自身的放任自流,再次化作了泡影。有时候他很想再回到近在咫尺的小茅山,可是当他想起自己是以欺骗领导的手段出来的,心中就感到一种自羞与自责。他无法面对农场里的人,有时候他甚至恼恨自己当初不该轻信马岳生的话,如果他这次是逃走的,即便被抓回去也感到心安理得,可是欺骗出走对王同山来说是一种耻辱。
秦淮河仍然还像从前那样汩汩的流淌。只是他发现河水似乎比几年前变得混浊和发绿了,河上也很少见到几艘船只。只是偶尔可见河畔出现一两个坐在那里垂钩的老者。回到南京,王同山必须要做的事情还是混迹于人流中作一些让他也感到汗颜的丑事。无奈他要生活下去,解决衣食的最好手段当然还是扒窃他人的钱物,因为这样来钱快捷一些。而且王同山感到聊以自慰的是,虽然他多年来已经几次被公安人员逮捕,但是每一次都是同伙将他供出,然后才遭到逮捕的,绝无一次是他在扒窃他人的现场被人抓了现行。所以这次他回到南京以后,即便当时南京警方在人多的地方已经布下了许多暗哨,风声甚紧,可是王同山仍然没有停止作案。
“小苏州,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你,真没有想到你现在越混名气越大了。”有一天,王同山正坐在距夫子庙不远的一家小餐馆里吃鲜蟹小笼包,忽然看见一个女人的影子闪了进来。初时他并没有介意,因为那条街上人群熙攘,走进小店吃包子的人也相当多。后来那女人在他对面桌前找张椅子坐下,他才抬头看清,原来又是那个苏北女子“老阿家”。又是二年过去了,他忽然发现从前在上海初识时水灵灵一枝花儿般的“老阿家”,如今随着时日的蹉跎,已经面现沧桑之色。特别是她那双幽深诱人的大眼睛四周,早已爬满了无数细密的皱纹。尽管“老阿家”苍老一点,可是她还像从前一样热情,见了他也不客气,伸手就去抓他笼子里的包子。王同山见她有些饥不择食,急忙招呼服务员再上了一屉小笼包和几碟炒菜,又要了一瓶加饭酒,大有久别重逢之势。“老阿家”陪着王同山喝着酒,话也忽然多了起来,她询问的当然还是一些老话题,如他是不是回了苏州,家里的老父是否还在?是否在外面找到了女人,等等。等两人喝得三杯下肚,“老阿家”这才忽然神色紧张地悄悄说:“我跟你说,小苏州,最近我去了一次济南,在那里见到了王瘸子,他就催我马上回南京来找你的。”
“王瘸子……找我?”王同山那时对济南的扒手头目王瘸子仍然没有任何好感,听了她的话,精神忽然紧张起来,说:“我和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总是要找我?”
“老阿家”却说:“你们早就不打不相识了,怎么还敢说素不相识呢?去年人家到南京来找你,你却把人家王瘸子当面臭骂个体无完肤,到头来你竟说根本不认识人家。我可对你说,人家王瘸子在山东比你的名气大多了,仅他手下的人就有几十个。我这次去了济南,才亲眼看到王瘸子确是一个不简单的人,人家把我请到大明湖边的高级餐厅吃了一桌全鱼宴呢,滋味那个美呀,真就没法儿提了。再说人家王瘸子也本事大,决不小瞧咱南京去的人,他给我在一家大饭店里订了个总统套间。那里光洗澡的池子就有三四个。二人洗的盆塘真是舒服极了,池子里还有自动的喷泉呢,要冷水有冷水,要热水有热水。那个享受劲儿就别说了。小苏州,恐怕你这辈子也没有这个福气。再说人家那个排场,那个花钱如流水,啧啧,你呀……”
“老阿家,你给我少说些让人肉麻的熊话,老子他妈的还上过广州几十层的大厦里睡过觉呢,他王瘸子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在我面前这样胡吹?”不料她的话惹得王同山心头火起,他这些年就是不希望听别人在他面前吹捧哪一个扒手,在王同山看来任何扒手都不是好东西。虽然他本人不得不因生活和其他种种原因落入了泥淖,可是王同山在骨子里却一直轻视和不屑这样的同类。特别是王瘸子,他更是从心里不肯卖账。现在听“老阿家”提起去年在南京的事情,他忽然在心里一怔,从而证实了那个带着女人在36路公交车上行窃被他当场抓住的北方人,就是许久以来人们风传的北方大盗窃犯王瘸子。
“老阿家”不敢再说了,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捧着酒杯,呆望着脸色发红的王同山。她这才发现当年在上海一个菜场里认识的苏州小扒手,几年光景早已成了大人。而且他再也不是当年在上海向她寻求庇护的无助流浪儿,而变成了一个胆大心狠,又忌妒同行的大扒手了。所以她的手情不自禁一抖,酒便从杯子里洒了下来,半晌“老阿家”又展颜媚笑地调侃道:“小苏州,不,王同山,我说这些话可不是小瞧了你,我是说人家王瘸子自从前次在南京和你见了一面,到现在还在敬重着你呢。他说你这个人有江湖的义气!”
