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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32

  套间,专人服务,美食美器, 24小时热水,无聊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到外面的园子里散散步。
  宾至如归,天下大同,坐牢若此,夫复何求?
  不知是对自己的恶行认识不足,还是对苏软的度量估计过高,东方连锦仍然是那副游手好闲,轻松随意的德性,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让苏软想要痛恨他,都提不起痛恨他的兴趣。
  而莫伤离的态度却比以前更加细致温和,一到鲲州就张罗着给苏软收拾住处,准备餐饮,增派侍女,无微不至得像个得了强迫症的奶妈。
  但苏软总觉得,他的热情颇有些临终关怀的意思。
  一切打点妥当,莫伤离就消失了,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经过辗转无眠的一夜,天明时苏软才算有了点睡意,睡到中午,醒来便听见东方连锦的琴声。
  阳关三叠般苍凉古远的曲子,虽弹得淡泊洒脱,却于弦音震荡之间,透出些似有若无的感慨和悲伤,听得久了,会想起一些已经忘记的事,会思念一些相隔万里的人。
  “……叫什么?”一曲终了,苏软伏在楼栏上懒懒地问,她想知道这琴曲的名字。
  “记不得了。”东方连锦想了半晌,终于还是摇头,“幼时常听我母亲弹,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叫什么名字。”
  苏软在骁远王府上做侍女的时候,听说过东方连锦他母亲的事情,那个女子因为在丈夫去世后自缢殉节而被皇帝亲旨旌表,时年三十六岁。
  原来,东方连锦这样的人,也是会悲伤的。
  “怕不怕?”东方连锦仰头看着她,忽然问。
  苏软怔了怔,随即知道他是问自己时日无多了,到底害不害怕。
  “怕,”她说,“怕疼。”
  “不会的。”东方连锦安慰道,“不会让你疼的。”
  “……你骗人,怎么会不疼?”
  “真的,总会有办法。”
  “……哦。”
  “这些日子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都可以告诉我,住得烦闷了,也可以告诉我,我带你出去散心。”
  “我……还能出去散心?”
  “只要你喜欢,当然可以。”
  “不怕我跑了?还是说,这里整个就是你的地盘,即使我跑了,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东方连锦不答,只是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这里叫……鲲州?”
  “是。”
  “有没有炒螃蟹?”
  “……什么?”
  “就是将螃蟹切开清炒了,加些葱姜料酒,以前到海边旅游的时候吃过,很好吃的,有没有?”
  “……应该有的吧,你喜欢,我可以叫人给你做。”
  “不要,你家的厨子做菜太精细了,我想吃外面街上的。”
  “那……叫人给你买。”
  “还有青虾、牡蛎、鱼……既然你们要我死在海边上,那断头饭,我必须吃海鲜!”
  ……
  天空闲云舒卷,微风中飘荡着淡淡花香,楼下绿衣如水的男子和楼上发丝轻扬的女孩遥对而坐,聊着些关于生死和清炒海鲜之类的话题,很快便消磨掉了半日时光。
  晚餐时,真的有人送来了一大盘清炒螃蟹,阳春三月,虽然不是吃螃蟹的最佳季节,但难得的是就地取材,所以仍然非常鲜美。
  苏软吃得很开心,但晚饭过后,漫长的黑夜便又悄然而来。
  从昨天开始,苏软忽然有些害怕夜晚,当窗外天空如墨,整个云起别院陷入无边的静谧之中,孤独和无助就会像钻心附骨的毒虫,时时刻刻在心头滋扰,让她整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苏软知道自己并不是个无忧无虑的人,从来都不是,她珍惜自己的性命,她害怕死亡,她不想承受这种任人宰割的痛楚和末日一天天临近的恐惧,躺在那张奢华精美的床上,想着这座庭园,这个地方,将会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处,那种沉重与绝望的感觉,会牢牢压住她的胸腔,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海边的春夜远不像白天那样温暖,苏软将整个身体都缩进厚厚的锦被里,湿冷的感觉仍然包围着她,让她的手脚凉得像冰。
  于是便会想起那个眼神很冷,脾气很差,怀抱却很温暖的人,想起在骁远王府的时候,若干个同样漆黑的夜里,和他吵着嘴,逗着气,被他欺负,最后却在他身边睡得极其安稳的情景,微笑便又止不住地在唇角荡漾开来,而眼泪,却悄然滑落在枕上。
  真的……真的很想他,事实上,大多数时候,想念他的情绪会淹没死亡带来的焦虑和不安,将整颗心填得满满的。
  他在哪里呢?在做什么呢?回到雪狐王宫,那个他已阔别了三年的家里,为她,去询问甚至是对抗他的父亲,他会遭遇什么呢?
