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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她一定是在等他的,点着一盏灯,也是用了像他一样的十分的耐心,安静地坐在窗前,等待。
  十四
  磨房里又燃起了温暖的盆火,暖暖的。
  火苗燃烧起来,跳跃着发出光亮,两个人互望了,怔怔地,然后猛地抱在一起。笛子内心里那样多莫名其妙的疼痛就这样奔涌开来,揪心得很。笛子解下脖子上的水晶,系在乔晋脖子上,然后放进粗糙的毛衣领子里,半天,颤巍巍地说:“希望你平安!”
  水晶带着她的体温贴在自己胸前,很温润的感觉。惭愧着的乔晋更觉得惭愧,叹息着,抱紧了她,很珍惜地吻她的额,吻她的发。
  两个人原本还说着话,但话越来越少了,只剩了那种呼吸困难的喘息声,他的身体时而是莽撞的,却又不时停顿下来,她原本横了心,以为要接受什么了,他却在最慌乱的时候,停止了一切,她诧异得很。最后他喘息了问:“笛子,你是第一次吗?”他知道问也是白问,从笛子的笨拙就知道,她是没有经验的。
  笛子点头,满脸的惊慌和羞涩,他又加了力,然而浑身上下胀满了的力气,突然却又停止了。他慢慢地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拉紧了笛子的衣服,再把外衣套上,然后无力地把头靠在笛子怀里。他从来没有碰见过“第一次”的女子,虽然他对这点并不在乎,但内心里,却是珍惜的,他给不了笛子将来,那么,他便不能把笛子的第一次给拿走——他是真的爱笛子。
  他点燃一枝烟,大口地吸,仰着头,把烟雾深深地吐出来。
  但他的样子却是痛苦的,笛子觉得心疼,就靠了过去,轻了声音说:“我愿意的……”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羞愧。他抱了她,说:“笛子,我不能够。”
  “你不爱我?”
  “因为太爱,所以不能。”
  “我要给你。我愿意……”
  于是两个人的感情似乎又深刻了许多,惺惺相惜地互相依偎了,小鸡一样地啄着对方。
  寂静的山坡上,有一个身影很轻快地掠过已经荒芜的冬天的土地,到了半山坡的农舍前,他站住了,绕到房屋的后面,窗户边,轻声地叫:“笛子!金笛子!”
  里面没有回答,他又拢了手在嘴边,把声音放大了一点,叫:“笛子!”
  等了等,里面并没有一点声音。她睡着了,他很幸福地笑了笑,想,她一定睡着了,今天太累了,跳了那么久,还喝了一些酒。
  他站了站,又仔细地听里面的声音,她一定是睡着了。他心里带着一些莫名的满足和幸福,站在那里抽了一枝烟,感觉着,他们的距离是那样的近,很近,就一堵墙的距离。
  酒精还在他的身体里奔涌,奔涌着幸福和满足。他离开了那里,没有目的地的在原野上或走或跑。
  这样的夜是美的,真美,只可惜,笛子不在身边。
  他开始慢慢地跑起来,酒精让他兴奋和冲动。
  他跑上了村边的那个堤坝,站在那里,看像只大黑猫一样沉睡的小山村。一切,都是那样的寂静和安详。
  他迎着风,大口地呼吸,他在堤坝上跑起来,却看见小溪上的磨房里,火光摇曳,那里有人。他兴奋起来,向下面跑去。里面或许有人在磨豆腐,或许有学生在里面私会——出来写生,极容易地成就一对一对的恋人。
  最好里面是磨豆腐的人,这样,他就可以看见磨豆腐的过程了,而且,今晚就可以待在里面。
  一阵冷风进来,打着旋儿,卷起地面上细小的灰尘,呼啦啦地旋进来,火苗摇晃着,忽大忽小。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着门口站立着的大雄。
  大雄瞪大了眼睛,张圆了嘴。他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你们?……怎么是……”
  大雄僵立了一下,退后了几步,跑了,十分的仓促,脚步声伴着石块和泥土摩擦的声音,很快远了。
  玫瑰花精(五十二)
  集中的时间到了,大雄还是没有回来。
  乔晋把手里的烟按灭,问:“谁看见大雄了?”
