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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蒂芬妮仍流连不已地回头张望。同样抱着目的而来的她,苦于没有机会对这间房来个地毯式搜查。如果不出意外,“那件东西”一定是藏在这间房的某个角落里。
  一定是的。
  弥纱月跟在暖言身后,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斯蒂芬妮刚刚说的占卜结果。与暖言爱上同一个人?那不是抢暖言的男朋友吗?弥纱月坚信自己不可能爱上好姐妹的男朋友,于她而言,好朋友是和男朋友一样重要的存在。只是希望斯蒂芬妮的话,不要让暖言介意才好。
  想到这,弥纱月追上前去挽住暖言的手臂。正要问她晚上有什么活动,忽然发现暖言的眼里依稀有泪光。
  是因为想起了暗岚吧。
  曾与之约定要相守一生的男生,在突如其来的事故中为保护自己而去——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20岁的女生身上,都必定永生难忘。
  弥纱月一想到此刻的暖言心里承载着这么大的压力时,更加心疼。爱哭的她再也忍不住,头倚在暖言的肩膀上哭成了小小的泪人儿,反倒要暖言来安慰她。
  “……你们?”斯蒂芬妮对姐妹情深的戏码不关心,她索xg找借口溜走,“要不你们先下去,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她假意去洗手间,趁暖言和弥纱月转弯下楼之际,一闪身推开了刚刚那扇木门。面对这看似平常的书房,她眼睛里燃烧起小小的黑色火焰。
  在这里。
  那件东西一定就在这里。  第三幕 玫瑰十字 1
  暖言仿佛行走在一条黯黑不见尽头的隧道里,只能依稀辨得遥远的前方那一点点寂寥的微光。
  “我知道父亲你一直偏心,从小到大你都偏向暖言……”弥纱月和暖言刚走到一、二楼的交界处,陡然听到一阵争吵声。暖言赶紧拉住弥纱月,两个人在墙角驻足,只听到在一楼打电话的文森特越来越激动地抱怨。
  “我念大学您不愿意支持我,现在我的画廊马上就要倒闭了,您连一点点援手都不肯伸出。我知道,我没有姐姐那么精明能干,也不像暖言那样能讨得您的欢心……可是……”他哽咽起来,“……我,我也是您的儿子啊……”
  画廊连续亏损了好几个月,他不得已借了一些高利贷。现在债主追上门来,他实在走投无路,希望父亲能帮他渡过难关。固执的父亲恨铁不成钢地斥责文森特太不懂事,要他立刻关闭该死的画廊,又说文森特不如暖言懂事,从小就让他这个当爸爸的cao心。
  听到电话那头的父亲又说:“你要是有暖言一半懂事的话,我也会疼你。”
  委屈的文森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是因为她是养女,她不听话的话,你就不会要她了,就像当年你想抛弃我和妈妈一样,你一直都是个狠心的人。”原来,在暖言和小lee来到这户收养他们的人家之前,文森特的父亲跟母亲的关系就很紧张,甚至一度闹到要离婚,后来不了了之。偏袒母亲的文森特一直不能原谅父亲对母亲的冷淡。
  电话那头的父亲立刻噤声。片刻后,文森特只听到那头传来的电话挂掉的嘟嘟声,精疲力竭的他颓然地倚着墙壁滑坐在地板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正这么想着,一抬头忽然看到暖言和弥纱月正从楼上尴尬地走下来。
  他们听到刚才的电话了?文森特紧张了,扶着墙站起来,看着走近的暖言,两条腿有些发软。暖言走到明显心虚气短的哥哥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帮他擦掉额角的汗。
  “哥,等这座古堡的交接手续完全办好了,我打算跟你和姐姐一起商量怎么处置它。闲置、拍卖、或是出租,无论最终定下什么方案,收益由我们兄妹一起分享。你说好吗?”一贯冷漠强势的暖言,用温柔的语气跟他商量。
  “暖言,这、这怎么好呢。其实这座古堡是你一个人的……”文森特嘟囔了一句,他不停地摩挲衣角,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就怎么定了。城堡是留给我一个人的,但是金钱这东西,可以一起分享啊。”暖言把那包纸巾都塞到他手里,走出几步,又停下回头。