  再次想起这些想了一千遍的问题,睡意更是无影无踪,掰着指头算他离开的时日,好多天,真的好多天了……
  父亲一般是不会为难儿子的,他们只会时时处处为子女着想,拼命努力,把自己能拿到的最好的东西给子女,正常的人类都这样。
  但问题在于,他那个狐王老爸既不是人类,好像也不大正常。
  如果正常,就不会莫名其妙地下个什么格杀令,去找一个无冤无仇的小丫头的麻烦了。
  还有东方连城、东方连锦,尤其是那个老不死的莫伤离。
  这几头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叱咤风云,跺跺脚都山河变色的主儿,可是居然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憋着坏来玩大炮打蚊子,想方设法要置她于死地,而且到现在连个解释都没有。
  天理何在?!
  ……每想到这里,就好幽怨,好想诅咒。
  “东方连城,你就缺德吧!让你以后得面瘫,遇见高兴事笑不出来,遇见愁事哭不出来,活活憋出抑郁症!”
  ……
  “东方连锦,你就缺德吧!让你以后娶一个王妃红杏出墙一个,娶一个王妃红杏出墙一个,到死都带着绿帽子!”
  ……
  “莫伤离,你就缺德吧!让你脸上长褶子,长鱼尾纹,长青春痘,长老年斑,什么都长,就是长不出美白肌肤!”
  ……
  “还有天绯他老爹,你就缺德吧!让你在雪山上年年得伤寒,天天掉毛,一辈子都抓不着鸡吃!”
  ……
  躲在被窝里,咬牙切齿地念叨,用自己认为最恶毒的词汇,将仇人们挨个问候一遍,一个也不放过。但说到天绯他爹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想了想,便又反悔。
  “算了算了,天绯他老爹,北方那么冷,就不让你感冒了,也不让你掉毛了……不要感谢我,这可都是看在天绯的份上哦……”
  ……
  “想不到,我还有这么大的面子。”
  被窝外,有人淡淡开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魅惑语声,虽凉薄,却能听出些隐忍的笑意。
  苏软愣怔了有三秒钟,才呼地掀开被子坐起来。
  床对面的桌案上灯烛摇曳,有修长伟岸的男子坐在桌旁,正带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衣履如霜,黑眸似夜,眉间妖娆的绯红印记熠熠生辉。
  苏软的眼神有些迷离,抬起手,张嘴,吭哧一口。
  手背上有牙印,疼,不是做梦。
  从床上飞身而下,赤了脚,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人怀里,就像在冰天雪地中快要冻死的人,总算看见了远处的篝火,如此专注,如此迫切,甚至连欢呼或者哭泣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妖孽起初还戏谑地浅笑,看着那个只穿了中衣,披头散发的小丫头苦大仇深地向自己飞奔而来,不由怔了怔,下意识地张开双臂,任那冰凉纤弱的身体扑入怀中。
  “……有个番薯告诉我,你在这。”
  很想跟她说些什么,到头来却只有这无关紧要的一句,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便收紧了手臂,心中渐渐有痛楚的感觉,钝痛,却清晰得不容忽视。
  原来,魂魄也是会心痛的。
  苏软不知道自己抱住的那个人在心痛,她的脑袋已经因为过度的惊讶、喜悦、委屈和忧伤而变成一锅杂乱无章的粥,拼命勾住他的脖子,想哭,嘴却不由自主咧成笑的样子,想笑,眼泪却已在脸上泛滥成河。
  “……你,什么时候来的?”