  没有人回答,都闷闷的。
  乔晋看看时间,说:“十分钟以后再不回来,就分头找找。”
  “应该问金笛子要人的。”有个男生开玩笑地说,大家哄笑了一下。笛子只站在那里,垂着眼,看着墙角的一个老鼠洞,没有争辩。
  “就是,金笛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给他脸色看了?这小子想不通,今天寻短见去了?”又是一阵善意也无聊的笑声。
  笛子有些不能自持了,大雄不会出事吧。她抬头看他,希望他明白,他们应该马上就出去找。
  院子里的门突然打开,很大的响声,大家齐刷刷地看过去,大雄拎了油画箱,头也不抬地进来了,走得十分急。
  来了,就在边上靠了,乌黑着一张脸不作声。
  有人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乔晋沉默了一下,说:“大雄,以后回来要准时,免得大家担心。”
  大雄依旧沉默着,只是鼻子里的呼吸更加的急促,似乎有要爆发的冲动。
  笛子靠在桌旁,看着墙角的老鼠洞,只觉得一身冰凉,冒着冷汗。
  乔晋点了一枝烟,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开始慢慢地讲评。
  讲评一结束,她就走了。
  他看到她疾步地出门,黑雾一样的长发在身后随了风飘动。
  乔晋一个人住在一户人家里,这家六岁的小男孩拿了乔晋给他的水溶铅笔和纸,很认真地画院子里的一棵树,画着,又抬头,用十分清澈的眼睛,有些羞怯地看着乔晋,吸着鼻涕,害羞地笑。他希望得到乔晋的称赞。
  乔晋过去,摸摸他的头,心里却是一团糟。
  院门再重重地打开,大雄乌黑着脸站在院子里,看着乔晋,说:“跟我来!”然后转身就走。
  乔晋跟着,一路走出这个小小的村庄,在一个小小的山头上,大雄停了下来。转身,咬着牙看着乔晋。
  山风呼啸着吹过,扬起他们的衣角和头发。
  大雄恨恨地看着他,然后咬着牙问:“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乔晋无言以对,他能拿她怎么办?
  面对乔晋的犹豫,大雄彻底地被激怒了,他用心对待的笛子,被乔晋轻易地获得,得到了,却不能给她一个将来。大雄把自己的愤怒全部地汇集在了拳头上,一拳狠狠地打在乔晋的脸上,用了很大的力气。乔晋的嘴角顿时流出血来,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地上。
  他抬起头来,看见大雄喘息着,憋红了脸,憋了半天,对他吼了一句:“你他妈是个混蛋!”
  乔晋站在那里,颓然的,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天已经黑了,风声越来越紧,他觉得从来没有过的虚弱,他甚至看不起自己,他像大雄一样,用了那样鄙夷的眼光,来看自己,真他妈是个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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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瑰花精(五十三)
  他站在她的房屋后面,远远地看着。里面漆黑一团,没有亮光,她不再等他。
  他坐在土坡上,思绪混乱,只点了手里的烟,慢慢地吸。他想思考,可脑子里,只有混乱而理不清的蜘蛛网。
  房间里,她站在黑暗的窗前,看着对面坡上,那闪烁着的星星火光。
  月光照了进来,倾泻在她的脸上。忧戚的眼睛里,蒙着晶莹的薄冰,聚集着,聚集着,就融了,泪蓦地滚落下来。
  小坡上的火星还在闪烁,忽明忽灭,没有声息。
  他扔掉了手里的香烟,站了起来,他看到月光下,她向着这边跑来,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和牛仔裤。
  他迎上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而在那一刻,所有的顾虑都已经不存在了。
  玫瑰花精(五十四)
  “笛子!”笛子看到秧秧的那一瞬间,脑袋里居然“轰”的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她辜负了她,她怎么就辜负了她,她有些讪讪的,手足无措。