  她看着懦弱的哥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拉着弥纱月走开了。燕尾堡的走廊低回幽暗,间或有阳光从窗户的罅隙中漏进,仿若神迹。
  她们一前一后地朝大门走去。
  那一刻,暖言仿佛行走在一条黯黑不见尽头的隧道里,只能依稀辨得遥远的前方那一点点寂寥的微光。从前同行的男朋友、哥哥……这些曾经可以依赖的人似乎都消失了。剩下她一人独行在这条隧道中,还有需要她照顾的弥纱月。
  紧跟其后的弥纱月能感觉到暖言的伤心,可她知道暖言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她总是这样,不愿将脆弱示众。
  不愿意让人觉得她可怜。
  “这家人,真是一个孩子一种个xg呢。”从厨房出来的管家正好看到这一幕。短短半天时间,她将这几个孩子的xg情看出了个大概。
  管家端着一大碟奶酪,蹒跚地步上三楼。
  刚跨上三楼的楼道,她一眼便瞄见那间小书房的门虚掩着。心生怀疑的她小心地凑过去,里面没有声息,她走到房间里拉亮了灯,房间里安静如初没有异样。
  “难道是我老糊涂了?”以为自己紧张过度的管家自嘲地笑笑,关掉灯轻轻地合上房门。她前脚刚走,躲在壁橱里的斯蒂芬妮便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该死的老太婆,真喜欢管闲事。”她恼火地四下拍干净身上的灰尘,重新打开手机上的照明灯,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悉心寻找起来。
  既然真有玫瑰十字会的存在,又在这里发现了他们的占卜牌,那么,那件东西一定也在这里。
  她在房间里四下翻查,似乎在找一件稀世珍宝。四下寻找无果后,斯蒂芬妮搬来凳子,沿着天花板一块一块仔细地摸,直到发现一块松动的板子。她小心地将那块板子取下来,踮脚在空出的那一块摸索,还是什么也没找着。精疲力竭的她只得作罢,将那块天花板复原……刚把那块板子放上去,站在椅子上的斯蒂芬妮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冷不防木门猛地被人推开了。
  “姐?你在做什么?”
  暖言和弥纱月折回来拿忘在这里的手机。他们惊诧地望着站在凳子上托着天花板的斯蒂芬妮,那表情就像是在看多年不见的杂耍。
  “呃……呵呵……哈哈。”斯蒂芬妮从椅子上跳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嘴啃泥。她尴尬地打着哈哈说:“我就是好奇、好奇嘛,想找找还有没有多余的占卜牌,好带回伦敦去玩。”
  “这一套你拿走吧。”暖言不想拆穿她,从书柜里拿出那沓沾灰的纸牌,擦拭干净递到姐姐的手里,“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能办到,我都一定会给你。”
  她不是空口承诺。
  她看着斯蒂芬妮的眼睛,一脸认真。失去了太多的暖言,宁愿失去所有,也不想再失去半个亲人了,无论这亲人之间,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那晚是他们第一次在燕尾堡里共进晚餐。
  旷野的星辰美得触目惊心,它们如凡高笔下表现的那样,在如深蓝丝绒的天幕中炽烈地燃烧。
  暖言隐约觉得暗岚一直没有离去,他一定在世间的某个角落里守望着自己,天空、大地、抑或在人间的某一处阴影里,安静地守望着她。大抵是因为怀着这样执著得近乎倔强的念头,“我是被人爱着”的温柔心情才始终没有幻灭。
  对家人的微小失望渐渐地消失了,暖言的嘴角又开始有隐约的笑意。她主动帮管家和女佣收拾桌子,跟哥哥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计划着怎么改造这座古堡。
  “我都说过啦,就将它改成公主古堡式酒店。”斯蒂芬妮一点没忘记开始的主意。跟在她身后的文森特小心地问:“可以留出一间挂我们画廊的画吗?”