“你说什么,他王瘸子还会敬我?”王同山暗暗一惊,以为“老阿家”在说假话,可是一看她那正经的神情,方才信以为真,不过他在心里始终在提防着山东的那个盗贼。他认为王瘸子一直在想办法灭他的威风。而且王同山也担心他向江南一带扩充地盘。
卷七 小崔点评·洛阳扒手大聚会第65节 王瘸子的“战书”(2)
“我说的话如有半句假,那就天打五雷轰。”“老阿家”现在毕竟是在喝王同山的酒,因此她就不能不低三下四地陪着小心,说:“王瘸子告诉我,他在北方见到的扒手大多都没有义气,甚至把十块钱也当成了宝贝,可是他没有想到前次在南京,几百块钱竟然没动你小苏州的心,就凭这一点,他就认为你不简单。所以他在我回南京的时候,还特别要我给你捎回一封信来,你看,信让我带在身上呢!”
“信?王瘸子他说了什么?”王同山见“老阿家”从怀里出一个信封来,心里越加感到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自己和王瘸子这种人,尽管都走了同一条路,可是他从不认为自己和王瘸子在本质上同属一类人。只有他自己了解自己的经历,了解自己为什么堕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而王瘸子忽然给他捎信来,肯定与前次他在南京的遭遇不无关系。想到这里,王同山心中的警惕再次升起,他刚想伸手接信又缩了回去,问“老阿家”:“你说,他究竟写了些什么?”
“我不识字,我哪儿知道他写了些什么呀?”“老阿家”咬了一口肉包子,一边把信递给他,一边用袖子拭去脸上喷溅的油渍。王同山只好把信拆阅。只见上面果然写着几行歪歪斜斜的钢笔字:
同山仁兄:
南京一面,不觉一年过去了。仁兄当日对我等诉以恩威,均令人想起来仍然感铭难忘。而与仁兄幸会,更是平生所求之快事。但是,南京地面毕竟狭小,如若仁兄肯来北方一晤,彼此交流得失成败,互长见识,无论对你对我对所有为生计奔波的弟兄,无不是一件幸事。
本年5月,洛阳城中又是一年一度的牡丹花开。当年洛阳牡丹,曾是天下一景。今年牡丹盛开之时,肯定又有八方来客,云集中州,届时仁兄如有雅兴,极盼在洛阳再次重聚。只怕仁兄不服北方水土。不论仁兄是否肯来洛阳聚首,你我都是永远的朋友!
祝百事顺利!
弟:王三顿首三月三日于济南
王同山把王瘸子这封半文不通的信读了一遍,心里不禁又燃起了愤愤之火。他没有想到王瘸子虽然在“老阿家”面前说一些恭维他的话,而在这封信里无疑又对他提出了挑战。特别是约请他前往5月的洛阳聚会一事,更让王同山心火顿增,心潮难平。他分明知道王瘸子这封信,就是对他这江南“神偷王”下的一道“战表”,而且还明目张胆地要他到洛阳去彼此交换成败得失。这就无形中就给王同山一个警示:如果你真有扒手和神偷的本事,就该到洛阳来。王瘸子的意思显然在于对去年南京一仇的报复。而且王同山如果不去,便是“不服水土”。如果他不敢去河南,显然就在名威上败了王瘸子一筹。王瘸子虽然前次在南京败在了他的手里,但是王同山心里非常清楚,那是因为王瘸子初来南京,地面不熟所致。如果论其偷盗的本事,他肯定不在王瘸子的话下。他认为王瘸子为什么始终在暗打他的主意,并且曾经亲自到南京会他,其原因都在于王瘸子从心里不佩服王同山“江南神偷王”的名号。
“好啊,王瘸子,既然你追打到我的头上来了,老子也不是吃素的。”王同山想到这里,心里对王瘸子越加恼恨,气得他把桌子重重一拍。吓得“老阿家”脸色大变,不知道王瘸子的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当天晚上,王同山就在南京一家旅店里,开了个房间,找来了他从前一起去过北方的扒友,马岳生、高海林、丁锋、毛子等人聚首。谈到山东大扒手王瘸子向他下的“战表”,几个小扒手都气得捶胸顿足,大骂不休。马岳生说:“王瘸子算个什么东西,去年他来南京,如果不是你王同山讲哥们的义气,凭我们早就在这里把他和那娘们给灭了。”
毛子说:“就是嘛,王哥不但放了他们,还把两个包儿也还了,没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