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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38

  似乎有风吹进来,满堂的烛火灯树都狠狠地摇曳了几下,然后,便听见有冰凉暗哑的语声从她身后响起:“抱着这样一个废物,会比抱一头熊更有趣么?”
  太子妃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只将明辉太子轻轻松开,让他靠在软榻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他胸前的鸠尾穴,这才转了头,去看身后说话的人。
  白衣如雪的妖魅男子,拎了串葡萄,半躺在幕帘内精致浮华的宽大床榻上,一颗颗向嘴里丢着,眉间印记绯红如火,唇边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浅淡微笑,然而与她四目相接时,眼眸中显出说不出的冰冷寂寞之色,让她觉得既十分切近,又如此疏离。
  “……天绯?”太子妃,天紫,柔声道。
  “大前天的晚上,我看见你给他跳舞,水榭外的老柏树说,你经常都会给他跳舞,他笑得很讨厌,像只乌龟,所以我把他搬出去了,又搬了只乌龟进来……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真的乌龟,只在母后的书上见过,原来,人也是可以像乌龟的……”男子细细品着一粒葡萄,忽然开口,看上去是在跟天紫说话,却更像喃喃自语。
  “……”
  “前天晚上,你没有给他跳舞,他找了另外一个女子陪他,我在你的房顶上坐了半夜,听见你弹琴,你的琴声很寂寞,我从你的房顶上看他的房顶,想着他在那里跟其他的女子在一起,却让你在这里寂寞,所以我拆了他的房顶,让他无处可住,这样他也许就会每天都到你这里来了。”
  “……”
  “昨天晚上,他真的到你这里来了,他害怕的时候就会到你这里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会让他天天害怕。可是看见他跟你在一起,我还是不高兴,我讨厌他赖在你身边喝酒的样子,我不高兴,他凭什么高兴?所以我在他耳边学皇宫鸣钟的声音,母后的书上说,人间的皇帝死了,是要六宫鸣钟的,然后我又扮成皇宫里的人来报信,他果然再也高兴不起来,冲进宫中找他父王,却挨了他父王的几十棍子,我还道人间的父亲教训儿子,能有什么新奇招数,原来还是一个打字,当真……当真无趣得很……”
  黑色眼瞳没什么神采地看着房顶,语声里也几乎辨不出抑扬顿挫,只那样有气无力地说着,像是并不在乎有没有人听。然而天紫却将每一个字都听得很仔细,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终于,在他说完第三个晚上的时候,她打断了他。
  “天朗。”很柔和的两个字,却没有半分犹疑。
  第二十五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谯楼上更鼓已响过四声,太子府内,依然平安无事。
  其实今晚注定会平安无事的,因为前几日所有恶作剧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太子妃寝宫内柔软的床上,悠闲地吃着她端过来的各式各样的干鲜果品。
  “这个叫做香梨,这个叫金丝蜜柚,那个是南方进贡的樱桃,那个是龙眼……”天紫将一个个精致的果盘摆到天朗面前,又一样样介绍着那些水果的名字。就像温柔的姐姐,在犒劳久未谋面的兄弟。
  虽然这几日他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值得犒劳。
  天朗从来到人间后,便喜欢上那些鲜鲜的,甜蜜多汁的水果,她端来一样,他便品尝一样,直饕餮得天紫都有些担心起来。
  “好了好了。”她说,“你身体不好,还是少吃些吧。”
  “不碍事。”天朗挥挥手,“你忘记了么,这身体又不是我的。”
  天紫忍不住蹙了眉弯:“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回哪里?”天朗一脸茫然。
  “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天紫板起脸,“不要告诉我你这次出来,父王是知道的,我才不相信。”
  天朗拿起一个蜜柚,咬了一口,咧嘴,痛苦地皱眉:“你是担心我被父王责罚,还是怕我回去得晚了,会害死天绯?”
  天紫不答,接过他手中的蜜柚,用精巧的银质小刀剖开了,重又递给他:“你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天朗反问。
  “……”
  “为什么要离开雪原?”