  过了许久,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感觉到衣衫不整骑在人家腿上,勾着人家脖子痛哭的行为过于剽悍,也过于暧昧,才慢慢松开手,起身后退,抽抽搭搭地转移注意力。
  “你让我爹年年得伤寒,天天掉毛的时候。”那厮笑笑,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德性。
  苏软小脸一红——在背后说人坏话,果然还是要不得的。
  看着他,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同。
  “天绯……”
  “嗯?”
  “我觉得……你好像不大一样。”
  “……是么,哪里不一样?”
  “说不出……总之看上去就是不一样。”
  “你的眼睛太肿,把眼泪擦干些,就能看清楚了。”
  不想告诉她离魂的事,因为不想看见那双泪水莹然的眼睛里再笼上一层忧虑,所以淡淡搪塞了一句,顾左右而言他。
  “你几时从兔子变回了人形的?”
  “昨天,莫伤离好像说,万象以前曾经是他家的东西。”
  “他家?”
  “对啊,我也奇怪,那样的人也会有家。”苏软抹了抹眼泪,又展颜一笑,“今晚东方连锦请我吃了炒螃蟹,我原以为,自己是吃一顿少一顿了。”
  “你这囚犯,倒是滋润得很。”天绯冷哼,见她衣衫单薄,赤着脚站在地上,皱了皱眉,起身,将她抄起来放回柔软的床榻,“睡吧。”
  “睡?”苏软看着他,“在这?”
  “不然,你想去哪?”
  “可是……我以为你是来带我走的。”
  “我自然会带你走,但不是现在。”
  “……你想做什么?”
  “做一些必须做的事情。”天绯说,“所以,我们还要在这个地方多住上几日。”
  第二十二章 北方佳人东邻子
  天朗走出寝宫的时候,门口的守卫正在睡觉,当他若无其事地穿过几重宫苑,来到后园珑兮的书楼,一路之上遇见所有的守卫,也都在睡觉。
  并非王宫卫队军纪松懈,或者集体睡眠不足,只是天朗殿下想让他们睡,他们就得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狐王沧溟曾经严令,不允许三王子走出寝宫半步,天朗觉得自己应该遵从父亲的旨意,所以从寝宫到小楼,他足足走了一千多步,而且,没有任何一步是只走了一半的。
  他为他父王有这样恭顺的儿子而感到非常骄傲。
  后园的小楼里没有灯光,楼下的守卫自然也已经睡得香甜,天朗举步上楼的时候,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一夜之间对那么多的人使用黑甜之术,眼睛还真有些吃不消。
  天绯的躯体就放在二楼的一张软榻上,苍白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照着他俊逸的脸庞和雪似的袍袖,像一尊美轮美奂的玉雕。
  上天造物真是不公平,魂魄在的时候妖孽得不可一世,魂魄走了,空剩了躯体,居然还是挑不出半点瑕疵。
  天朗颇不忿地扬了扬眉毛,伸出手去捏住天绯的脸颊,不遗余力地向两边拉,只拉得那张妖魅倾城的脸几乎变成等腰梯形,这才意犹未尽地住手,轻轻坐在软榻边上。
  “昨夜,你答应了让我挑选谢仪的……”很认真地对天绯说。
  天绯安静地躺在那里,当然不会有半句回应。
  于是天朗自己回应。
  “不错,我答应过你,所以你想要什么,可以随便挑选。”学着天绯的样子躺下去,拿腔拿调地对自己说。
  “真的么?那我可选了。”坐起来,作惊喜状。
  “随便,选什么都好。”躺下去,作慷慨状。
  “其实……很久以来,我一直想到雪原外边去看看,可你也知道,我自己的这副皮囊,离开雪原,恐怕连一日都撑不过去……”坐,自怜自嘲复又自伤。
  “是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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