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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什么资格说话?”叶夫人尖着声音反驳。“说难听点你不过是个保姆,哪有保姆不让主人接小孩的道理?!”
  叶明希勉强忍住不反驳,他要博取钟漫的同情就不能表现得很强势,一直的隐忍不能在此事毁于一旦。
  于是钟漫的求救眼光落在一直静观事态的莫霖身上。莫霖接收到她的目光,如她所愿开口道:
  “哪有主人一年到头没关心过孩子,却忽然跑上门来要人的?更别说春节时你们说叶明希不归你们管,连见一面都拒绝。如果你们坚持今天把人带走,我会问问我的律师,这种举动算不算遗弃,你们还有没有资格当监护人。”
  一听监护人资格有可能被剥夺,叶氏夫妇脸都绿了,叶夫人率先忍不住大骂:“什、什么遗弃,不过就一时没来得及搭理而已,我刚才不是把钱都付清了吗?”
  莫霖没回话,气定神闲地看着叶先生。
  “我想明希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但我们做大人的不能不替他想。”叶先生的语气缓下来,徐徐解释。“光说现在这家新学校,就比x市那家乌烟瘴气的好了不知多少倍,再加上我们一家四口会和他住在一起,我太太是全职主妇,两个小孩能做明希的玩伴,比起钟小姐在x市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他好得多。”
  这叶先生也不是简单的角色,妻子当白脸他当黑脸,一个激动一个冷静,明显是套过招才来索人的。
  这不,钟漫立刻有点动摇了。她经常为没有时间照顾叶明希而内疚,现在对方诚恳地来接人,或许真是良心发现了想重拾“亲戚爱”也说不定,要是自己一味拦着,会不会毁了叶明希的成长和发展?
  见钟漫有同意迹象,叶明希紧紧握着她的手,认真而肯定地对她说:“我不要离开你。”
  钟漫心疼地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了。”
  “钟小姐,我们要为孩子选最好的。”叶先生甫说完,他妻子便插话:“而且你别忘记,你根本没资格和我们抢。你要是再不合作,我们可以报警。”
  钟漫双手抱头挣扎着,场中一时无话。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姐姐,但她已经把明希看成亲人了,现在要把他交到曾经苛待他的亲戚手上,她办不到。
  但要叶明希继续跟着她吃苦,一个人对着墙壁等她回来,在书流复杂的学校念书,她也办不到。
  再加上,她确是没身份去争。
  她该怎么办?
  静默了好久,钟漫才深呼口气抬头,环顾众人,最后对着叶先生说:
  “我需要时间把他的东西整理一下,请你明天下午再来接他。”
  世界,崩溃了。
  五十七 离去
  叶氏夫妇满意地离去,客厅里各人皆没说话,叶明希死命拉住钟漫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等她解释。
  “我们回房收拾东西吧。”钟漫牵着他就要往房间走,叶明希却突然一把甩开她的手,激动地喊:“你骗我!你说不会丢下我的!”
  “明希……”钟漫想拉住他,他却用力拨开她的手,突突倒退两步,钟漫见状只得劝道:“你先跟我回房……”
  “我不去!我不走,你说过的,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见叶明希愈来愈激动,钟漫向莫霖使了个眼色,莫霖便往叶明希走去,打算把他架到房间里。可叶明希虽激动,却仍然见到莫霖的动作,立刻用力推开他,并且指着莫霖对钟漫吼道:“我们本来好好的,为什么他一来你就要把我送走?是因为我碍着你们?你为了他而不要我?”
  “别乱说话,我们先回房间去……”
  “我不去!”他转身就想往外跑,钟漫见状再也温和不起来,提气大吼:
  “站住!你敢跑出去我马上给你伯父打电话!”
  叶明希脚步一顿,伤心地道:“不也就是今天和明天的分别么……”
  “你这小……好好说话行不行?”钟漫跑过去牵住他就往房间跑,叶明希还想挣扎,钟漫扭头粗声粗气地问:“我的手还疼着,你又想再甩开我一遍?”