  “……”
  “为什么要找个像乌龟的男人?”
  “……他并不像乌龟。”天紫终于忍不住道。
  “至少是个蠢货,聪明人,谁会三更半夜跑去皇宫里哭?”
  “这还不都是你害的!”天紫在他的头上凿了个暴栗,想起昨天晚上在皇宫里的情形,忍了忍,终于还是扑哧笑出声来。
  天朗看着她的笑颜,半晌未说话。
  “怎么了?”天紫问。
  “我有三年没有见过你笑了,如果你每天都能这样笑,我可以每天都让你那个男人去皇宫里哭。”
  “……”
  “为什么要离开雪原?雪狐王族待你不好么?”又转回原来的问题。
  “我本就不是雪狐族人,雪原之外,才是我的家。”天紫的语声忽然变得有些冰冷。
  “就连天绯,也不是你的家?”
  “他……从来都不是。”笑颜灿若春花,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嘲弄之意,“以后,就更不会是了……”
  “……我终究还是看不透你。”天朗皱了皱眉,将手中最后一颗樱桃丢进嘴里,起身,“走了。”
  “去哪?”天紫问。
  “回雪原。”天朗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出来得太久,父王母后会担心的。”
  天紫狐疑地看着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天朗道,“我这次出来只是想见见你,太久没见你,都不记得你的样子了。问天绯,他又语焉不详……”
  天紫也起身,抬眼正看见那张属于天绯的绝美脸庞,不觉伸出手去轻轻碰触着,无声凝视了许久。
  “你是在看他,还是看我?”天朗忽然问。
  天紫怔了怔,温柔地微笑:“看他,看你,又有什么不同?”
  “……”
  “我现在和以后,都只会看一个人,就是你身后软榻上像乌龟的那个……至于其他人,都不重要了……”
  “他究竟有什么好?”天朗蹙了眉问。
  “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好,但恰恰能给我最想要的东西。”天紫柔声说。
  天朗的目光有些黯淡下去,沉默良久,呐呐道:“我真的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来烦你……”
  “这才乖,”天紫宠溺地捏捏他的脸。
  “那……你能不能抱抱我?”央求的神情,却像个撒娇的孩子了。
  天紫哑然失笑,无奈而又纵容地摇头,伸开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软玉温香,让天朗的眼神在片刻之间变得有些迷离。
  ……
  “你用螭吻刺进天绯身体的时候,也是这样抱着他的吧?”
  ……
  有气无力地问出那个问题,感觉到怀中柔若无骨的身体似乎僵硬了片刻,随即又恢复如常。
  “天绯告诉你的?”天紫靠着他的肩膀,反问。
  “他会么?”
  “……”
  “我在你的院子里待了三个晚上,水边的老柏树问我,是不是挨刀上瘾,怎么又回来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天绯……我用的是他的身体,那腰间万年龙骨的伤,还时常会隐隐作痛呢……”说这些话的时候,天朗的目光有些空洞。
  “我不想伤他,从来都不想……”天紫轻轻蹙了眉弯,喃喃道。
  “……我知道。”
  “可我不能让他毁了我的一切。”
  “什么是你的一切?这座漂亮的住处……那些鲜花、绸缎、珠宝和歌舞……还是那个乌龟男人?”不带半点嘲谑或者是讽刺,纯粹只是问。
  天紫不答,缓缓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你真的该走了。”她说,语声仍旧温柔,却多了说不出的平淡和疏离。
  天朗静静地看了她片刻,也不再多说什么,挥袖打开窗子,如清风般掠出去,转瞬消失不见。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天紫绝美的脸庞在那样清冷的光线里忽然显出些寂寞。凝立许久,她才悄然关了窗,淡淡瞥一眼软榻上那个睡得很熟很熟的男人,径自走向妆台。
  雕镂着缠枝牡丹的紫檀妆台,有清泠如水的夔凤纹铜镜立在上面,那是明辉太子数月前特地召了王都城中最好的工匠打造的,仅是那铜镜的镜面,就足足磨了三月之久。
  明辉太子说,只有这样的镜子,才能配得上太子妃的绝世容颜。
  但此刻天紫却并没有坐下梳妆,而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向铜镜。指尖与镜面相触的瞬间,似有妖娆的冰蓝色浮光略过,接着镜中景物便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天紫和她身后房间在镜中消失了,随即出现的是一间宽阔厅堂,简约,素淡,却处处透着凛凛的王者之气,气势非凡,孤傲绝俗,那是极北之地万仞雪山上,雪狐王沧溟的寝宫。
  天紫在镜前静静地站着,像在守候什么,过了半晌,镜中忽然出现狐王沧溟的影子,衣袍松散,长发未束,一幅刚刚起床的模样。
  “父王安好。”天紫盈盈拜倒。
  “丫头,非得扰人清梦么?”沧溟懒洋洋坐在镜中,看看天紫,睡眼迷离地打了个哈欠。
  “天朗借了天绯的身体出来,父王想来已经知道?”
