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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光一边开车一边伸手摸摸暖言的头:“他说什么了?”在接电话的暖言没有回答,对着电话说:“……嗯。那好吧。我一会儿就到。”
“怀特又找你?”
“对,你不知道?”暖言扭头看着远光一脸无辜的表情,眉毛轻挑,不屑地笑道,“别装了,藤先生,您怎么可能不知道?怀特警官说他跟你是老朋友了,今天想找我去问两个问题,地点就在你家。”她故意改口叫他藤先生,好不容易拉近些微的距离,又随着这客气的称谓疏远了。
的确,再装无益,怎么都瞒不过这只优雅敏锐的猫咪,远光别过头去专心开车。他的侧脸尤为冷峻,只能依稀辨得平素的一点点绅士的温柔。车子调头往相反方向行驶,原本驰往天空之岛的旅程半途夭折,往远光的家里驶去。百度搜索“魔爪小说阅读器”或登录ozhua下载最新版本 第九幕 梦醒佛格斯 1
五个月大的胎儿死于腹中,那肚子上的伤口,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将她最恐惧最羞愧最想逃避的一切,通通吸噬进去。
怀特站在玄关边,透过半掩的大门打量外面的马路,这一条街地价昂贵,偌大一幢别致的白色花房,只有藤远光这样孝顺的人才会一掷千金,不露声色地买下。门外人流不多,巡警在街对面来回走动,亚麻色头发的姑娘们成群地走过,唧唧喳喳宛如一群受惊的小动物。怀特抬起手腕,上午9点20分。
皱眉盘算了一会儿,差不多了,该来了吧?
大约10分钟后,视野里出现远光的跑车,渐渐驶近。车刚停稳,穿着一身白色衣裙的纪暖言款款而下,步态优雅。见面好几次,每一次见面,怀特都会在心底暗暗惊叹这女生的好教养。仿佛生于贵族,举手投足优雅得体,挑不出半点瑕疵。
正是这样看似毫无瑕疵的气质,引起怀特敏锐的嗅觉,意图追踪到底。他微笑着步下楼梯,将穿着高跟鞋的暖言牵上台阶。“我先去停车。”远光将车开进地下车库,趁他不在暖言身边,怀特逮着这个难得的时机,将暖言引进屋里。二楼隐约传来人声,似乎有人在争执。间或碰撞出破裂声,像是杯碗被狠狠砸在地上。
怀特推说要等一等远光,要暖言先上楼去,大约十分钟后他们就上来了。
“我在这里等就好了。”暖言的笑容如猫,温和中隐藏起敌意。
“不,你上楼去吧,其实……”他迟疑,目光前所未有的诚恳,郑重地拍着暖言的肩膀,“其实,我是想让你见一个人,她就在楼上。”
“妈妈?”
“嗯。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去见见她。”
“不,我……”那一瞬间,她眼睛里一贯优雅冷静的光芒开始变幻,如那些不可思议的极光,不断地分离闪烁,靡丽而迟疑。她怯弱地往后退了两步。
砰。楼上传来更剧烈的一声脆响,霎时打破了暖言脸上勉强维持的平静。绯红的脸颊,猛然间如纸一般苍白:“不,我……”她怔怔地望向楼上那扇房门。
“是谁在吵架?”怀特攥住暖言的手,不让她逃脱,他轻声说,“既然楼上这么吵,那我们就上去看看。”
“我们一起去看看,劝他们不要吵了,你说好不好?”平素雷厉风行的汉子,此时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小孩。他心里知道,自己离揭开谜底只差一步。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会儿,“到底是谁杀了斯蒂芬妮”,这个谜底就揭晓了。
冷静从暖言的神色里消失殆尽:“不,不,我在这里等……”她往后退,想跑回门口。大门被人从外面死死扣住,她拉不开门,大声地呼救:“开门,开门,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禁!开门!”