  她穿着乔晋的外套,十分的臃肿,沉重的画箱在乔晋手里,她觉得头晕,她觉得自己的感冒更严重了,她踌躇着,脸上带着讪讪的笑。
  秧秧还是那个样子,乍见时惊人的美丽,一头细小的鬈发瀑布一般披散到了腰间。她今天刻意地修饰过了,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精致妆容,耳朵上的几个暗银色亮圈在发间闪闪发亮。
  他看到她,感觉陌生而熟悉,心里的愧疚像一滴油滴进了水里一样,不能自控地蔓延开来。而那愧疚,朝着两个方向,各自地奔涌。一时间,他没有任何表情。
  秧秧不知怎么跑到了站台里,她拿捏着腰上的力气向后翘着屁股,往上提了气,稍稍偏着点头,带着有些迷离的微笑,慢慢地走了过来。她不能自禁地拉了笛子的手,然后又环了乔晋的脖子,很亲热地搂搂,在学生们夸张善意的“哦”的轻叹中松开,得意快乐地笑着,拿了乔晋手里的画箱,神采飞扬地在乔晋和笛子的中间一路走去。
  “真的不去?”秧秧再一次地问,一边问,一边往身上比试着一件烟灰色的风衣。
  笛子摇头,继续用电吹风吹自己刚刚洗好的头发。她彻底地洗了澡,穿着干净且干燥的衣服,感觉是怎样的舒服和惬意。
  “去吧笛子,我给你们两个接风。”秧秧给自己的耳朵挂了一对从西藏买来的硕大耳环。
  “我还是觉得头晕,医生说我不能吃油腻的东西。”笛子看着镜子里的秧秧,她真漂亮,她的漂亮会让乔晋很快就把自己忘了,没有人能和秧秧相比,再没有人。但也许这样是最好的,他忘了她,安静地和秧秧快乐生活。而她躲在那狭小幽暗的角落里,在心里爱着他,也就够了。她想着,那样的悲壮和忧伤。
  秧秧像阵快乐的旋风一样,走了。
  脚步声消失在木楼梯上,她是和他约会去了。他也会给她说那样的情话?也会轻柔地抚了她的脸,吻她吗?吻她时,完全地忘掉了笛子?
  笛子更加明白了爱情便是煎熬,爱上一个人便是劫数的开始,像母亲对父亲的爱,还有自己那绝望的爱情。
  爱情是令人恐惧的灾难。
  但为什么又不由自主地跌入爱情?
  玫瑰花精(五十五)
  她坐在沙发上,拿着梳子,轻轻地梳着旁边的沙发套子,一下一下地,那块布很快就起毛了。
  她去了阳台,在那里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看外面的世界。
  天色已经开始黯淡,冬天里的这座城市极少阳光,细小的雨又夹杂着电厂烟囱里排出的灰尘,绵绵地下起来,落在叶子已经掉尽的黄桷树上,落在古旧的青石板路上。对面屋顶瓦缝中的草已经完全地枯了,只留下已经枯槁的颜色,在细雨和寒风中瑟瑟地抖。
  满目竟是无尽的荒凉,笛子不清楚,今天对她来说,其实是个悲伤的日子。满世界不能排遣的烦愁,空气一样地笼罩着她。痛苦是一颗壮硕的种子,固执地钻进心里,飞快地疯长,长成密密麻麻的荒草,长得悄无声息,却可以让人窒息。
  她的快乐像南柯一梦,突然间,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种失落的怅惘,让她虚弱得连一声叹息都不能发出。
  整个世界就是一个荒凉的古堡,囚禁着悲伤的她,只有冰冷的风,在荒旧的古堡中呼啸着回荡。
  笛子跑了出去,想跑出那个太过空旷的古堡,但荒芜却是没有边际的,跑到哪里,都感觉着郁悒的绝望。
  笛子站在她第一次看见乔晋的大桥上,这是他们共同的桥,可来这里凭吊他们爱情的,只有她一个人。他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记忆,而她却独自包裹在里面,在自己用丝结成的茧子里,独自地回味往日不再的空旷的怅惘。
  雨细密地下,十分的寒冷,鼻子里和嘴里呼出来的气,都是白的。想起那天,在飘着泥土和枯草味道的雪地里,他环抱着她,他们呼出白色的气。他和她挨得那样的近,他们一起呼吸,然后又一起屏住了呼吸,看那红色的大鸟,“呼喇喇”地飞过丛林,震落枝头些许的白雪。
  她扶住栏杆,觉得十分的冷,牙齿在激烈地互相磕碰,身体在颤抖,心里面,也在颤抖。她昏沉沉地,看着眼前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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