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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不把见血当回事,就算做菜时把手指切出个大口子也不曾惊慌失措过。总以为血流遍地的场景离我很遥远,却没有想到此刻它就近在咫尺。人类最宝贵的生命源泉,就这样活生生地铺展在眼前,一遍遍冲击着大脑里最敏锐的感知神经——
“……”捂住口鼻,我极力抵抗充斥在空气中的刺鼻血腥味,强忍想吐的欲望,站不稳的脚步跌跌撞撞向那个依旧挺立的修长身影走去。
“爷……”
莹白如玉的面庞轻转,我看见他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眸,表情平静得如同刚刚无意间路过,对眼前的一切一无所知的路人甲。
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就亲手断送了两个大活人的性命,还如此漠然的人……他,他真的是阎琛吗?那个爱笑,爱戏弄我、整我的阎琛吗?
“……”苦涩地咽咽口水,我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他的右手上——
“你……”不顾一切地捧起他满是鲜血的手,我喉头发颤,“你流血了……”
“没关系,是剑气所伤,不碍——”倏而闭紧嘴巴,他沉默地看着我慌乱地找出丝帕为他包扎,“楚弦小妞……”
我的手微微一顿。
“不要勉强自己……”闭了闭眼,阎琛的表情有些失落,“想走就尽管走好了,不用管我……”
“……”我不言,丝毫不肯停下手上的动作。
“……对不起,我让你看到了这么血腥的场面,你……一定很怕我吧?我……”
“没有!”
“……”他怔忡着看向我。
垂下眼睑,我前所未有的无措,“我……我没有……怕你,我只是……只是……”咬了咬牙,“你……你下次……可不可以,换种方式?”
“什么?”
“我……”眼睛左瞟右看,我拼命地思索可以应付的词汇,“那个,我是说,我不是怕你,我是怕……怕……怕你杀人的……呃,方式啦!喏,”手指往后面指了指,头却不敢转,“那个高个子,一……一刀砍死或是一拳打死,都比……比挖下他的眼珠子要……要好吧……还、还有,那一个……”咽咽口水,“一、一刀砍死是没错啦,可……可……能不能不要从颈部大动脉那里……呃,血再多也经不住……那样喷、喷啊……好、好歹他们也是你的旧相识了,留个全尸……也是应该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阳间不见阴间见嘛!呃……对、对了,爷你是‘白无常’哦,那……他们俩,是不是就是……牛头跟马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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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脑袋缩在床角,我沮丧极了。天知道我一手足无措就会开始胡言乱语,说什么大脑根本没有考虑,前一次是这样,这一次又是……
呜……我实在是有才得没法再有才了……哪家的姑娘看到血淋淋的杀人场景还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啊?!
“弦弦……”不知何时玉娘站在了面前,一脸的担忧,“你和爷……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泪意突然上涌,我静静地把脸埋在双膝间,闭口不言。
“……好了好了,”慈爱地轻拍我的头,她语调柔软,“不说也没关系。但自己的身体要紧,知道吗?”
“……”抬起头,我再也忍不住地扑进她的怀抱,眼泪终于像开了闸的水浪般奔涌而出,“玉娘……呜……我好怕……真的好可怕……”哽咽着不成声,“可我也好难过……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他啊……呜呜……”
轻叹一声,玉娘搂紧我,没有任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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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门框,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走进去的勇气。
……自从那件事后已经五天了,我也没再见过阎琛一面。听玉娘说最近朝廷有大事要商议,所以他基本上都呆在宫里。可我却始终理不清,不知道他是真的很忙,还是我的潜意识里一直在回避他……
就像现在看见他在书房,而我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一样。
其实我很明白,虽然他杀了人,但那是为了保住性命迫不得已的……话说回来,这里面也有我的部分原因,我又凭什么因为他的手段残忍而对他退避三尺?
更何况我能感觉得到,他并不想杀人……
“楚弦小妞?”
“呃?!”一阵慌乱,我好不容易稳住阵脚,怯怯地抬头看向椅上刚刚还在闭目小憩,现在却已睁开了那双勾人心魂的眸子的阎琛,“你……你醒了?”
话刚出口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废话吗?!
“……”目光柔柔盯在我脸上,他的声音温存清和,“你来找我,就是要看我醒没醒?”
“呃……当然……不是……”心虚地避开那慑人的视线,我有些慌乱无措,“那个,我……我是来……啊,对了,你……你的手好点没?”
“已经没大碍了,”轻轻的叹气声,“楚弦小妞……”
“啊?”
“你一定要离我那么远说话吗?”
闻言一愣,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扒着门框探进半个脑袋在跟阎琛说话,于是慌忙跳进屋内,站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
“爷……”
“再近一点。”
“……”不忍他眼里的企盼,我又上前两步,蹲在了椅前。
他静静地看我,“你怕我吗?”
抿抿唇,我摇头。
魅人的容颜若桃花初绽,“真的?”
“……”张了张嘴却没出声音,我迟疑了一下,点头。
嘴角弧度更甚,“你骗我。”
“……”
阎琛呵呵地笑着,微眯的眼眸中是深不见底的哀伤,“为什么不说实话呢?我不会对你怎样……你知道的。”
……我知道吗?