没有优雅,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慌,如撕去封印的恶魔从鬼魅之匣里蜂拥而出。逃走,逃走,快逃走。这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她不明白为什么害怕,恐惧却如绳索牢牢缠住她。
怀特冷冷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她挣扎,沙哑着嗓子说:“这条街上的巡警都不会过来救你的,我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远光也不会来,他早就知道我会带你来见这个人。暖言,见见她吧。”
拍门求救的手顿时定在空中,她像是一尊bi真的石像立在原地,被出卖的苦涩感,像蛇一样钻进她的心里。
目光渐渐变了,由温和变得黑暗。那些隐藏在罅隙里,一有机会就抬头的黑暗,又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楼上的房门砰的一声敞开,更清晰的争吵声传出。是女人焦灼的呼救,她不断地喊着:“有人吗,有人吗?救我,救我啊!”
一声比一声焦灼,用力地,撕扯出深埋于心的记忆。怀特发现,此时暖言的神色变了,不再是怯弱,渐渐地,她的目光阴沉,密布着黑暗的雾气。
仿佛盯住了猎物的兽类,一步一步,轻柔笃定地拾级而上。怀特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上楼梯,走进那扇门。
哗。
恍然间,如潮汐涌来的记忆瞬间将她淹没。浓重,压抑,她不得脱身,挣扎地睁开眼睛,直面那裸露的伤口。结痂的伤口被重新撕开,虾红色的皮肉裸露,如此赤裸o地展示,展示着自己的伤痛。
“暖言,暖言,救救妈,暖言……”逆光的视角里,满身是血的女子惊慌失措地大喊,逃避着拿刀索命的男子。地上满是碎裂的碗杯,争吵后残破的战场。
“暖言,暖言……暖言!”眼见刀刃bi近,女子护住肚子里的婴儿朝门口踉跄地跑来,暖言躲闪不及,与她迎面撞上。
熟悉得入骨髓的场景。如一尾搁浅在岸上的鱼,绝望地呼吸,那是潮状呼吸,一生中最汹涌的一段呼吸。她的眼眶里噙着泪,喃喃地,喊出那个沉睡在心底的字眼。
“妈妈……”
温情闪烁不过一秒,“妈妈”身后的“爸爸”正要擒住妻子的肩膀,护母心切的暖言冲上去死死抱住“爸爸”。回放的记忆,让她又变回当年一心救母的小女孩,那个犯下大错,由父亲扛下罪责的小女孩。
“你居然背叛我,怀了那个男人的野种!是我对你不好,还是他什么都比我强?”愤怒的父亲拽住母亲的头发,将她往墙上撞,“撞死这野种,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当年,幼小的暖言抱住爸爸的胳膊求情,求他不要伤害妈妈。
“爸爸不要,妈妈肚子里有bb啊,爸爸……”暖言哭喊着。她不明白,儒雅的父亲怎么会如一头失控的狮子,他怎么会变得这么暴力,这么不可理喻!
“我不是你爸爸!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你也不是我的种!”他狠狠挥手,幼小的暖言像纸片样被甩出老远。她愤愤地咬着下嘴唇,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步一步bi近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
怀胎五月的母亲,肚子已十分明显地隆起,她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瞪着眼前失去理智的男人,不断地讨饶。
“对不起,老公,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
“老公,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现在求我?你快活的时候,你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我正在外面辛苦地打拼,就为了让你和孩子能够过得好一点?”
“我错了,老公,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股尖锐的刺痛从神经末梢袭来,剧烈地抽搐。那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从后背的左侧狠狠扎入皮肤。
父亲愕然地回头,看到不足他肩膀高的暖言,正拔出那把与她不相称的水果刀,再一次狠狠刺过来。
他惊呆了。这7岁的小孩,这个他足足养育了7年的小女孩,此刻的眼神犹如一只被激怒的小豹子,黑暗、暴戾、凶狠。
不许!不许伤害我妈妈!
去死吧!去死吧!
宛如被魔鬼附身的暖言拔出那把刀子,再一次朝惊诧的父亲刺来。“不要,暖言!不要!”身怀六甲的妈妈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推开丈夫挡在他面前。
暖言收不住手,刀身狠狠刺入妈妈的肚子。鲜血刹那间喷涌而出,溅满暖言一脸。额头,发丝,胸前,膝盖……她全身上下,几乎溅满母亲的鲜血。湿热腥甜的气息,黏黏地沾在她的睫毛上。
五个月大的胎儿死于腹中,那肚子上的伤口,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将她最恐惧最羞愧最想逃避的一切,通通吸噬进去。
不!不!不!