  “……他去你那里了?”沧溟皱了皱眉。
  “刚刚来过,但现在已经启程回雪原了,紫儿想禀报父王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什么事?”
  “天骁哥哥不是奉了父王的格杀之令,去毁掉异世之心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那小子受了天绯蛊惑,前日里忽然传话回来,说要休息四十九日,接着竟不等我点头,就不见了踪影。”沧溟的脸色有些难看,“我辛辛苦苦养这三个兔崽子,实在没一个像样的,不是眼高过顶,就是性情乖张,还不如你一个女孩子,即便嫁做人妇,还是肯真心为雪狐王族做些事情。”
  “父王谬赞了。”天紫淡淡道,“现下,事情有些急迫,前两日,紫儿似有所觉……”
  “哦?”
  “如果我猜得不错,前两日,那三件祭品,似乎曾聚于一处,但不知为什么,现在又分散了。”
  “你确定?”沧溟揉了揉额角。
  “紫儿只是有所感觉,但由于相距太远,不能笃定。”
  “太远?”
  “在东方滨海之地。”天紫道,“怕是……天绯也到那里去了……”
  沧溟沉吟片刻:“紫儿,能不能帮父王个忙?”
  “父王请讲。”
  “如果三件祭品真的曾聚于一处,那洪荒之门,便随时有被打开的危险,我作为王族之首,必须留下来镇守洪荒之门,所以……”
  “父王您……是想要紫儿去毁掉异世之心?”
  “这件事情于你,确实有些为难,但天骁是个一根筋的人,他既答应了天绯宽限49日,恐怕用雷劈他,也是不会动的。而族中其他人,又没有一个是天绯那孽障的对手。想来想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父王觉得,紫儿能胜得了天绯?”天紫不动声色地问。
  沧溟看着她,忽然一笑:“你不是……已经胜过一次了?”
  天紫的脸色略微变了变,却什么也没有说,只缓缓跪倒在地。
  “算了,是那小子自寻烦恼,原也怪不得你,况且你手下也是留了情的。”沧溟示意她起来,“这件事就托付给你,这也是我要你为雪狐王族做的最后一件事,之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与雪狐王族再无干系。”
  天紫仍旧伏在地上,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良久,才轻轻地应道:“天紫领命。”
  “很好。”沧溟又打了个哈欠,抚着自己的脸庞道,“我去睡了,晚上睡不好,会有皱纹的。”
  有淡淡云气缭绕而生,模糊了他的影子,待到云开雾散,镜中仍是太子府富丽堂皇的寝宫,还有天紫那蹙眉沉思的绝世容颜。
  “我道那老头子平日里为什么那么爱照镜子,原来,还有此妙用。”身后,忽然又有人淡淡开口。
  天紫霍然回身,却发现天朗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仍是懒懒地倚在她的床上,就像从来都没有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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