  见钟漫的手果然红肿了,叶明希很是愧疚,怒火当下灭了大半,腾出的空间却迅即被悲伤占满,心脏一下下地揪痛着、绞动着。手里还握着她的温度,鼻端还嗅到她的馨香,可明天过后,明天过后……
  甫要进房门时,叶明希本能地对房间反感,特别是在看到房里摆着的行李箱,他更是半步也不想踏进去。可钟漫却没跟他一起停步,反倒是用力一扯把他拉到房里去,然后放开他的手跑去关门下锁。
  叶明希生硬地扭动手腕,五指微微弯曲了几下,茫然若失地想抓回什么,却只抓得到空气。
  这种感觉很久不曾如此浓烈,他却知道以后的日子,这种会把人逼得疯狂的空虚将一直伴随他,因为再也没有人如她一样,耐心地以温暖和笑容,驱散他的寂寞与空虚。
  以后,都不会有了……
  “你!真是……我都不知道怎样说你才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竟然跟你莫大哥乱说话。”钟漫没好气地拉着叶明希坐下来,秀眉倒竖。“还有,谁说我不要你?!我有说要送你走吗?!”
  什么?叶明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可你刚才不是说……”
  “你自己想想,你的伯父伯母这么咄咄逼人,我不这样说他们会离开吗?”钟漫瞪了叶明希一眼,挥挥手。“先不说这个,你快告诉我,为什么他们无缘无故会跑来接你回去?”
  大惊大怒复大喜,叶明希的情绪调适不过来,面对钟漫的问题一时愣住,好一会才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那……另一个问题你一定能答,这也是我把你拉进房间里的原因。”说罢,钟漫又横了他一眼。“你还真以为我要你进来是收拾包袱离开啊?”
  叶明希讪讪地低头,耳边传来钟漫的声音:
  “你在伯父家,到底经历了什么?”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叶明希全身一僵,身体微微地颤抖,双眉紧皱,脸现痛苦之色,目光穿透眼前的景物,回到那黑暗的过去……
  “喂,醒来!”钟漫双手覆上他的脸,紧紧贴住他的皮肤,再慢慢地往两边推开,最后两手包围住他的后脑勺,有点担忧地望必他的眼。“我知道那必定是不愉快地经历,所以我一直没问。但现在你伯父已经找上门来了,要以血缘和法律把你接回去。你若不把事情都告诉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你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钟漫都没有留下叶明希的权力。她要据理力争,就必须先找出有利自己的证据。刚才莫霖的话提醒了她──如果能证明那家人照顾不周,甚至虐待叶明希,或者把他接回去是另有图谋,她就可以循法律途径剥夺他们对明希的监护权,让他们再也不能故伎重施。
  而如果他们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又真的能给予叶明希需要的照料,她……她虽然不舍,但也必定会说服叶明希回去,不会自私地把他留在身边。
  所以此刻,最重要的是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叶明希低头沉默着,钟漫也没逼他,只静静地坐到他身边等待,还用自己的双手密密包住他的,给他支持。
  “三年前……”叶明希的声音在绝对宁静中传来,有点干涸的沙哑。“我的父母车祸过身了,他们是做生意的,有一点积蓄,这些钱自然就留给他们唯一的儿子。”
  叶明希说得很艰难,说得很慢,差不多是一字一字地吐出,但钟漫依然很专心地等待、聆听。
  “父母设灵的那天,那些亲戚全都来了,大伯、二伯、大姑妈、二姨妈、大舅……还有一些根本没怎么见过的,也来了。他们在灵堂上争我的抚养权,吵得面红耳赤,在我父母的黑白照前差点打起来,甚至把我也推倒在地上。”
  这哪是争抚养权,这明显是争产!钟漫的手又收紧了点。
  “最后大伯父赢了,把我带回家去。但那些钱都在我的名下,他们拿不走,于是便拿着财产转让书放在我面前说‘没钱哪有饭吃?哪有水喝?哪会有床睡?’……”钟漫莫明地打了个冷颤,心里暗暗祈祷他们只是说说而且,但叶明希接下来的话粉碎了她的希望。“直到我签名之前,我就被锁在衣柜里一直饿着,大伯父每到饭点会拿着热腾腾的饭菜打开衣柜,问我签不签名……我还能怎样?”