不是我,不是我伤了妈妈。不!不!不!不是我。7岁的暖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麻痹自己,她看着愤怒的爸爸被他妻子所感动,用毛巾帮妻子止血。
“老婆,老婆,你撑住,我们马上去医院……”父亲抱起伤重的妻子夺门而出,在马路上呼救,剩下暖言一个人站在满地的碎片中。
是我伤了妈妈?是我?她颤抖着声音问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从手指到脚尖,每一处都在颤抖,包括灵魂。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救她,我是救她啊。
她竭力说服自己。心底却有一个声音,一次又一次,如引诱夏娃的毒蛇一般,吐着信子对她说——
不,就是你伤了自己的母亲。
你是魔鬼,魔鬼!
“魔鬼,我是魔鬼?”时隔十几年,重新见到这一幕的暖言,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门里的争执与打斗。当年,那如毒蛇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它提醒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
是你伤了妈妈,后来爸爸帮你扛下罪责,并死于狱中。纪暖言,你是魔鬼,一切悲剧都是你的双手酿成的。
“我……刺伤了妈妈。”记忆里怀孕的妈妈流血的模样,如传说中的姑获鸟一般哀戚。她的心脏疼痛,神志却愈来愈清醒。慢慢地,她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所有遗失的记忆,又都回来了。她冷静地想起初次去燕尾堡的那天晚上,暗岚说出《致主人书》的传说后,大家半信半疑地去睡觉了。
自责的她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间,寂静的黑夜里,有人轻轻敲她的房门。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在夜晚深邃的燕尾堡里显得尤为诡秘。
谁?
是我。斯蒂芬妮。
她应了一声。斯蒂芬妮推门而入,趁大家都在熟睡,傲慢地说明来意。原来,斯蒂芬妮早知道《致主人书》的传说,她在城堡里找过,结果一无所获。眼看着,小lee说出了传说,现在大家都知道这里有财宝了,她索xg直接要求暖言将燕尾堡的继承权全部转给她,因为她知道了暖言的秘密。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你的丑事说出去……我那天偷看到爸爸的日记,原来你是他的亲生孩子。哦哟,真是了不起。7岁就想杀了自己的妈妈,弄得家破人亡,你原先的那个爸爸还为了你死在狱中。”斯蒂芬妮当时的模样,像极了吐着信子、毒蛇爬满头颅的美杜莎。在遭到暖言的拒绝后,她不断地咒骂着:魔鬼,纪暖言你这个魔鬼!你害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你这个魔鬼!
那一瞬间,仿佛是在斯蒂芬妮恶言的召唤下,她心底的魔鬼真的被召唤出来了。她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狠狠地朝猝不及防的斯蒂芬妮的胸前扎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斯蒂芬妮就如撕得粉碎的纸片,在黑暗里颓然而落。她不依不饶,仍旧用刀扎着尸体。
去死,去死吧。
那一瞬间,她不是平素那个优雅从容的纪暖言,暴戾的黑暗之光从她压抑已久的心底迸发。那一瞬间,她只想要对方死!死!死!待斯蒂芬妮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暖言停下疲惫的手腕,怔怔地坐在尸体边。两个对立的自我在脑海里横冲直撞。
暴戾的,优雅的。
黑暗的,明朗的。
都是,都是她。痛苦的暖言受不住头部的剧痛,昏昏沉沉地趴在床沿上静静地睡去。朦胧中,她觉察到有人推门而入,拖走了斯蒂芬妮的尸体。眼皮仿佛灌了铅一般,她睁不开眼睛。又过了一会儿,拖走斯蒂芬妮尸体的人,又回来了。这一次,他将暖言温柔地抱起,清理掉她衣服上的血迹,帮她掖好被子、收起凶器、处理现场……她在自欺欺人的安逸里睡去,直到黎明前醒来,恢复了正常的自己。
前一晚,黑暗里发生的一切,她以为是梦。
见暖言神色大变,抱着头精神恍惚,扮演“父亲”的男警员以为她不舒服,绅士地想去扶起她,一不留心,被暖言顺手拿起的门边的天使摆设,狠狠地砸到头。她用力极大,仿佛一出手就要夺人xg命。
“