感觉发丝被轻轻拨动,我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嗯?”
“爷……”
细长的眼睛一弯,“什么?”
“我……并没有……怕这样的你……”
修长的手指一顿。我接着往下说,“我只是觉得……那时的你离我很遥远,让我感到陌生与不适……我不想,也害怕……看见那样面无表情的你。”而且还那么无所顾忌地杀人……
“……所以?”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杀人了……”
面前的人静默片刻。
“……楚弦小妞。”
“爷?”
长长的睫毛垂下,半遮住星子般的双眸,“对不起——我没法答应你。”
“……”
眼看他起身就要走,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在门口拦住了他,“为什么?”
眼帘低垂依旧,“我有苦衷。”
“什么苦衷?”什么样的苦衷会需要你满手血腥?
“我不想说。”
“你喜欢?”
“……你真这样想吗?”
“那你为什么——”
“不关你的事,”打断我的话,阎琛神情温驯,目光淡然,“我造下的孽,我自己承担。而你,楚弦小妞……”
“……”我强忍心头泛上的酸楚,与他对视。
“我……”晶亮的眸子黯了黯,“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留你在身边一辈子。”
第九章
“哐当”,瓷碗再度来了个底朝天,我打了个饱嗝,伸手吆喝,“小二,再来一碗!”
“喂喂喂!”对面的雅雅眼睛瞪得都要迸出眼眶了,“你还吃?!”
“干嘛?”不满地瞪她一眼,“你有意见?”
“废话!”她掷来个卫生眼,“又不是你掏钱!”
“吝啬鬼!”
“彼此彼此!”
撇撇嘴,我不再理会她,专心解决面前的圆子红枣羹。
“我说——”她瞅着我的脸,“你不是说你郁闷吗?为什么净逮着红枣羹吃个不停?”
“唔……是郁闷啊……”
“郁闷应该借酒浇愁才对呀!”
“……喝酒是会喝醉的好不好?”
“哼!我看你只是想打牙祭,顺便敲我竹杠吧!”她撅嘴,“你家太傅爷不是每月都有不少的月钱给你嘛……”
“别跟我提那个混蛋!!”
雅雅吓了一跳,“怎、怎么了?干嘛突然变了一张脸啊?”
我没好气地搅着羹,“他去死好了!”难不成还以为我爱跟在他身边啊?!不要就不要,我还乐得清闲呢!
“你们……吵架了?”
“没有!”心平气和地说出那样的话反而更让我生气。
“那是怎么了嘛,瞧你脸板得像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她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阎太傅成天笑嘻嘻的,不像是会出口伤人的人哪……”
“他?不会伤人?哈!狗屁!!”我冷哼一声,“他已经嫌我烦了,正想要赶我走呢。”
“耶?!为什么?”
“你问我我还不知该问谁呢!”什么理由都不说,光是一句“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打发鬼吗?!
狗屁的“苦衷”,狗屁的“不想说”!看在你是我主子的份上才多问了几句,别人我才不管死活呢!嫌我啰唆碍事,想赶我走就直截了当地说呀,又不是谁离不了谁!
“唔……连理由都不肯说,这样看来阎太傅的确做得不对……”
“看吧看吧!”气鼓鼓地把羹喝完,我嘴巴一擦,打了个饱嗝,“走了。”
“诶?不喝了?”
“老喝一种东西肯定会腻嘛,换换口味也……”无意间瞟向窗外,我被视线里的一幕惊呆了脸。
“可以走了,楚儿。你……耶,那不是阎太傅吗?”顺着我的视角看去,雅雅惊呼一声,“他怎么会在那里?”
“还、不、止、呢……”咬牙切齿地瞪着与阎琛毗肩而坐的那名艳丽女子,看他们时而对眸一笑,时而互斟共饮,一股莫名的怒意窜上心头,“雅雅。”
“嗯?”
“你认识那个女的吗?”
“呃,让我想想啊……对面那座楼是逍遥居吧……啊,想起来了!”她一拍手,“逍遥居最有名的头牌花魁,叫裘玉唐,一般人都叫她唐儿,听说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惹得不少达官贵人、甚至是江湖人士都为她倾心不已,而且围绕着美人的归属还有过不少次争风吃醋的暴力事件,貌似还有人因此而丧命呢……”
一扬眉,“就是她?”
“凭我京城‘包打听’的火眼金睛——八九不离十。”
“……”好你个阎琛,天下乌鸦一般黑,还以为你是个多洁身自爱的人呢,没想到也不能免俗……搞了半天,捉弄生姜是为了你自己能和这个风尘女尽情享乐快活是吧?
前所未有的耍弄感包围了我,使得我的身子不停轻颤。争风吃醋……我现在不得不开始怀疑,那两个杀手是不是也和这四个字有所关联。“不想说”?哼,如果理由是这个会招蜂引蝶的女人的话,那倒也能称得上是“苦衷”二字了……
“楚儿?”雅雅的手在我面前晃晃,“你怎么了?”
“……没什么。”避开让我从头冰冷到脚趾的刺眼一幕,我故作平静地转身,“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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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弦,泡杯茶给爷端去。”
“不去。”
玉娘诧异地看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好了。”我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