  这堆人到底在想什么,钱真的这么重要,竟然可以让人埋没良知,虐待血亲?!他那时候才十三岁,十三岁啊!
  “签了名后,终于能吃饱了。可是财产转移手续办好后,他们对我就不管不顾,想起来的时候就赏我几口饭吃,忘了也就忘了。我连一张正经的床都没有,平常就睡沙发,有客人时就睡衣柜……”
  钟漫听得快要哭出来了,连张床都没有?她多庆幸自己当初替他张罗了一间睡房,买了一张床和床垫,现在只恨当初买的太便宜,不够贵!
  “我的校服没人洗,书本没人买,自然而然被分到顽劣学生那里,后来被人撞见我跟别人有冲突,学校便逼我转校。他们怕麻烦就打主意把我送走,刚巧听说钟伯母说你在x市,他们便把我送到x市来。”
  跟别人有冲突?依明希这种个性,只怕是他被围殴时遭人撞见,动手的人处罚不得便向他开刀。
  无尽的悲伤不断涌起,眼眶发着热,见叶明希还是那淡淡的、拒人千里的模样,钟漫心中一痛,双手打开抱住他,似乎这样就能抱住过去的那个十三岁孩子,就能隔绝冷酷无情的世界施加到他身上的伤害。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一直不曾动作的叶明希迟疑地抬手,慢慢地回搂她,自她身上汲取温暖,让属于她的阳光躯散他内心缠绵不去的黑暗。
  感受到他的动作,钟漫不知是想安慰他还是在说服自己,不断喃喃地重覆:“都过去了,没事了……”
  她柔和而稳定的声音不曾间断,直到两人的内心皆平静下来。
  突然钟漫离开了他的怀抱站起来,右手手背有意无意地抹过眼睛,然后正经地对他道:
  “收拾行李吧。”
  “你……你不是说不会送我走吗?”叶明希心中一慌,拉着她欲整理行李的手急问。“你、你刚才说的!”
  “我有说要把你送回去吗?”钟漫拿红肿的眼瞪他,严肃地道:
  “我们要逃亡!”
  五十八 逃亡
  钟漫说的逃亡,还真像有那么回事。
  她跟莫霖说了声,他没说半个字就去订票,火车没票了改买飞机的,还找好了接送的车辆,不让钟父深夜还要在路上奔波来回。
  而钟漫则和叶明希打包行李,两人都是手脚快的,没半小时一切准备就绪,车子也在门外候着了。
  “女儿啊,他们要接就把小孩送回去吧,毕竟人家才是正经的亲戚,你不过就一外人……”
  “明希不想回去,而且他们不安好心。”钟漫说得冷静,语气异常坚决。
  “怎么个不安好心了?”钟母急忙打听,岂料钟漫摇摇头道:
  “这事不好说,但要他自己不想,勉强逼他回去只怕弄巧反拙。”
  “可人家是合法的……”
  “他们有本事就追到x市来告我吧!”
  天下没一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女儿跟官司沾边,钟母还要再劝,莫霖却开口了:“伯母别担心,我跟很多法官和律师都有交情,不会有事的。”
  在高位待久了,莫霖说话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说服力,钟母这种小妇人一听就服贴了,心也安了一半,不单没再说什么,反倒有点高兴,觉得莫霖就是吃得开,连法律界也可以摆平,果真是个好女婿。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钟母弯弯曲曲的心思,但见她没再念经也松了口气。提着行李出门,临上车时,不忘回头跟母亲说:
  “妈,弟弟不能再这样惯着,家里的事都不管不顾,就只会躲房间里上网。”
  “他也就是贪玩了点,今儿吃饭还不是乖乖坐了一小时么?”钟母替儿子辩护完,又转去跟莫霖道。“小莫你是成功人士,以后多来家里吃饭,顺便给我提点一下钟明。”
  “我会的。”莫霖友善地点头。
  因为时间紧逼,几人没再多闲聊便出发了。在车上叶明希的手一直紧紧牵着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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