  “就你们画廊收的那些破画,卖得出去才见鬼了。”
  斯蒂芬妮的反驳让文森特顿时噤声,他跟在姐姐和暖言一帮人的身后,在迎面而来的光线中,他完全淹没在这群人的影子里。
  文森特看着姐姐高傲的背影,懊恼地咬了咬嘴唇,又不敢发作,只能闷声不响地跟在大家身后上楼,径直回房间睡觉去了。
  管家吩咐用人在露台上布下了小小的酒桌,盛着诱人香槟的酒杯边点缀着小蔷薇。
  暖言摘下一朵,在手指间玩弄,她撕下一片小小的花瓣,在唇边细细品味它的芬芳。弥纱月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暖言。相识几年了,她太了解暖言:每当暖言有心事时,便会撕下花瓣这样玩弄,其实她的心思全不在花瓣上。
  蔷薇的汁液染红了暖言的嘴角,娇艳而血腥。斯蒂芬妮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放下酒杯刚想说些什么,楼下忽然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和管家焦急的阻拦声。
  “先生,抱歉,这真的不行。”
  “就算您认识她,也得让我先去通知她一声吧?”
  “先生?先生!”
  他们3个人从露台探头望下去,只见门前停着一辆车,车里的司机百无聊赖地趴在方向盘上休息,主人似乎已经进到古堡里。
  “发生什么事了?”弥纱月回头问暖言,却只看到斯蒂芬妮一个人坐在桌边悠闲地喝酒。
  “暖言呢?”
  斯蒂芬妮朝敞开的露台门努了努嘴:“她?早就跑下去了。”
  “先生,先生!你等等!”
  不顾管家的劝阻,一路直奔三楼的他,在转角处正巧遇到从露台下来的暖言。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两个人的目光在分别良久后又一次遇上,电光石火间,目光里依次闪过惊诧、愕然、欣喜……
  “暖言小姐,他……”管家正要告状,见暖言目光里一连串骤然的变化,分明意味着他们关系非同一般,便也识趣地闭嘴,行过礼后下楼继续收拾屋子。
  暖言不敢置信地朝那男生走近。眼前的他一身清爽的打扮,完全看不出是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脸庞愈发清秀,原本清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成熟。
  “小lee……我……”暖言哽咽着走过去,抱住自己的弟弟喜极而泣,“我真害怕你不会醒了。上帝保佑,真是上帝保佑……”
  男生站在原地,没有迎合她的拥抱。
  劫后余生的姐弟重逢,原本应该有的喜悦和感动在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显现。他静静凝望着靠着他肩膀哭泣的姐姐,凝望她喜悦的眼。
  在一刹那间,彼此已身处迥异的两个世界。
  他轻轻地、轻轻地抬手,想抚摩她额前的发,轻吻掉她眼里的泪。
  亲昵的念头被来自露台的脚步声打消。
  “小lee!原来是你啊。”赶来的弥纱月和斯蒂芬妮将他团团围住,唧唧喳喳问个不停。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她们,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暖言含着泪水的眼睛上。
  他暗暗思忖,如果她知道真相,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释然地喜极而泣。
  “就你一个人来?”暖言见小lee孑然一身,皱起了眉头,“家猫君真是个靠不住的家伙,我临走时明明拜托他照顾你。”
  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是我不许他来的。除了我,不许别的男人靠近你。”
  这话实在不像是一个弟弟该有的口吻,听得旁边的弥纱月和斯蒂芬妮一愣,暖言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觉得今天的小lee跟平时不太一样。
  不过,很快的,他们便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本来也是嘛,谁经历了生离死别后不会有小小的变化呢?
  “你、你现在说话……”暖言察觉到弟弟似乎不口吃了,正要追问下去,八卦的斯蒂芬妮和弥纱月围了上来,唧唧喳喳地询问小lee出事后的感觉,弥纱月更是激动得红了眼眶。孩子在里一天一天长大,幸好没有听表哥的话将孩子打掉,你看,如今孩子的爸爸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lee,我好担心你啊,好怕你不会醒来了……”弥纱月抬头凝望自己爱的人,睫毛一眨,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滑落,衬得一张小脸更加楚楚可怜。她迎上来要抱紧他,谁知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陌生,跳到一边躲开了。
  这是……弥纱月的怀抱落空,犹如兜头遭遇一盆冰水,满腔重逢的喜悦霎时被他的客气生疏狠狠地浇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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